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手』应超:田间地头指挥『作战』
2023-11-09许晔
◎文/许晔
本文主人公
对应超来说,改变命运轨迹的齿轮早从10 年前就开始转动。当时他20 岁,看到女朋友一家在农田里埋头苦干,不由萌生出一个想法:“能不能用无人机代替人工来施肥、打农药?”然而了解后他才知道,国内的植保无人机还处于起步阶段,“最便宜的一架也要20 万元”。
幸运的是,转机比想象中来得更快。2014 年,中央一号文件明确要求加强农用航空建设,可用于播种、撒药、施肥的植保无人机迅速发展。到2015 年,一架植保无人机的价格已降至8 万元。应超果断入行,成为浙江嘉兴南湖区首位植保无人机飞手,至今作业面积超过10 万亩。
“炸机”是最麻烦的事
不同于如今的轻松,应超入行头两年常感到“害怕”。
2015 年,他参加了植保无人机驾驶培训。站在空旷的田野里,他练习控制无人机的起飞、降落、来回飞行。尽管教员就站在旁边,拿着相同的遥控器,准备随时为操作不当的学员“兜底”,但应超心里还是有点怕。“那时无人机没有摄像头,万一飞到远处撞到鸟,‘炸机’怎么办?”
“炸机”,指的是无人机飞行中因为种种原因出现故障坠落的情况。很多无人机飞手都经历过“炸机”。应超克服胆怯,顺顺利利完成培训,没想到持证上岗第一天,刚飞一个小时就遭遇了“炸机”。无人机撞到田边一栋彩钢房的墙上,墙面被高速旋转的桨叶打出几个洞,无人机更是有一半的零件都损坏了。
出师不利给应超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后来每次飞行,他都要仔细检查无人机,还要助手去农田对面看看有没有障碍物。假如田对面有棵树,助手就拿着对讲机站在树旁,等无人机靠近时,冲对面的应超喊话:“还有三米距离!”“还有两米距离!”“停!”然后应超再“噌噌噌”地跑到对面,把还没有飞过的田块小心地补飞一下。“这样操作很累,但能避免撞树‘炸机’。”
在应超看来,“炸机”是最麻烦的事。一方面,无人机的维修配件价格比较高。“一个小小的桨叶就要100 块钱,一架无人机有16 片桨叶,‘炸’一下机,可能七八片就没有了。如果无人机的大臂或者小臂断了,那维修成本更高。”另一方面,他更怕“炸机”误事,若一项病虫害防治须在三天内完成,“炸机”了维修要两天时间,会耽误打药,农作物受到病虫害影响,最终会影响粮食产量。
近几年无人机迭代升级,有了前后摄像头、避障功能和自动巡航功能,飞手一人就能轻轻松松作业。“我们只需要把无人机拿过去,加好药水,单击按钮,无人机就自己去飞了,等药水喷完会自动返回,然后飞手再加药水就可以了。”应超想,如果未来无人机再进一步发展,也许飞手坐在办公室里就可以操作。
一架无人机可抵100 个人工
按原本的人生规划,应超并没打算从事农业。他学的是数控专业,成绩不错,一心想通过努力在大企业找份对口的工作。但因为一场连绵不断的雨,他彻底改变了计划。
那时正值小麦收割的季节,天公不作美,愁坏了农户。应超女朋友的父亲陈强根是当地种粮大户,当时还有800 亩小麦泡在田里。收割机无法下田,他们一家只能靠人工抢收,但没有粮食烘干机,收上来也没法晒干,这样的窘境深深刺痛了应超。
他对准岳父说:“继续采用传统农业生产方式的话,人吃不消,效率也低。我们是不是该购入一些现代化的农业机械?”两人一拍即合,通过一番仔细调研,不仅买了收割机、烘干机,还买了插秧机、施肥机和当时还很少见的植保无人机。
“那时候,整个嘉兴估计也就一两架植保无人机,所以每次我的无人机在靠近马路的田里飞时,路上总堵车。”应超对那个场景印象十分深刻,“不管开汽车的,还是骑电瓶车的,大家都停下了,就在路边看我的无人机飞。等无人机结束作业,这条路才会通。”有人好奇地问:“无人机是在哪里买的啊?这么高档用在田里到底行不行啊?”应超总是答:“行的,一架无人机可以抵100 个人工。”
“这真不是唬人。在传统农业生产中,一个人背着一箱农药,拿着一个小小的喷头,一天喷几亩地就很累了。而当时一架植保无人机一天能‘喷’200 亩地,效果还比人工更好。”应超说。
但彼时相信这话的人很少。一位60 来岁的农民大叔起初就是“质疑派”,但请应超服务过一次后就服气了——他和老伴儿一起加班加点干两天的活,应超用无人机几小时就干完了。这样的例子多了,市场自然就打开了,“我们现在除了把自己农场的1.5 万亩地管理好,每年还为周边农户的2 万多亩地服务。”
没去大城市,没进大企业,但这份工作给了应超无可比拟的成就感和幸福感。他和女朋友婚后生了一儿一女,“老大是闺女,在幼儿园里总特别自豪地跟同学说:‘我爸是种田的,还会开飞机!’”
“新农人”的“三新”
这些年,应超带动了不少人学习使用植保无人机,其中还有一位近70 岁的老人。不过,这可不代表这行的门槛真这么低。因为老爷子除了对智能产品的熟悉度差点,别的都不缺。比如,植保无人机飞手起码要懂植保,明白防治病虫害要用什么药,药的浓度怎么配;还得懂点气象,如果飞手正好面向风站着,那无人机喷出来的雾状农药就会随风飘到飞手脸上……
“我就碰到过这种情况,农药不慎飘到眼睛里,特别刺痛,只好赶紧拿矿泉水冲洗,冲好继续飞。后来每次用无人机作业,我都是戴着眼镜、口罩、帽子,全副武装。”应超入行早,走过弯路也踩过坑,从不吝于分享经验。
为了能“更有资格”将经验传授给涌入这个行业的新人,应超利用农闲时间考了无人机驾驶教员证,还自修了浙江农林大学农学专业的本科。“我们农场上半年种小麦,下半年种水稻,一年里真正农忙的时间也就四五个月,其他时间就可以用来学习和休息。”
而且,现在的公司农业机械手完全是一份“体面的工作”。“夸张点说,我们可以穿着球鞋和皮鞋在田里干活,而不用像传统农民一样赤个脚。不仅无人机飞手是这样,别的农业机械手也一样。拿现在的大型拖拉机来说,驾驶舱里也有空调,农民穿着球鞋、皮鞋干干净净坐在里面来回开就可以了。”
此前,应超利用所学打造了一套田间的5G 数字化系统,通过智能气象站、虫情测报灯等监测设备,将监测到的数据实时传输到智慧大厅。今年,他们又建设了一个优质稻米加工厂,打通从一颗种子到一粒大米的稻米全产业链,带动周边农户增收。据他估算,一个种植500 亩田的农户,通过这种模式,一年可以增加12 万元的收入。
“我们‘新农人’嘛,就是要用新的理念、新的技术、新的发展模式来助力农业发展。”应超的梦想随着植保无人机起飞,如今飞到了更广阔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