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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规模再计算∶基于改进MPS体系的宏观经济指标

2023-11-08李帮喜赵文睿

学习与探索 2023年10期
关键词:投入产出宏观经济实体

李帮喜,赵文睿,李 洁

(1.清华大学 社会科学学院,北京 100084;2.中国政法大学 商学院,北京 102249;3.埼玉大学 经济学部,埼玉 338-8570)

一、导言

随着全球经济逐渐步入后疫情时代,全球经济增速大幅放缓,许多国家的经济陷入了停滞甚至是衰退。而在2020年,处于实业企业停工停摆、工人失业飙升情况下的美国第四季度GDP增长率却达到了4.3%,高于2001—2019年的GDP增长水平。由于金融和房地产等虚拟经济的推动,美国GDP 的增长明显背离了其实体经济的发展状况[1]。不断膨胀和自我循环的金融活动隐藏了生产关系,实现了比实体生产更强的盈利能力,并通过现有的国民经济核算体系体现在了GDP的增长中,从而削弱了GDP反映实际生产活动的功能。虽然金融活动和虚拟经济对经济发展起到了良好的润滑和促进作用,但实体经济的生产活动是宏观经济发展的根基,在金融活动和虚拟经济过度发展的今天,正确衡量和刻画宏观经济中的生产活动,对认识和调整宏观经济结构和发展规模具有重要意义。

正如Stiglitz et al.(2010)指出:GDP主要衡量市场生产,但是经常被视为一个衡量积极健康状况的标准。混淆两者可能令人对人们的境况产生误解并导致错误的决策[2]2-9。GDP诞生的雏形和催化剂分别与英荷战争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相关,最初是为了衡量一个国家发动战争的经济能力,此时并不包含对金融及虚拟经济的统计测度。因此在SNA体系和GDP使用的初期,宏观经济的生产能力通过市场活动得以具体体现,市场活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实际生产水平。后来为了适应现代经济发展规律,SNA体系经历了“三版多次”的修订,并在最新的《国民账户体系2008》(SNA2008)中大大拓宽了资产边界,不仅将研发支出、科教文化娱乐投入、知识产权等无形资产列入固定资产,更是对金融部门进行了细化,把养老金赤字等算入投资,计入国内生产总值。这种统计方法固然有其顺应现代经济发展规律的合理性,但是由SNA2008标准改变所增加的“新增固定资产”与传统意义上直接参与生产活动的固定资产投入有所差别,加之由于SNA体系的理论依据是效用价值论,这种主观性使得许多非生产性,甚至对实体经济具有挤出破坏性的活动也被纳入GDP[1][3]。除了对生产活动边界的过度拓展以外,SNA体系和GDP在一些非市场化的经济活动中也出现了不一致的问题。例如,在SNA体系下,现在普遍的做法是将非市场化的自有房屋以虚拟住房租金计入GDP,而对同样非市场化的、由家庭成员自己进行的家务活动排除在外。因此,由现阶段模糊化生产和市场活动分界、对非市场活动的处理不一致的GDP所统计出的“经济增长”往往会掩盖一些经济结构、经济规模的客观事实,造成我们对宏观经济认识的偏误。在此背景下,我们认为需要借助其他的宏观经济指标,帮助我们更准确地认识生产规模、市场活动等宏观经济状况。

不同于新古典的效用理论,在马克思的理论中产业资本和虚拟资本具有不同的循环形式和增殖方式。根据劳动价值论和社会再生产理论,经济规模的考察主要在于对物质生产以及生产过程延续等生产性活动成果的核算,虽然非物质性生产的经济活动在现代宏观经济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其市场活动对宏观经济起到了润滑和加速的作用,但是究其实质,非物质性生产的经济活动属于社会收入的再分配活动,高效合理的收入再分配结构能够有效地活跃社会再生产和宏观经济,但却不代表整体生产、经济规模的增加。20世纪中期以苏联为代表的社会主义国家,以马克思经济学为理论依据构建了物质生产体系国民经济核算标准(MPS体系,Material Product System)[4],并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和SNA体系并为国民经济核算的国际标准。随后,由于特殊的历史原因,MPS体系暂时退出了历史舞台,彼时又恰逢西方资本主义国家金融自由化、去工业化兴起,SNA体系的影响又进一步被放大了。而在虚拟经济快速发展、金融危机频发的今天,我们有必要重新理性地审视MPS体系,重视马克思物质生产的理论,合理地利用MPS体系在当代的应用价值。

