永远的离别

黄若芮

夜幕降临，凉风习习。仰望天空，月朗星稀。闭上眼，思绪随之飘远，我又想起了那个夜，那个和今夜一样的月明之夜，那个让我后悔的深秋的夜。

那晚，乡村星空璀璨，可我和妈妈被黑暗吞噬着。我们怀着悲痛的心情，驶入深山，去看望病入膏肓的外公。

我跟随母亲沉重的脚步走进外公房间，看到站在墙角欲言又止的姨妈，躲在门后不停往里望的外婆。走近床前，外公正戴着呼吸面罩，喘着气，桌上摆满凌乱的药品。记忆里那双炯炯有神的眸子，如今像糊了一层灰白的窗户纸，黯淡无神。深深浅浅的皱纹，稀疏的头发，干瘪的脸颊，深陷的眼窝，让我感受到外公此时是多么虚弱。

外公见到我，眼眸里有了些亮光，想到如今的形容，我心中顿时堵起了一层厚墙，喘不来气，不由自主地握住他的手。他身上的被是那么厚，可他的手是那么冰，似那冰封千年的喜马拉雅山顶。我紧紧握着，试图捂热，就如小时候外公捂热我的手一般。可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捂不热外公的手。我知道，外公就要离我远去了。我的身体开始颤抖，指关节攥得发白，鼻头泛起无尽的酸楚，眼泪一滴一滴滑下我的脸颊。外公动了动干涩的唇，似乎想说些什么，可终究没说出口。

刹那间，懊悔如汹涌的浪潮将我淹没，那一刻我是多么憎恨自己，憎恨自己的无情！外公对我那么好，我喜欢的玩具总会买给我，不论价格贵贱；我喜欢的菜肴总能满足我，不论翻看多少菜谱。他曾经多厉害呀，总说自己是驱魔能人，见过仙人，逗得我哈哈大笑。小时候的每个假期总是外公充盈着我的生活。而我呢？长大后就没在外公家住过两天，没再跟外公嬉戏打闹，没再跟外公好好聊天。外公曾经多次打电话说想我，想我回深山陪陪他，说说话，可我总以各种理由推迟。今夜，我来见外公，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无言的伤感让我泪流满面。我再也绷不住，扑进母亲怀里哭得不省人事。

那晚，那个月朗星稀的深秋的夜晚，外公走了，永远地走了。慢慢地，我明白了真正的离别不是长亭古道，不是桃花潭水，而是在一个不起眼的日子，有的人便留在了昨天。若是我能多去看望外公，也不至于让那么疼爱我想见我的外公遗憾地离去。每每想到这里，泪水便轻易地滑落，懊悔便再次侵袭全身。

今夜，月朗星稀。妈妈说，每一颗星星都是前人留給后人的一盏明灯，照亮夜行人的路。我想，活着的人，也该有一束星光，明亮前行的路。今夜，有一颗星格外耀眼，外公，是您来看我了吗？

2022年11月11日于温州

（责任编辑/孙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