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园教师职业承诺与离职意向的关系研究

温可馨，杨 颖

（江西科技师范大学教育学部，江西 南昌 330038）

近年来幼儿园教师队伍建设问题受到学界广泛关注。2018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学前教育深化改革规划发展的若干意见》中指出要大力加强幼儿园教师队伍建设。如何建设一支高质量、稳定的幼儿园教师队伍已经成为当前学前教育领域面临的最迫切和最现实的问题，幼儿园教师的离职率是衡量幼儿园教师队伍稳定性的重要标志。［1］研究指出，农村幼儿园教师的职业承诺对离职意向具有显著的负向预测作用，［2］提高幼儿园教师职业承诺水平可以有效降低其离职意向，增强幼儿园教师队伍稳定性。然而，幼儿园教师职业承诺的各子维度能在多大程度上影响其离职意向？为此本研究围绕幼儿园教师职业承诺与离职意向关系展开调查，旨在进一步探讨其关系程度，从而为增强幼儿园教师队伍稳定性提供借鉴。

一、研究回顾

（一）概念界定

1.职业承诺

国内学者对职业承诺给出了明确的界定，龙立荣等（2000）认为，职业承诺是指个体对职业的认同感、感情上的依赖性、职业上的投入程度以及对社会准则的内化所造成的不愿意改变工作的程度。［3］他依据以往学者提出的理论，提出了职业承诺的三个维度：情感承诺、继续承诺和规范承诺，并指出这三个维度分别是从心理学、经济学和社会文化的角度来把握个体的承诺或离职心态。［3］

Carswell&Allen（2000）指出，职业承诺是个体在所选职业中的心理纽带，也是指个体对其所选择职业的动机和激情。［4］Mulyana 等（2022）认为职业承诺是个体对自己工作或职业的态度，包括个人职业目标的制定以及对个人职业目标的认同程度。［5］

2.离职意向

赵崇莲等（2009）将离职意向视为一种区别于行动的心理状态，这种主观想法或愿望是出现在员工离职行为产生前的。［6］尚伟伟等（2017）将离职意向界定为个体具有离开工作单位或改变职业的主要意向。［1］国内学者根据对离职意向的划分，将教师离职意向分为离开职业意向和离开组织意向两类。［7］

Longo&Mura（2011）将思考、规划和离职的过程称为离职意向。［8］Mathis（2010）根据不同层面方法将员工离职分为以下几类：基于员工意愿层面，离职分为自愿离职和非自愿离职；基于功能层面，离职分为功能性离职和非功能性离职；基于可控形式层面，员工离职分为可控离职和不可控离职。［9］

（二）职业承诺与离职意向的关系

通过对文献的整理发现，有关职业承诺与离职意向的关系研究分布于不同领域。孙超等（2018）的分析结果显示，护士离职意向与职业承诺及其各维度均呈负相关。［10］Lin（2020）基于高科技人员的调查，发现热情、社会支持等因素通过职业承诺的完全中介作用从而影响离职意向。［11］Kim（2012）等人在全球经济危机期间对旅行社员工进行调查发现，具有高职业承诺水平的员工“即使在工作中感到不安全”，也愿意继续留任在组织当中。［12］在教育领域的相关研究中，尚伟伟、沈光天（2017）指出，职业承诺各因子与离职意向呈显著的负相关关系。［1］张金涛（2019）通过研究得出幼儿教师的职业承诺会间接影响离职意向的结论。［13］卢长娥等（2022）的研究指出，在间接效应中，核心自我评价通过职业承诺的独立中介、工作满意度的独立中介以及二者的链式中介间接影响幼儿园教师的离职意向。［14］

综上，有关职业承诺与离职意向关系的研究较为广泛。虽然关于教师职业承诺与离职意向关系的研究起步较晚，但也在不断深入。从总体上看，学者们均指出职业承诺能够预测离职意向；但从各因子上看，不同学者得出的结论仍存在差异。通过对教育领域相关文献的梳理发现：对于二者关系，大部分研究都是属于间接性研究，二者的直接关系有待深入探讨，从而更好地解释幼儿园教师职业承诺对离职意向的作用。基于此，本研究提出以下假设：

假设1：幼儿园教师职业承诺与离职意向之间显著相关；

假设2：幼儿园教师职业承诺能够显著预测离职意向。

二、研究设计

（一）研究对象

本研究采用整群抽样的方法，选取江西省P市和J市共发放网络问卷507份，剔除无效问卷后，回收有效问卷481 份，有效回收率为94.9%。调查对象的人口学变量包括性别、年龄、教龄等，统计数据详见表1。