本文基于原有MPS体系的理论,借鉴SNA体系的优点,构建了添加国际财富转移后衡量物质性生产规模的宏观经济指标,对宏观经济结构和经济规模进行不同于新古典视角的描述与刻画,以期更全面地理解现阶段的宏观经济。

二、从投入产出表到MPS与SNA的主要指标

(一)MPS体系的历史、理论优劣与现阶段指导意义

在国民经济核算体系中,现在广泛采用的是诞生于市场经济的SNA体系。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诞生于中央计划经济国家的物质生产体系(MPS体系),MPS体系在历史上也由联合国批准和出版。正如SNA体系是支撑西方先进市场经济国家战后的凯恩斯主义政策运营的核算体系,同样MPS体系也是在同一时期根植于东方中央计划经济国家,并服务于计划经济的经济运营。

历史上的第一张物质产品平衡表由苏联的中央统计局于1925年完成,并于1926年公布,这张表对于MPS体系的建立具有开创意义。我国国家统计局于1956年派团对苏联国民经济核算工作进行了全面的考察,随后将MPS体系引入我国并进行推行。改革开放之后,我国在继续采用MPS体系的同时,逐步引入SNA体系。随后,由于苏联解体、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逐步建立等一系列重大历史转折,我国为了适应新的国情和世界经济政治环境下的国际比较,国民核算的侧重点从MPS体系向SNA体系转换,并于1993年取消了MPS体系下的国民经济核算[5]。至此,MPS体系退出了历史舞台。

MPS体系是以马克思经济学为基础的体系,以马克思的劳动价值论和社会再生产理论为基础,将整个国民经济分为物质生产部门和非物质生产部门。只有生产性劳动者的劳动才能创造使用价值、价值和剩余价值,才能创造国民收入。非生产性劳动者的劳动不创造价值和国民收入,他们的收入是生产性的劳动者创造和转让的,属于国民收入再分配过程。因此,MPS体系中只把物质生产部门进行的生产活动成果作为核算对象,包括货物的生产以及作为生产过程延续的流通(货物运输、货物交易)中所消耗的劳动。流通部门虽然不创造使用价值,但是其劳动增加了产品的价值,因此也被称为物质服务。总结来说,物质部门包括农业、工业、建筑业、运输通信业和商业饮食业五大行业。

现今常用的SNA体系,因为模糊化处理经济结构中的生产活动和市场活动以及主观的效用衡量为宏观经济指标GDP带来了诸多重复计算和不一致的问题,特别是随着资产边界的不断扩充,GDP反映实际生产活动的能力越来越弱,过度地注重GDP的增长可能会引起过度的产业资本虚拟化等问题[1]。并且货币对实体经济和虚拟经济有不对称影响,随着虚拟经济在GDP中占比的上升,货币对实际GDP影响也会不断增强[6],从而进一步削弱了GDP对实体经济的解释力。而MPS体系围绕劳动价值和生产展开,将统计核算的焦点置于社会物质生产,抓住了社会经济生活的基础。但必须指出的是,MPS体系与高度集中的计划管理体制相适应,采用的是单式记账的物资平衡表,这在当时的经济管理中发挥了积极作用。但是随着计划经济体制向市场经济体制的转变,其不足之处也日渐突出,主要体现在单式记账的物资平衡表不能反映产业结构、国民经济循环全貌等问题上。本文吸纳SNA体系复式记账法的优点,结合投入产出表对MPS体系进行适应于经济全球化的改进。由于MPS体系区分了生产活动和市场活动,用再生产的视角描述宏观经济,因此,为了准确地刻画实体经济的增长状况、实体经济占比,改进MPS体系中的社会总生产、社会净生产等指标在现今经济发展中仍然具有积极的指导意义,有助于我们更全面、准确地把握和理解宏观经济。

(二)由投入产出表得到MPS体系的统计基础

由于MPS体系和SNA体系所依据的经济理论不同,因此,概念的定义解释和一些指标的含义也会有所区别,为了能够通过现有投入产出表得到MPS体系下的矩阵表,我们需要辨析部分概念,并对其对应数据栏目进行调整。

