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锦绣
2023-11-08张新文
张新文
春天里,心事最重的是花朵,她们既要大大方方地争奇斗艳,又要在潜意识里守着规则,不能因为一腔的心事在春的世界里乱了方寸。
梅花算是春天里第一个登场的。没有呼啸的北风和冰天雪地的陪伴,梅花是不愿意出场的,况且梅花手捧白雪的时候,一如清少纳言所说,那才是人世间最高雅的事情之一。含苞待放的梅花是从冬季赶来的,她应该是春的使者,由她来敲响春天的大门,把沉睡的春天叫醒了。在苏州香雪海看梅花的时候,你会幡然醒悟,雪是冬的精灵,而梅花则是雪的影子,登高赏梅花,你看到的是白茫茫的雪之海洋。春节期间,姑苏城下依然可见忙碌的身影,那是园林工人在忙碌着种植花草,她们也成了梅园的花朵。
梅花过后,大地上的花朵就热热闹闹开了起来,如果把大地比喻为绸缎,那么绸缎上最艳丽的图案就是春的花朵了。我喜欢那些贴着地皮一时半会儿难以叫上名字的花朵,她们或红或白,开得总是那么从容不迫,不卑不亢。有的成片开放,像是在抱团取暖,就开成了花海,比如一个叫吴家湾的小村落,过去算是落后的地方,近年来随着富民政策的落实,小村富了起来,村民富裕之后,开始整治环境,美化村庄,就在村庄西周种上成片的格桑花,花花草草,紧贴着泥土,五彩缤纷,细碎如繁星,锦绣般镶嵌在小村的周围,村庄矗立在花海里,好看极了,同时,一下子也吸引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游客。流水潺潺,春树摇曳,人在花中游,人在画中游,美哉,春花!乐哉,村民!
春天里有些花开得就很孤单,比如一棵青菜花。那次我在一个城乡结合部采风,在一个高墙大院的外面,发现一棵青菜长在院墙上,开出了黄灿灿的花朵。它是从水泥粘接的砖缝里生长出来的,我很难想象一粒种子经历了什么,居然有如此大的生命力。假如院墙被水泥封覆,假如发芽遇到持续干旱,假如砖缝里没有养分……我想这棵菜的命运早就终结了,哪里还会有争春的花开呢?但是,有假如,就有抗争,生命的顽强,往往又使我们不得不折服于生命对逆境的不屈。按理一棵菜从种子发芽到慢慢长高,是挺拔向上的,但是,仔细看院墙上的这棵菜,生长有些特别,它从砖缝里探出头那一刻起,命中注定它要付出同类的百倍甚至万倍的努力,才能得以开花、结果,才能完成生命的轮回。它既要向上又要向前,难度是可想而知的,沒有营养怎么办?就把自己的营养从后方贡献给顶端,所以这棵菜杆子越往根部越细,而且外皮是腐烂的、结痂的、粗糙的,像是半导体收音机倒立的伸缩天线。这棵青菜花虽然很孤单地开着.开得有些傲骨和不俗,但开到了我的心里,成了我的榜样,也成了我的动力。
春花锦绣般地开着,那些妖艳的花儿自不必多说,比如桃花,比如杏花,比如牡丹花……大紫大红,太过喧哗极显媚态,即便是花,可能也会被人遗忘,倒不如蝴蝶一样的蚕豆花和粉尘般的小麦花招人喜欢。梨树,老树虬枝,诗人把它们比喻成春天的骨头,“骨头”开花很晚,最晚的甚至拖到五月里开放,但是很美丽。花们身着白色的短裙,每天在骨头上跳着舞蹈,站在春风十里的扬州路旁,洁白如春天的玉壶冰心。
春花绝大多数都是在阳光下开放的,沐浴着春的暖阳,惬意着;只是在见不到阳光的地方,依然有着春花的足迹,比如清代袁枚内心里的苔花。阳光下的春花,开得肆意:阳光不及之处,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即使很少有被发现的时候,也不能因为身处逆境而放弃了大好春光。
春天,生命在孕育,在张扬。
春花,是锦绣,是未来,是希望……
(作者单位:江苏省太仓市作家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