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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共同富裕水平的区域差异、动态演进及影响因素分析

2023-11-06史依铭黎思琦潘韵婷

统计与决策 2023年19期
关键词:区域间基尼系数经济区

史依铭,黎思琦,潘韵婷

(1.安徽大学 经济学院,合肥 230601;2.四川大学 国际关系学院,成都 610065)

0 引言

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明确提出,到2035 年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为明显的实质性进展。由此可见,要扎实推动共同富裕取得实质性进展,不仅要从理论层面探讨共同富裕的具体内涵和时代特征,而且还要在深刻理解共同富裕具体目标的基础上,通过科学严谨的评价方法来构建多维度、多主体的指标体系,进而有利于全方位、多角度地评估全国总体以及各区域共同富裕的发展水平、特征及趋势。

目前关于共同富裕的文献主要围绕理论探讨和实证探索两个方面展开。一是基于共同富裕理论层面的内涵与时代特征探讨,刘培林等(2021)[1]认为共同富裕的内涵可以从政治、经济及社会三个方面进行概括,其中政治内涵是指国强民富的社会主义社会契约,经济内涵是指人民共创共享日益丰富的物质财富和精神成果,社会内涵是指中等收入阶层在数量上占主体的和谐而稳定的社会结构。发展性、共享性和可持续性是共同富裕的三大特征。二是基于共同富裕实证层面的指标体系构建以及影响因素探索。刘培林等(2021)[1]认为构建我国共同富裕指标体系可以从总体富裕程度和发展成果共享程度两个方面出发,之后有等学者进一步提出了富裕、共享、可持续这三个评价共同富裕水平的维度,丰富了共同富裕指标体系的维度建设。在不断完善我国共同富裕指标体系建设的基础上,部分学者利用宏观和微观数据实证检验了影响我国共同富裕水平的因素。在宏观层面,数字经济[2]、数字普惠金融[3]、金融科技[4]等均是能够显著提升我国共同富裕水平的因素。在微观层面,张金林等(2022)[5]、刘伟等(2023)[6]分别探讨了数字金融、新型城镇化对家庭微观共同富裕的影响。

综上所述,虽然现有研究已在理论探讨和实证探索方面研究较多,但仍有进一步拓展的空间。本文的边际贡献在于:第一,在指标体系构建上,基于对我国共同富裕具体目标和微观层面的考虑,以及为丰富和完善共同富裕指标体系的维度建设,利用我国207 个地级市的面板数据,从物质、精神、共享、可持续四个层面,全方位、多角度地构建了共同富裕的评价指标体系,并运用熵值法测度了我国共同富裕水平的具体指数。第二,在研究内容上,考虑到我国地域辽阔、区域间自然资源禀赋以及经济发展水平存在差异等现实情况,在划分八大综合经济区的基础上,运用Dagum基尼系数及其分解方法、核密度估计方法探讨了不同区域共同富裕水平的空间差异及来源、动态分布特征及演化规律,并进一步利用固定效应模型分析影响我国共同富裕水平的因素,为促进我国区域协调发展、助力共同富裕稳步实现提供参考。

1 研究设计

1.1 评价指标体系构建

本文参考陈丽君等(2021)[7]、王小娟和陈曦(2023)[8]的研究,从富裕、共享、可持续三个维度构建共同富裕评价指标体系。考虑到该指标体系的构建是基于宏观层面的视角,缺乏对微观个体层面的考察,因此,有必要将富裕维度进一步细分为物质和精神两个层面。基于此,根据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的层级划分,本文尝试从物质、精神、共享、可持续这四个层面多维度、多主体地构建共同富裕评价指标体系,如表1 所示。具体思路如下:物质层面考虑了衣食住行等基本生存条件;精神层面考虑了个人提升和权益保障;共享层面考虑了公平和均衡发展;可持续层面考虑了经济与社会、资源与环境等方面长远的发展潜力。最后,使用熵值法对我国地级市的共同富裕指数进行测度。

表1 共同富裕评价指标体系

1.2 数据来源

本文采用2011—2019 年我国207 个地级市的面板数据,考虑到地级市的体量和规模特征,剔除北京、天津、上海以及重庆四个直辖市,并剔除掉数据严重缺失的地级市样本。地级市数据来源于《中国城市统计年鉴》,并以各省份与各地级市的统计公报以及Wind 数据库进行补充。为考察共同富裕水平在不同区域的差异性特征,按照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的划分标准将全国划分为八大综合经济区。