1.交易者分类

SNA体系对交易者对象的分类是从生产者视角分为活动部门,从消费者视角分为机构部门;而MPS体系对交易对象的分类是按照劳动性质分为物质生产部门和非物质生产部门[7]137-139。虽然在两种体系下具体部门划分不同,但在统计中的基本单位都是企业。根据定义,SNA体系中的法人和准法人非金融企业相当于MPS体系中的国营企业、合作企业和社会组织;SNA体系中的金融机构相当于非物质领域的国家金融、信贷和保险组织。另外,两个体系对于一般政府、私人非盈利机构以及居民户的定义基本相同。因此,我们认为在投入产出表部门划分较粗糙不考虑次级部门的情况下,两个体系的机构部门可以近似地对应转换。

2.生产活动的范围

SNA体系和MPS体系之间最重要的差别,从数量上来说是属于生产范围方面的。在SNA体系中,除了极少数(如非法交易),实际上所有与货物的生产和服务的提供有关的活动,均作为“生产性的”处理,只有在习惯上不支付报酬的活动(如家务劳动)被排除在外。而在MPS体系中,生产的概念仅限于货物与货物的生产、维修、运输以及物质性服务。因此,在MPS体系中,物质性生产部门仅包括:农业、工业、建筑业、运输通信业(1)该运输只包括作为物质服务的部分,即只包括货运部分,并不包括客运部分。和商业饮食业这五大行业。而非物质生产部门是以丰富个人及社会的需求为目的,向居民、社会提供服务的所有活动,包括提供住宅、公益业务、家庭服务、医疗教育文化领域的服务,以及与地区社会福利有关的服务等,其活动成果满足了社会整体及各个成员的文化等需求。社会劳动投入到非物质生产部门,并不能增加整个社会能够使用的财富,其生产活动成果不纳入社会总产品,仅作为生产成果的再分配。

3.常住单位和非常住单位之间的界限

SNA体系下的主要宏观经济指标为国内生产总值,而MPS体系下主要宏观经济指标一般被认为是国民收入(即社会净产品)。(2)国民收入是一个易混淆概念,在全球化大趋势下的今天,国民的收入可能并不一定完全依赖本国的生产活动,在投入产出表中难以体现,故本文中不采用这一用语。因此,在SNA体系最初建立的时候,明确地规定有常住生产者,以便把发生在本国领土上的一切生产包括进来。MPS体系在建立之初并没有对此进行明确的界定,但是根据《国民账户体系与国民经济平衡表体系的比较》[8]36-37,在实际处理时MPS体系下的常住人口与SNA体系下的常住人口除了对使领馆和国际组织的界定外基本一致,鉴于使领馆和国际组织不属于生产性部门且在经济总量中占比极小,因此转化处理时可忽略不计。

另外,由于对常住单位和生产界限的划分略有不同,SNA体系和MPS体系在进出口的划分上也略有区别。根据上述讨论,两者共同因素所造成的误差极小,故在具体转换过程中近似处理。

4.资本形成

SNA体系和MPS体系都很重视资本形成,不过前者侧重于资本形成总额的概念,而后者更侧重扣除折旧的净值概念。另外,两体系在军用固定资产、建筑物的在建工程中的簿记处理有细微差别,但是由于指标的侧重点不一样,不会产生实质性的影响。差别较大的点集中在对于损失的处理上[7]137-139。

根据表1,除去指标处理不一致造成的差别外,划分明显不一致的地方在于对意外破坏引起的储备和固定资产损失。考虑到实际情况,除去巨大灾害,能够由意外引起的损失占极少数,在后文中的具体处理中,暂时忽略不计该差别。

表1 SNA体系和MPS体系损失处理的区别

5.增加值与原始收入

SNA体系的增加值定义为总产出减去中间消耗,而MPS体系的原始收入定义为总产出减去中间消耗。从增加值和原始收入的组成部分来看,除了簿记形式不一样外,其实质基本相同。最大的区别在于生产范围的划分,根据以上概念的辨析,我们认为两个指标可以进行直接转换。

6.核算形式和记账依据

MPS体系包括:人力资源平衡表、物资平衡表、财政平衡表以及国民财富的指标和固定资产平衡表。由于MPS 体系采用的是单式记账的记账方法,因此无法准确描述宏观经济。参考MPS体系的后三张表,厘清供需关系并结合T字账户记账法,可以推导出投入产出核算系统。因此,准确划分物质生产部门和非物质生产部门,我们可以直接从SNA体系下的投入产出表推导出MPS体系。

