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的单程（组诗）

刘亚武

【十大诗人】

男，现居江苏昆山，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江苏省作协会员、昆山市作协理事。作品散见于《诗刊》《扬子江诗刊》《诗选刊》《诗歌月刊》《星星》等杂志，多次获奖和入选全国各类选本。参加“跨越重洋的玫瑰”第二次中外诗歌沙龙，获《今古传奇》2021年度十大诗人，曾出版诗集《风吹阡陌》。

渡口

突如其来的阵雨，要熄灭

安庆港的夏天，江边的芦苇俯下身子

抱紧江水，也抱紧了我们

一群背叛了家乡的孩子

它们在战栗，而我们没有

一场雨的凉水不够

这盛大的送行曲，勾动

甲板上的咆哮，比江水昏黄

从皖西南的北岸到苏南之南

是命中的单程，此后很多年

回不去的中年汉子

将家乡的渡口，望成故乡

烧树叶

在山坡上，父亲清出一方地

他要烧一个灰堆，种下冬小麦

先用铁锄将泥土修成镂空条块

——走风的火路，这精细的沟壑

还需放上燃烧的引信

秋天的林地总是松针枯黄

枯叶游走，父亲将他们耙好

堆在灰基上，再放上干透的玉米秆

扬土压住，我们在灰堆四处点火

这干枯的生命。仿佛满血归来

就要一下子绽放，父亲和我

不停往灰堆上扬土

控制枯叶燃烧，直到小火漫起

蓝烟横着走，如其所愿

我们在秋风中，呛出了热泪

秋日

芭蕉肥硕，穿绿衫的胖姑娘

拦在了山口

“我要看的是红树叶”

只有青冈栎的白皮闪亮

小营盘如一只鹰眼

凝视我，兵勇们在风声里

咳嗽，我到达了山顶

栖霞山的红叶

还没有红。我看到十月

江水寧静，驳船像枯叶

从久远的南朝飘来

散落于黄昏的江面

体内的水在离去

一点一点，我的青丝灰白

万物在清空自我

栖霞山的红叶就要红了

菖蒲

我的菖蒲只是一个地址

它是父亲模糊的面孔

从县城的边地下凡

偶然赐福于我的村庄

当日子灰暗，我的姐姐们

就会奔赴这个地名

去支取生活。一个暑假

我坐着巴士踏上旅途

酷热的夏天，我的所为

无非在图书室翻阅书籍

无非在拖拉机突突声里

看一场露天电影

在卫生院打针，肌肉痉挛

漂亮女护士掩口而笑

父兄终于出差，找了个

田螺姑娘给我做饭

她带我第一次去天仙河

宽阔的河畔长满了菖蒲

棒穗的金黄映照着黑红酒窝

“你不是小月，你是菖蒲！”

单车

金钱松将淡金的自我点燃

轻质的天空蔚蓝

松针火星不停地溅落

少年重卡般碾过这些

哦，他还不是一个好骑手

他将翻过秋天的山地

寻找金黄的沙子和海岸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