2 共同富裕水平的区域差异及来源

本文参考Dagum(1997)[9]的研究,使用Dagum 基尼系数及其分解方法分析了全国以及八大综合经济区共同富裕水平的差异特征以及差异来源。

2.1 共同富裕水平的总体与区域内差异

根据表2 和图1 可知,全国总体的共同富裕水平差异呈现稳步下降的趋势。具体来看,2011—2017年,全国共同富裕水平的基尼系数逐年下降,数值从0.1800 下降到0.1009,并且在样本期内由0.1800 下降到0.1153。这说明我国共同富裕水平的总体差异、区域差异在不断缩小,全国各省份共同富裕水平的协同性逐步增强。

图1 全国及八大综合经济区基尼系数变化趋势

从图1可以看出,全国以及八大综合经济区共同富裕水平的基尼系数呈现“下降—上升—下降”的发展趋势和较为明显的分层状态,并且各综合经济区的基尼系数变化幅度也存在较大差距。从各综合经济区基尼系数的分层状态来看,2011—2013 年,大西南与大西北综合经济区的基尼系数与全国平均水平较为接近,而其他六大综合经济区均明显低于全国平均水平;2014—2019 年,全国平均水平明显高于八大综合经济区,不过各综合经济区内的差距逐渐缩小。从各综合经济区基尼系数的变化幅度来看,样本期内大西北、大西南、黄河中游、长江中游以及北部沿海综合经济区的基尼系数下降幅度较大,这表明共同富裕水平在上述五大综合经济区内的差距显著缩小,且缩小程度较大,即这些综合经济区内各省份的共同富裕水平在逐渐靠拢;而东北、南部沿海以及东部沿海综合经济区的下降幅度较小,这说明这些综合经济区内各省份的共同富裕水平协调度较高。整体来看,2011—2019 年全国以及八大综合经济区共同富裕水平的差异均呈现缩小的趋势,不过仍然有个别年份和个别综合经济区表现出扩大的趋势,故在注重提高共同富裕水平的同时,也要关注各综合经济区之间和各综合经济区内部的协调发展。

2.2 共同富裕水平的区域间差异

根据下页图2可知,八大综合经济区区域间基尼系数依然呈现较为明显的下降趋势,不过各综合经济区之间的变化趋势存在显著差异。其中,区域间基尼系数均值较小的前三位分别是东北-黄河中游、黄河中游-长江中游、北部沿海-东北,这说明上述综合经济区在共同富裕发展方面的协同性表现较好。而区域间基尼系数均值较大的前三位分别是东部沿海-大西南、东部沿海-大西北、东部沿海-长江中游,这表明上述这些综合经济区的共同富裕水平协同性较弱。因此,虽然八大综合经济区的区域间差异表现出显著的缩小趋势,但仍然存在区域间发展协调性不够理想的情况。

2.3 共同富裕水平的区域差异来源及其贡献率

如表3 和图3 所示,我国共同富裕水平的整体差异以区域间差异为主,超变密度的贡献率次之,区域内差异的贡献率最低,并且走势较为平稳。首先,从区域间差异及其贡献率来看,在样本期内,虽然区域间差异呈现波动下降的趋势,但其均值仍然高达0.0897,同时其平均贡献率为64.79%,远高于超变密度和区域内差异的贡献率。这表明区域间差异依然是影响我国共同富裕水平整体差异的主要因素。其次,从超变密度及其贡献率来看,超变密度呈现下降趋势,但其贡献率却呈现波动的小幅上升趋势,由2011 年的21.16%提升到2019 年的26.54%,这说明不同区域间的交叉重叠现象对整体差异的影响正在逐渐增强。最后,从区域内差异及其贡献率来看,区域内差异在样本期内一直在0.0098~0.0174 波动,并且表现出稳定的下降趋势。与此同时,区域内差异的贡献率最低,变化幅度也最小,即区域内差异对总体差异的影响相对较小。

图3 共同富裕水平差异来源及其贡献率演变趋势

表3 共同富裕水平差异来源及其贡献率

3 共同富裕水平的动态演进

为探讨全国以及八大综合经济区共同富裕水平的动态演进特征,本文使用核密度估计方法从分布位置、分布形态、分布延展性以及极化趋势四个方面对共同富裕水平的核密度曲线进行分析,具体变化趋势如图4所示。