(三)改进的MPS表及MPS与SNA的主要宏观经济指标

根据上文对概念和定义的辨析,我们参考了《1987年度中国投入产出表》(3)作为转向SNA体系的过渡年份,1987年的中国投入产出表分别给出了SNA体系和MPS体系下的投入产出表,并给出了两者之间主要宏观经济指标的转换方法。(1991)[9]3-12和李洁(2018)[10]11-12,对投入产出表各部门进行重新划分,由此可得表2。

表2 投入产出表的模块转换图示

根据表2,给出SNA体系以及改进后MPS体系的宏观经济指标定义如下。

1.SNA体系宏观经济指标

(1)总产出=总投入=(A)+(B)

(2)国内生产总值:

生产法GDP=增加值加总=总产出-中间投入=(5)+(6)+(7)+(8)

支出法GDP=国内总消费投资+出口-进口=(9)+(10)+(11)+(12)+(13)+(14)-(15)-(16)

(3)国内生产净值=国内生产总值-固定资本损耗=(5)+(7)

2.改进后MPS体系宏观经济指标

(1)社会总产品(GSP)=物质生产部门的总产出+非物质部门的净出口=(A)+(14)-(16)

(2)社会净产品(NSP)=社会总产品-物质生产部门的中间投入-物质部门的固定资本损耗=(A)+(14)-(16)-(1)-(6)

(3)社会总消费=(3)+(9)

值得注意的是,MPS始于20世纪50年代,并在90年代初停止使用,其理论研究未能在经济全球化后与时俱进。为了适应经济全球化的大背景,MPS体系也应做出相应的调整以适应现阶段的国际形势,此处我们将非物质部门的净出口加入社会总产品中,在改进后MPS体系的指标GSP和NSP表达式中表现为“+(14)-(16)”两项。在一个经济体内部,物质生产部门的活动增加了社会总财富,而非物质部门的活动是对社会总财富进行再分配,因此非物质生产部门的生产及使用中除了它对物质生产部门的贡献以外,不计入社会总产品。但是对于非物质部门的净出口,相当于将其他经济体的物质生产部门活动所得的财富放入该经济体进行分配,从结果上来说,其活动增加了该经济体的社会总财富。在全球化大趋势下的今天,国际贸易的影响举足轻重,因此,加入非物质生产部门的净出口对社会总产品进行修正,可以更准确地描述各经济体的经济规模。另外,非物质部门的固定资本折旧不计入社会总产品、社会净产品的计算,因为该部分固定资产的折旧部分并没有进入物质性生产活动,其实质是消费行为,是社会总财富在经济体内部的再分配活动。

由此,我们通过投入产出表得到了SNA体系和改进后MPS体系的主要宏观经济指标,后续我们将对比结合两个体系的宏观经济指标,对世界范围内的主要国家及地区进行宏观经济规模与经济结构的再计算,以期更为充分、全面地认识当代世界宏观经济的规模与格局。

三、世界主要国家及地区经济规模、实体经济占比的再计算

(一)数据来源、处理及说明

1.数据来源及初步处理

本文采用了1990—2016年的基本价格Eora 26部门国际非竞争型投入产出表MRIO表。该投入产出表包含了世界范围内的189个国家及地区之间4914个部门间的转移平衡,详细地刻画了全球多边贸易的情况,并且1990—2016年完整的时间序列有助于我们了解世界宏观经济格局的变动。另外,MPS体系的关注重点在于货物的生产,而基本价格考虑了税收等因素,最接近生产者最终真实所得,故我们此处选择采用基本价格表。

由于Eora 26部门MRIO表为非竞争型投入产出表,首先我们需要根据国别将其初步处理成包括进出口项的各国及地区投入产出表,随后我们将对26个部门进行划分与界定,从而转化为表2形式的投入产出表。

2.物质部门与非物质部门的划分与界定

Eora 26部门MRIO表包含了农业,渔业,采矿业,餐饮业,纺织业,林业和造纸业,石油、化工和非金属矿产品,金属产品,电气和机械,运输设备,其他制造业,回收,电力、燃气、水的生产和供应,建筑业,维护和修理业,批发,零售,住宿餐饮,交通运输,邮政通讯,金融和商业活动,公共管理,教育、健康和其他服务业,私人住房,其他以及复出口与复进口(Re-export &Re-import)等26个部门。结合Eora数据库的相关定义,前18个部门均属于物质生产部门;而金融和商业活动,公共管理,教育、健康和其他服务业,私人住房,其他等5个部门属于非物质生产部门。

