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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爷心中的永远

2023-11-15王湲雯

人生与伴侣·共同关注 2023年10期
关键词:格格五星红旗小燕子

王湲雯

美国动画导演李·昂克里奇在《寻梦环游记》中表达过这样一个观点:“真正的死亡是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记得你。”

那些跳出了时间概念,被世界铭记的人,都曾改变过这个世界,可那个教会我“识字,明理”的人,只是一位普通的老人,世界不会因他的去留而改变分毫,可对我而言,他的怀抱,正是我童年的起点。

姥爷写得一手好字,闲暇时,会随性地写下几个大字,儿时的我就乖乖地站在一旁踮着脚,把着桌沿儿,看着苍劲的笔在鹅黄色的宣纸上游走。

“姥爷,我也想玩这个大大的笔。”

姥爷回应我:“小丫头,想学写字呀,那姥爷可得好好教,先学个“永”字吧,这个字包含了很多常用的笔画,最适合小孩子练习了。”

“永是什么?”我懵懂地问。

“永就是永远,不会改变的,就是永远。”

“那……我想和姥爷永远一起玩儿。”

姥爷忍着笑解释:“永”的意义可不限于此,古人笔下的“永”更像是“不朽”,立德,立功,立言就是古人的不朽,“永远”不受困于时间。

就这样,一知半解的我,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人生中第一个毛笔字“永”。

转眼间,到了上学的年纪,姥爷的教育方法非常特别,我甚至怀疑姥爷说自己小学三年就輟学是骗人的。

比如,我喜欢星星,姥爷就带我读冰心的《繁星》,喜欢奇闻怪谈,姥爷就给我讲《小王子》,喜欢《还珠格格》里古灵精怪的小燕子,姥爷便以“小燕子被封为格格”为引,讲起了清朝的历史。

“小丫头,你知道吗?在清朝,几乎所有的格格都是满人,像小燕子这样的汉人格格可是十分罕见的,比如孔有德之女孔四贞,顺治九年,孔有德守城失败,以死明志,全家一百二十余口,仅幼女孔四贞逃脱,孝庄皇后哀其不幸,便将其收为义女,封为格格。”

听完这个故事,不知怎得,我一反往日里听故事的兴奋,沮丧起来:“孔四贞虽成了格格,但她的家人永远也回不来了,她再也没有家人的陪伴,纵使成了格格,这又有什么意义。”

而姥爷却这样解释:“孔有德护城而死,是当之无愧的忠勇之士,虽身死,但这份忠勇,会永远根植于孔四贞的心中,有时候,永远,并不局限于生死。”

大学时,我得到了一次出国游学的机会,路过大阪,领队老师坚持要到一处陵园祭拜,学生们都很困惑,不知道老师为什么执意要带大家到墓地参观,但当我们走向深处,一抹鲜亮的红映入眼帘,这里竟有四块墓碑,盖着五星红旗!这里埋葬的竟是100年前为国捐躯的中国将士!再走近些,发现墓碑前满是鲜花和五星红旗,心中的震撼感就越发翻涌,隐约间,一张中国航母的照片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那张照片背面写着:“忠骨埋他乡,忠魂传万世,愿吾国强大!吾辈自强!”

游学结束,我把这震撼的一幕讲给姥爷,姥爷瞬间红了眼眶,动容地说:“有很多革命先烈,虽没能在历史上留下姓名,但他们的意志会变成永不熄灭的火焰,在千千万万的子孙后代心中熊熊燃烧,“永远”从不局限于时间,距离,生死,它是一种代代相传,引人向上的精神。”

再后来,我与姥爷只能在假期见上几面,而每次离别时姥爷都会叮嘱:“丫头,要做一个心中有国家,胸中有大爱的人。”直到姥爷离世,我都不理解为何并不词穷的姥爷会说这句话,一遍又一遍。

多年后,一张泛黄的纸给了我答案,20岁的姥爷成为一名光荣的铁路工人,这份工作有危险性,需在工作前写下“遗言”,以防不测,而姥爷写的是:“年少时,我无比渴望读书,可作为家中长子,果腹尚且不易,我不能为家中再添负担,若我遇难,赔偿款一定要作为后代的教育经费好生保管,希望我的孩子们都能成为一个心中有国家,胸中有大爱的人,以赤诚之心去建设我们的国家。”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姥爷心中的永远。姥爷已离世十载,我对姥爷的思念也成了我心中的“永远”,而因为“姥爷心中的永远”,这份永远的意义也变得更加深沉,更加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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