图4 全国及八大综合经济区共同富裕水平的核密度曲线

(1)分布位置。首先,样本期内全国总体及八大综合经济区的共同富裕水平呈现显著的上升趋势。即图4 中所有共同富裕水平的核密度曲线均向右侧移动。其次,全国及八大综合经济区共同富裕水平的上升幅度不尽相同,即核密度曲线向右侧移动的幅度存在差异。其中,东部沿海、南部沿海等综合经济区的移动幅度相对较大,这表明东部沿海和南部沿海综合经济区的共同富裕水平提升程度较大。因此,未来应继续加强东部和南部沿海综合经济区与其他综合经济区的联动机制,鼓励“先富帮后富”。

(2)分布形态。一方面是在主峰的高度变化上,全国和北部沿海、东北、黄河中游、南部沿海、长江中游、大西南以及大西北综合经济区共同富裕水平的核密度曲线变化趋势较为一致,均表现出先下降再上升然后又下降的趋势。而东部沿海综合经济区的主峰高度表现为下降的趋势。另一方面是在波宽幅度上,全国和北部沿海、黄河中游、长江中游、大西南以及大西北综合经济区均呈现宽度变窄的趋势,这表明全国以及上述综合经济区共同富裕水平的绝对差异呈缩小趋势。而东北、东部沿海以及南部沿海综合经济区的宽度表现出变宽的趋势,即上述综合经济区的绝对差异存在扩大趋势。因此,进一步缩小各综合经济区之间的差距并促进其协调均衡发展对于提升我国共同富裕水平具有重要意义。

(3)分布延展性。在共性方面,全国及八大综合经济区共同富裕水平的核密度曲线均呈现显著的右拖尾特征,这表明全国及各综合经济区共同富裕水平较高的省份和水平较低的省份存在差异扩大的趋势。在差异性方面,共同富裕水平核密度曲线的延展性存在显著差异,其中全国和东北、东部沿海、黄河中游以及大西北综合经济区呈现延展收敛的趋势,即共同富裕水平较高的省份和水平较低的省份之间的差异在显著缩小。而北部沿海、南部沿海、长江中游以及大西南综合经济区却呈现由延展收敛变为延展拓宽的趋势,这表明这四个综合经济区内各省份的共同富裕水平差异存在先缩小后扩大的趋势。故应加强对区域内各省份平衡发展的重视,扎实推动我国实现共同富裕。

(4)极化趋势。根据全国以及八大综合经济区的核密度曲线可知,在波峰数量变化以及极化特征方面,主要分为三种情况。一是全国共同富裕水平的核密度曲线虽然存在双峰现象,但其双峰均表现出一定的下降趋势,并且双峰之间的距离在不断扩大,这表明全国两极分化的趋势在弱化。二是东部沿海与大西北综合经济区呈现明显的单峰情况,即不存在极化现象。三是以其他六大综合经济区为主,其核密度曲线表现出显著的双峰或多峰现象,即存在两极分化或多极分化现象。综合来看,虽然全国的极化现象有所减弱,但各综合经济区间的极化现象依然存在,下一步应着重强化各综合经济区间共同富裕水平的均衡发展。

4 共同富裕水平的影响因素分析

4.1 模型构建与变量定义

4.1.1 模型构建

为分析我国共同富裕水平的影响因素,本文构建了如下计量模型:

式(1)中,cmw表示我国地级市的共同富裕水平,ui表示地级市的个体效应,δt表示年份的时间效应,εit表示随机误差项。本文对所有连续型变量进行1%和99%的缩尾处理。

4.1.2 变量定义

(1)金融资源配置效率(fin)

由于金融具有减贫增收的作用,而金融资源配置效率又深刻影响金融服务供给与实体经济需求的有效对接,对我国实现共同富裕具有重要意义。本文参考王晓莉和韩立岩(2008)[10]对金融资源配置效率的测度方法,采用Super-SBM 模型对我国地级市的金融资源配置效率进行测度。

(2)产业结构(is)

较高且较合理的产业结构能够显著促进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在此基础上经济高质量发展又可以通过扩大中等收入群体规模、提高低收入群体收入水平等途径助力我国扎实推进共同富裕,故选取我国地级市第三产业增加值占地区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表示。

(3)工业化水平(ind)