比较特殊的是交通运输和邮政通讯两个部门,其中既包括了物质生产部门,也包括了非物质生产部门。由于数据获取的局限性,我们无法得到详细的划分数据,此处采取了近似处理。由于投入产出表的直接消耗系数代表了技术水平,不管是物质生产部分还是非物质生产部分,同一个部门下同期的技术水平不会发生改变。为了保证拆分时同一部门下物质生产部分和非物质生产部分的直接消耗系数一致,我们将交通运输和邮政通讯这两个部门在列向量的方向上对半拆分。同时,考虑到投入产出表的平衡体系,我们在行向量上也以对半拆分处理以配平投入产出表。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复出口与复进口部门,由于涉及国家间的财富转移,其处理方式与进出口保持一致,我们将其视为物质生产部门。

经过上述部门的拆分和矩阵的行列变换,我们可以得到表2形式的投入产出表,即修正MPS体系下的投入产出表。从而我们可以根据对应的讨论,得出两个体系下的主要宏观经济指标。

3. 数据的选取及说明

2009年联合国等五大国际组织联合颁布了新的国民经济核算国际标准SNA2008,2013年美国基于SNA2008进行了一次全面修订,并于2015年发布了最新修订结果,随后各国才陆续根据SNA2008对GDP进行了修正。而Eora的MRIO表测算数据来源主要为联合国数据和各国国家统计局所公布的投入产出表和总量数据[11],最早公布的一批数据为1990—2011年,之后每年的MRIO表比官方宏观数据滞后两年左右。因此,截至2016年,所采用的标准均为SNA1993。本文所选取的时间序列中,投入产出表的口径一致。

与SNA1993相比,SNA2008不仅对金融部门进行了相关调整,并且对资产边界进行了扩展,包括增加了研发支出、武器支出系统等。SNA2008所测算出的GDP相比于SNA1993会有所上调:OECD(2012)参考给出,由于资产边界扩展,发达国家的GDP上调值约为6%~7%[12]100-102;鄢来雄(2016)指出,仅将可产生商业收益的研发支出核算从中间投入改为固定资本,使得2012—2013年美国的GDP上调2.5%[13];根据王华(2018)的测算,经修订的2012年GDP总量比原有估算结果增加了约5598亿美元[14]。由于2015年后,各国陆续基于SNA2008对GDP等一系列宏观指标进行了修订,由MRIO表测算所得的GDP水平会略低于世界银行所公布的各国及地区的GDP水平。为了统一口径,本文基于GDP的讨论均采用基于SNA2008标准修订后的最新数据,该名义GDP的数据来自于世界银行数据库。

而金融部门的调整、资产边界的扩展等,并不影响以马克思经济学为基础的物质部门和非物质部门的划分,因此该调整对MPS体系下的宏观经济指标影响不大,故本文采用Eora的MRIO表测算所得的GSP、NSP进行相关的对比研究。

(二)世界主要国家及地区经济规模的再计算

根据上述的理论、统计基础讨论和已处理的投入产出表,我们可以分别计算SNA体系和改进后MPS体系的主要宏观经济指标。本文选用了以SNA2008为标准修订后的名义GDP和以Eora的MRIO表计算所得的社会总产品(GSP)和社会净产品(NSP)进行国家及地区宏观经济规模的比较。

本文主要选取了具有代表性的发达国家美国、日本、德国和英国,以及发展速度最快、经济体量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中国和印度进行讨论。如图1、图2所示,中国、美国、印度三个国家的名义GDP和GSP都呈现出增长的大趋势;日本的名义GDP和GSP均在1995—2000年、2012—2016年期间呈现出了较大的波动;德国、英国的名义GDP和GSP在2008年之前增长较为平缓,而在2008年之后出现小幅下降并持续波动。整体来看,作为衡量经济规模的宏观指标,GDP和GSP在趋势上表现相仿,但是在具体的数值上表现出一定的差异性。中国的名义GDP和GSP均在2001年加入WTO后开始了高速增长,中国名义GDP于2007年超过德国,跃居世界第三,在2010年超过日本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由于我国的经济结构与发达国家的差别,社会活动中物质性生产所占比重更大,考察社会总产品,我国在2005年的GSP水平就已经超过日本成为世界第二,比GDP水平提前了5年时间,而在2010年时我国的社会总生产水平就已经超过了美国。可见,中国自加入WTO以来一直保持高速增长,扩大基础生产能力,并逐渐成长为“世界工厂”。

