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组诗）

象群山上的风车

如今的象群山从外观上

已完全看不出象群的模样。小男孩

笃定地告诉我，很久以前，这儿有

象群的汇集。他的答案多源自传闻和想象

而我的见解多源于经验夹杂理性

我们都没有听到象群的实声，自然也没有

说出最本真的答案

小男孩在前面迎着风跑，手上的纸风车

携有风的口径。风于他而言，是攀登的助力剂

和乐趣。而吹向我的时候，就如同中年的屏障

和阻力。我的脚步越发沉重，以至于要停下来

歇息，堵住我眼里的湖水和口里的喘息

他从远方折回，带来了更远处的风

和鲜为人知的秘密

我们聊及了传说，落日和象群山的另一面

他在山坡上打滚，我也贪婪地吸吮着新鲜空气——

这让我忘了体内缠杂的恩怨，他的答案显然

不是一种敷衍的回应

而是一种折射和反照，童趣而富有哲理

他把风比作山远行的足迹，把叶片比作船桨

把上山看作远方的吸引，把下山看作灯火和

家的呼唤

我唯一与他对上暗号的是：

攀登，是人生永恒而卓绝的风景

下山途中，他还是蹦跳的，像踩着音符

迎面吹来的风愈加猛烈，让我醒悟后

觉得陌生的一切。我甚至忘记了象群山为什么

叫象群山，忘记了纠结的路口和风中的隐喻

当他望向我的时候，我似乎找到了答案

纸风车翻飞，群山连着象鸣

回望

长时间分隔，像一种感冒病。重复的

短期的折磨。想起了外婆的歌谣，甘甜的梦呓

乡人的顺口溜，逗笑我和成片的

庄稼地。故乡的春天一来，漫山遍野的花

都怀揣心事。而山冈上袅娜的炊烟，唤醒嘴尖上的

记忆。回望这珍贵的一切，我便觉得

自豪而富足

人至中年，脸上的春风便少。沿途的

风景从车窗往回倒，成为一些考古学资料

我立于虚空之中，捕捉真实的影子，试图

解开人间的真相

当暴风来袭，借一道闪电，照亮泪水的来路：

我离开时，是春天的背面

我重逢时，是冬天的正面

爬山虎

爬山虎，用浓密的触角连接我的眼眸

一遍遍挑明时间的颜色，盛夏遗落的

嗓音。延展出墙壁向上的边界和

可能性，以及对蓝天的惊奇的问号

从年少时起，它就开始解构我对生命的

一种想象。关于广阔的诠释，隐蔽下的咸淡日子

的光影斑驳。多年后，变成古屋腹心的隐痛

亦是旧疾的加深，一些裸露的枝叶

显现出了绿色森林疲惫的老态，垂下的崖臂

把曾经遮挡的视野慢慢归还于我，我们

而后，无数次余晖涨了起来。却始终没有

抚平青黄夹杂的湖面，波光粼粼的浪花

又惊起了多少内心折叠的日月：农家的生活

餐桌上的温度，以及炊烟味的方言……

有多少次，我目光迷失在那片爬山虎中

我记得那是我清新脾性的底色。后来的很长

一段时间，我都无法找寻到一处平静的相似的

碧绿航线，摁住了蓄积已久的缄默

暮色火车

岩石上遗落的，是细碎的方言

远灯燃起了一本

佑人平安的经書

假寐的人眠了嘴唇，蘸满暮色

窗外，黑与白，山与河

不断融合

可喜欢呀，这种时刻

没有人看出我是悲伤或是欣喜

只有一列暮色火车

又载我驶向不久的黎明

叶文宇 四川巴中人。曾获“元鼎杯”诗歌大赛奖、邯郸大学生诗歌节奖、“瞳孔之光”全国青年文学奖等奖项。作品散见于《福建文学》《诗词选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