工业企业是市场的主体之一,工业化水平越高、市场主体活力越充足,市场在资源配置中所发挥的决定性作用越强,有助于推动我国朝着实现共同富裕的目标稳步迈进,故选取我国地级市工业企业数量的对数表示。

(4)劳动力投入(lab)

根据柯布-道格拉斯生产函数(C-D 函数)可知,劳动力投入是影响经济增长的重要因素,自然也是影响我国富裕程度的重要指标,对于我国共同富裕的稳步实现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因此,选取我国地级市城镇私营和个体从业人员数的对数表示。

(5)经济发展水平(gdp)

经济发展水平与富裕程度息息相关,一个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越高,该地区的富裕程度也就越高。由此可见,经济发展水平是助力我国稳步实现共同富裕目标的重要影响因素。因此,采用我国地级市GDP的对数表示。

(6)政府干预(gov)

根据袁晓玲等(2022)[11]的研究,财政支出不仅是衡量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水平的重要指标,也是不断提质增效、保障民生的重要因素,更是提高我国人民满意度和幸福感的有效支持手段。因此,采用我国地级市财政支出的对数表示。

4.2 实证结果分析

下页表4 中列(1)至列(3)分别显示的是仅控制个体效应、控制个体和时间效应、同时控制个体和时间效应以及聚类稳健标准误的回归结果。根据列(1)的回归结果可知,金融资源配置效率、产业结构、工业化水平、劳动力投入、经济发展水平以及政府干预的系数均为正数,且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从列(3)可知,在同时控制了个体效应、时间效应以及聚类稳健标准误后,经济发展水平的系数虽然依旧为正数但不显著;而金融资源配置效率、产业结构、工业化水平、劳动力投入以及政府干预的系数依然显著为正,这表明在进一步完善模型的各类控制因素后,显著影响并促进我国共同富裕的因素为金融资源配置效率、产业结构、工业化水平、劳动力投入以及政府干预。为保障基准回归结果的可靠性,本文通过更换为OLS 模型进行稳健性检验,结果表明本文的实证结果具有较强的稳健性。

表4 基准回归结果

5 结论与启示

本文采用2011—2019 年我国207 个地级市的面板数据,实证检验了全国以及八大综合经济区共同富裕水平的区域差异及来源、动态分布趋势与演进规律以及影响因素与作用效果。研究发现:(1)全国以及八大综合经济区的共同富裕水平差异均表现出显著的缩小趋势,在对总体差异的贡献率上,区域间差异最大、超变密度次之、区域内差异最小。(2)随着时间的推移,全国及八大综合经济区的共同富裕水平显著提升,不过各综合经济区之间仍存在较大差异。(3)金融资源配置效率、产业结构、工业化水平、劳动力投入以及政府干预对我国共同富裕水平具有显著影响以及促进效应。

基于本文的研究结论,得到如下启示:

第一,缩小区域发展差距,促进区域协调发展。对于八大综合经济区而言,现阶段要重点支持大西南和大西北综合经济区的发展。一方面,政府应注重资源在区域空间范围内的有效配置,出台有针对性的政策并给予适当的资源倾斜支持,加大对欠发达的大西南、大西北综合经济区在金融、财政等方面的扶持力度。另一方面,大西南和大西北综合经济区自身也应充分寻找各自的比较优势,深入挖掘自身发展潜力,提高资源利用效率,努力缩小区域间发展差距,促进区域协调发展,助力我国共同富裕稳步实现。第二,缓解区域极化现象,推进区域间均衡发展。对于欠发达综合经济区的省份,应以加强自身弱项、补足自身短板为主,积极寻求与较发达省份的联动与合作,弥补自身发展劣势,促进区域均衡发展。对于较发达综合经济区的省份,应以巩固自身发展基础,强化自身发展优势为主,其中,应重点加强东部沿海、南部沿海综合经济区与其他综合经济区的联动机制,强化正向溢出效应,鼓励“先富帮后富”。第三,强化各要素的激励效应,赋能共同富裕发展。要进一步缓解金融资源错配并强化金融资源整合,提高财政支出的经济效应和社会保障效能,增加就业并鼓励创业,推进产业数字化以及数字产业化发展,优化区域产业结构,促进产业转型升级,为提升全国及各综合经济区共同富裕水平注入源源不断的活力,切实推动我国实现共同富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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