图1 1990—2016年六国名义GDP变化趋势

图2 1990—2016年六国GSP变化趋势

由于涉及社会生产结构,我们结合社会净生产(NSP)进行更为详细的讨论。相比GSP,NSP减去了中间产品和固定资本折旧,因此更能描述经济体的最终生产的规模,对比GSP的指标,一定程度上我们可以辨析加工性生产和技术性生产的规模。以2016年的数据为例,以劳动密集型的初级产品加工制造业为主的印度尼西亚、泰国、菲律宾等国家的名义GDP排名数据分别为世界第16名、第27名和第35名,以GSP为标准的排名分别为世界第14名、第18名和第31名,排名均有所上升,但以净生产为衡量标准时,其NSP排名分别为世界第16名、第26名和第32名。

因此,在涉及生产的宏观经济结构时,我们对比NSP进行讨论。如图3所示,我国NSP于2005年超过德国,于2007年超过日本,并保持增长趋势,与美国的差距逐渐减小。可见,中国并不是简单地发展制造业,而是通过技术创新、制度创新等方式逐步改善宏观生产结构,从而靠近世界先进水平,推进从“中国制造”向“中国创造”的转变。

图3 1990—2016年六国NSP变化趋势

根据上述讨论,改进后MPS体系得到的宏观经济指标GSP和NSP能够合理地描述宏观经济规模,现结合世界各国及地区的宏观经济指标,对世界影响力进行讨论。根据国家统计局数据,截至2021年7月世界上被承认的国家及地区共有233个,本文采用的数据库纳入了其中的189个国家及地区,其经济总量几乎涵盖了世界经济总量,故本文近似将处理所得的189个国家的GSP、NSP总量视为世界总量,并作出图5。由图4、图5可见,前20名的国家及地区基本一致,并且占据了世界经济总量的约80%。中国在1990年的名义GDP占世界总量的1.58%,GSP占世界总量的2.08%,NSP占世界总量的2.14%,而到2016年时,中国的名义GDP、GSP和NSP分别上升到世界总量的14.70%、23.92%和17.75%。可见通过不断推进改革开放,我国综合国力和国际影响力实现了由弱到强的举世瞩目的巨大转变。由于实体经济是国民经济的基础,对提供就业岗位、改善人民生活、实现经济持续发展和社会稳定都具有重要意义。考虑到实体经济对于经济发展的重要意义,我们围绕社会物质生产、落脚于宏观物质性生产讨论世界影响力,如图5所示,以社会净生产水平NSP衡量我国经济的国际影响力,其水平远高于GDP所呈现的水平,并且与美国的差距显著缩小。

图4 2016年名义GDP排名及世界总量占比

图5 2016年NSP排名及世界总量占比

(三)实体经济占比指标计算

近年来,随着通信技术、大数据技术的飞速发展,货币逐渐获得了电子货币、加密货币甚至数字货币的形式[15],货币形式的虚拟化进一步强化了虚拟资本扩张和积累的独立性。而经济金融化使得企业进行了更多的投机性投资,从而降低了创新性投资,这种金融化引致的金融资产的增加不但没有缓解企业投资不足,反而对实体经济产生了“挤出效应”[16]。为了优化产能结构,推动经济“脱虚向实”,正确地认识宏观经济的实体—虚拟经济结构十分重要。现有研究提出了许多测度经济虚拟化的指标,例如Demir(2009)通过非金融公司持有的金融部分进行经济虚拟化的核算[17];苏治等(2017)采用上市公司总市值、股票成交额等资本市场指标构建了一个虚拟经济因子变量,作为虚拟经济规模的代理变量[18]。总体来说,现阶段描述虚拟经济的指标主要存在两个问题:一是指标选择多基于微观层面,难以体现出宏观经济总量的实体—虚拟经济结构;另一个问题在于片面地只考虑股票、债券等金融资产,并没有完全概括经济体中的非产业资本,从而不能客观、全面地描述宏观经济中的非生产性行为。为了弥补上述不足,本文结合改进后的MPS体系,给出物质性生产在经济总生产中所占比例这一指标,以期给出在宏观总量层面上对实体-虚拟经济结构进行描述。

