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隙中的岁月
2023-11-15胡文莎
胡文莎
雾气弥漫上镜片,凝成一片细碎泛光的水珠,模糊了视线。天还未全亮,光线不强烈,却也谈不上朦胧,空气仍然是冷的,似乎还刮着冷冽切人脸的风。大多数人都在这样的早晨急匆匆地赶课,走在三拱门旁的主干道上,迎面就是一股可以掀翻人帽子的妖风。
说实话,这样的天气我是极不情愿出门去的,大家也大多不愿意出门。然而迫于现状,学生不得不穿戴好衣物,怀中揣着书本赶去上课;商贩得撑起或红或绿的防雨帐篷,整理好挣钱的家伙。毕竟在大学城里,最主要的顾客便是学生,他们一下早课便会如蜂群般涌来。但也有隔壁店铺已经入账了几十次才骑着黑色摩托慢慢悠悠来开门做生意的店主人,这些人仿佛更懂得如何过日子。他们的面上永远清闲自在,说话也慢慢悠悠的,话里似乎还带着一点儿肆意洒脱,不时感叹几句好天气或者时间似流年般偷光换影。
另外的商家则与他们格格不入了。联建卖豆浆的妇人永远在拉长着吆喝,金翰林煎饼铺的火炉烧得滋滋作响,便利店的灯也亮了几盏。早晨的生气与烟火气便是这些一天到晚脚不沾地的勤劳商贩们搭建起来的,烟火气多了,天也大亮了,街道才热闹起来。
湘潭的秋几乎是一晃而过。李白在他的《长相思》中写“美人如花隔云端”,湘潭的秋也像是在云端漫不经心地朝这块土地瞥了一眼的精灵,轻轻一挥手,便在云端不见了踪影。
可风显然不这样想,你看窗外紧紧地收着自己叶子的树便明白,湘大的风是从一而终的。它把将这片狭小天地里夏日余温卷走的原则贯彻到底,从而还给将要到来的、默然不语的冬,一片足够沉稳静谧、可以沉思的土地。天地间的飞虫走兽都安静下来,只剩下了人间繁华。
对于湖南的秋天,我其实是有那么些记忆的,然而这记忆并不深刻,须得一点特别的事物才能够回忆起其中的往事来。
比如在回宿舍的路上看到的烤红薯,在记忆里就显得尤为突出。这种摊子并不需要摊主自行吆喝,只待炉子里的红薯熟透了,散发出香味,便能吸引一堆人围在摊边,捧上一只烫手的烤红薯,吃得津津有味,而我也曾是那里面的一员。烤红薯入口是软糯绵长的香,也是深秋行走路上很不错的暖手宝。中学那会儿,我常常隔着一层塑料袋把它揣在怀里赶路,烤好的红薯,从路上揣到教室,入口就是刚好的温度。但那毕竟是时令性的食材,除了秋冬,其他季节是没有的。
当然,我亦不可能天天揣一个烤红薯。待路上看不到卖烤红薯的贩子了,年关也就到了,年关一过,不久便又是一春……时间就这样飞过,飞过夜间的烟火,飞过雪覆的石碑,飞过刚解冻的河流,化作枝头绿意,化作刚开的春花,化作天空的飞鸟。
可在万物生长的季节里,时间又会悄悄地流逝,这些岁月正是我那能够简单回忆起却只有模糊影子的中学时代。
想来我也很久没有过揣烤红薯的日子了,竟已有两年的秋冬不见这物什。高中埋头苦学的日子一去不复返,而今可供笑谈的记忆也不过寥寥几件,可这些都是我的青春,是我不可复制的、无法重来的青春。三年前,曾经意气风发地在黑板上写下“还看今朝”的友人,如今也在他乡,学海无涯苦作舟。三年里,风月荣枯,岁月不歇。
我明白人生会面临很多困难,仿佛垒砖头,垒得越久,砖头就垒得越高,承受的重量也就越大。但人总是一点一点成长起来的,正如那些静悄悄地从缝隙中溜走的岁月,缓缓的,一个不经意间便已不再了。
“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揣着烤红薯时的我不会去思考来到大学后如何协调生活,在大学的我亦不会去担忧中学时代的考试,因为这虽然对于如今的我来说没什么,但却是那时我的烦恼之一。时光翻过日历,少年长为青年,青年变为壮年,壮年又向垂垂老矣走去。世間风物总是随着岁月的流逝而老去,是自然之息,也是时间法则。
如今我尚且年轻,许多的人和事等我去历练,我却不再害怕。青年如同山湾里的急水,拍打着临崖峭壁,浪花转瞬即逝,星空仍高悬头顶,在岁月的长河里,生灵戴着镣铐,轻踏脚步与危难共舞。
(责任编辑/孙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