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你,富强
2023-11-03黄龙江
黄龙江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作別西天的云彩。
……
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徐志摩《再别康桥》
富强,你比徐志摩更“狠”,既没有和我们“挥挥衣袖”,也没有“轻轻的招手”,就与我们作别了。你在无言的呼吸中静卧十几天后,就前往了另一个世界,或许另一个世界里继续飘洒着你的激情,以及你的文采与爱。
你六十岁以后,在著作、编剧、文坛上的谈笑阔论中挥发着“不思量,自难忘”,如东坡一般的通透,都在你后期以文交友的朋友中深记脑海,念之不去。而我,却把念及你的过往回推到了三十多年前。
秋戴“前进帽”,冬戴“貂皮帽”,身穿风衣或皮衣,是你不同季节的不同装束,但变化不大。而你的容颜或刻意洁净,或胡须留唇,这也是你在不同场合的不同。因为你是央企的工会副主席,在组织的集体活动中每每都是你带头上场,带头翩翩起舞,身姿轻盈,然华身一转,喝彩声即刻响起……
书法大赛,你被邀请挥毫,在你略有谦逊的微笑中,你浓墨行蛇,大写的“腾飞”跃然纸上,灵活苍劲,如你的舞姿充满灵动……你的“腾”字行得有些浓烈,锋厚墨重,或许这就是你日后为“腾”而付出的艰辛预兆;而你的“飞”字却是飘逸如飞燕,无拘无束,或许这就是你未来放飞自我的灵魂预告,追求自我的写意人生吧!
1982年5月,你提出一个创意—去寻马占山打响抗日第一枪的遗址。随即,你与数十名青年团干乘绿皮火车抵达泰来县江桥镇。一下火车,你的目光注视着江桥不远处的丘陵、山坡、密林,挥手一指,说道:“那就是打响抗日阻击战的第一道防线,肯定有战壕。”
走近,几十年的风吹和雨的冲刷,当年的战壕也就仅有几道沟壑浅湾……你说,再用锹挖。再挖战壕?我们都有些不解。你笑着说:“兄弟们,挖吧,定有收获。”于是,大家动手深挖,果然有弹片残片,虽已锈迹斑斑,却在诉说着在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一切。
你又笑了。你的目光先向远—远处,波光中横卧一座钢桥,正有一列火车吐着烟缓缓通过;你的目光又向近—近处,是沟壑蜿蜒,还有山坡下的田地里已是嫩绿初上。你又说:“这是多少先烈的鲜血才让这片土地郁郁葱葱。”这时的你,目光凝重了。于是,我便写下了《这里是一片血染的土地》一文。我也仅以此纪念一下而已,再无他想。
而后,三十多年过去了,抗战电视剧《决战江桥》从央视台到地方台开始热播,编剧赫然三个大字—崔富强。我终于懂了,那四十多年前的江桥抗战遗址探访就在你的心中。那时的你就有了把那埋藏于沟壑里残弹、残片中的故事写出来的强烈欲望。你所写的不仅是故事,更重要的是彰显了我们中华民族的气节、抵御外侵的壮举,以及那段不可抹去的历史。
你曾打电话给我,让我支持你一些稿纸、打印纸……你还和我说你租了间民房独居写作。我前往一看,房间不大,但堆满了书,堆满了手写文稿,而这时的你已年近花甲。我原以为写作是你的冲动和爱好,借此填补你退休后的孤独,但你埋头创作的《决战江桥》为序后,著作迭出,文友们纷纷登门拜访,你已成为鹤城影视剧的一面旗帜。
偶日与你泛舟江上,夕阳西下,微醺中你问我:“今宵酒醒何处?”我对曰:“杨柳岸,晓风残月。”你又说:“这是北方,槐树成林,叶秋落,春又生,人之去,却无再生。当下泛舟,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想必这时的你已通达人生,因此在你被查出患有绝症后,你告诉家人:“不许与任何人说……”也好,人生就是如此吧!什么时候来,己不知;什么时候去,亦无所知,但匆匆的几十年已留下了太多可以记住你的影视和文字。
所以,富强,念你,是因为你没有被时光弄丢;想你,是因为你永远都在我们未来的时光里,就像志摩,至今我们还记着,念着,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