根据表2及宏观经济指标的计算公式,我们可知GSP涵盖了包括中间投入和资本折旧部分的总物质性生产总量,因此其对应的经济总生产指标应为SNA体系中的总产出。由Eora 26部门MRIO表推导得出的投入产出表为基本价格表,为了统一口径,此处暂不按照SNA2008的标准对总产出进行修正,最终实体经济占比的指标社会总产品与总产出的比值会有所高估,但不会影响指标在时间序列上的变动趋势。

表3列出了美国和中国1990—2016年GSP、总产出及两者的比值情况,由于GSP衡量的是社会中物质性生产的总量,因此我们将其在总产出中的占比视为实体经济比例,以描述宏观经济的实体经济占比。根据表3可知,随着经济的发展,中美两国的实体经济绝对规模都呈上升趋势,但是实体经济在整体经济中的占比均呈现出下降趋势。1997年以后,美国实体经济长期占比不足经济总量的一半,呈现出显著的“去工业化”特征。相比美国,我国的实体经济比例水平较高,侧面体现出了我国以制造业为主的产业特征,但是从趋势上来看,我国的实体经济比例虽有波动,但一直在下降,考察期间内,从1990年的87.27%下降到了82.52%,下降幅度接近5%。由于实体经济是宏观经济持续发展的基础,也是在复杂的国际环境中维持国内经济平稳发展的保障,虚拟经济固然会对宏观经济发展起到润滑和促进作用,但是我们更应警惕过度虚拟化带来整体经济“脱实向虚”的问题。

表3 1990—2016年美国和中国的实体经济占比 单位:十亿美元

四、结论与展望

由于资产边界的不断扩充,GDP反映实际生产活动的能力被削弱,此时GDP所统计出的“经济增长”往往会掩盖一些经济结构、经济规模的客观事实,造成我们对宏观经济认识的偏误。本文改进了以马克思劳动价值论和再生产理论为基础的MPS体系,构建了添加国际财富转移后衡量物质性生产规模的宏观经济指标:社会总生产(GSP)和社会净生产(NSP),一定程度上解决了现阶段基于SNA体系下的宏观指标GDP模糊化生产和市场活动分界、对非市场活动处理不一致的问题。借助MPS体系的宏观经济指标GSP、NSP,我们用再生产的视角描述宏观经济,更为全面、准确地刻画实体经济的增长状况和实体—虚拟经济结构。

随后,本文结合1990—2016年Eora 26部门MRIO表的国际数据,对世界主要国家及地区的宏观经济规模和实体经济占比进行了再计算。对比GSP和NSP,一定程度上可以辨析加工性生产和技术性生产的规模。我们发现,我国是通过技术创新、制度创新等方式,逐步改善自己的宏观生产结构,从而靠近世界先进水平,推进从“中国制造”向“中国创造”的转变。并且从实体生产的角度出发,我国与美国宏观经济规模的差距显著缩小,我国经济的国际影响力水平远高于GDP所呈现的水平。另外,我们通过GSP和总产出的比值构建了实体经济比例这一指标,从宏观总量层面上描述了实体经济占比。在考察期间内,我国实体经济在绝对规模上呈上升趋势,但实体经济比例却呈下降趋势。由于实体经济是宏观经济持续发展的基础,未来我国的发展仍需要警惕经济“脱实向虚”的问题。

库恩(2003)在其“科学革命”理论中指出:范式不一定是以直线式的、积累性地相互更迭的;科学范式是竞争性的,反映出其现阶段工作环境的主流标准[19]124-129。经济学也是如此。作为社会科学,经济学具有历史维度。因此我们不应该盲目尊崇积累性观点,而是在竞争性的视角下审慎地思考问题。虽然MPS体系因为特殊的历史原因已不再使用,但在虚拟经济快速发展的今天,我们有必要重新理性地审视MPS体系,重视马克思物质生产的理论在当代的应用价值。诚然,由于MPS体系发展的停滞,现阶段仍然存在统计口径、部分理论暂不适应现在经济发展状况等一系列问题,因此我们更应该吸纳SNA体系在不断发展中所积累的优点与经验,对MPS体系不断地改进和发展,以期其经济指标在未来能够更准确地刻画和描述宏观经济发展潜能和实体经济占比,从而为指导宏观经济发展提供更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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