表1 被试人口学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二）研究工具

本研究采用的问卷主要包括两部分内容：一是幼儿园教师职业承诺问卷，二是幼儿园教师离职意向问卷。

1.幼儿园教师职业承诺问卷

本研究采用游显云（2019）编制的《民办幼儿园教师职业承诺问卷》，该问卷共20 个题目，分属于三个维度：情感承诺、规范承诺、继续承诺。具体的题目如“我从不后悔选择幼儿园教师这份职业”，“对我而言，幼儿园教师是最适合我的职业”，所有问题均采用Likert5 点计分，1-5 分分别为“非常不符合、比较不符合、不确定、比较符合、非常符合”，得分越高，表示幼儿园教师职业承诺水平越高。本次研究中，总量表的Cronbach α系数是0.959，三个子 维 度 的Cronbach α 系 数 分 别 是0.920、0.886、0.916，处于0.886-0.920之间，符合测量要求。

2.幼儿园教师离职意向问卷

本研究问卷根据魏淑华（2008）编制的《教师离职意向量表》进行调整，共8个题目，为调职意向和换职意向两个维度。在调整过程中，将“学校”改为“幼儿园”，将“教师”改为“幼儿园教师”。所有问题均采用Likert5点计分，计分方式同上，得分越高，表示幼儿园教师离职意向越强。本次研究中，总量表的Cronbach α系数是0.927，调职意向和换职意向两个维度的Cronbach α系数分别是0.887 和0.917，信度符合测量要求。本次研究对调整后的问卷进行效度检验，得出的KMO 值为0.9，效度符合测量要求。

（三）数据处理方法

本研究使用SPSS21.0 统计分析软件对数据进行分析与处理，用到的主要统计方法如下：1.为了了解幼儿园教师职业承诺和离职意向的整体情况，采用描述性统计分析法；2.为了探索幼儿园教师职业承诺与离职意向两个变量之间的相关关系，采用皮尔逊相关分析法；3.为了验证幼儿园教师职业承诺对离职意向的影响，采用回归分析法。

三、研究结果

（一）幼儿园教师职业承诺的描述性分析

从表2可知，幼儿园教师职业承诺总体处于较高水平（M=4.173），但是不同幼儿园教师职业承诺水平仍存在较大差异（SD=0.588）。在职业承诺各因子的得分中：规范承诺＞继续承诺＞情感承诺。结果表明，幼儿园教师情感承诺问题相对突出。在职业承诺三个因子中，规范承诺的平均得分最高，为4.294 分，说明幼儿园教师对于当前职业生涯的义务感较强。继续承诺的得分略低于规范承诺，得分为4.26，说明幼儿园教师继续从职的意愿较高。情感承诺的得分最低，为3.979分，说明幼儿园教师对所从事职业的情感依赖较低。

表2 幼儿园教师职业承诺及其各维度情况描述性统计

（二）幼儿园教师离职意向的描述性分析

从表3 可知，总体上看，被调查的幼儿园教师离职意向处于较低水平（M=2）。在离职意向两个因子中，换职意向得分高于调职意向。结果表明，被调查的幼儿园教师换职意向水平略高于调职意向水平。

表3 幼儿园教师离职意向及其各维度情况描述性统计

（三）幼儿园教师职业承诺与离职意向的相关性分析

为了探寻幼儿园教师职业承诺与离职意向的关系，采用皮尔逊系数分析法对二者进行相关性分析，结果见表4，分析结果表明：幼儿园教师的职业承诺与离职意向两个变量之间的相关系数为-0.607，并都达到显著水平，因此，假设1 成立。在各因子上，幼儿园教师的情感承诺、规范承诺、继续承诺三个维度与幼儿园教师的调职意向、换职意向两个维度之间均呈显著负相关关系。职业承诺各维度与离职意向的相关情况中，情感承诺与离职意向的相关系数最高。职业承诺与离职意向各维度的相关情况中，职业承诺与换职意向的相关系数最高。

表4 幼儿园教师职业承诺与离职意向的相关情况

（四）幼儿园教师职业承诺与离职意向的回归分析

通过前面相关分析，得出幼儿园教师职业承诺与离职意向呈显著的相关关系，接下来采用回归分析方法，探讨幼儿园教师职业承诺对离职意向的影响，以职业承诺为自变量，离职意向为因变量进行分层回归分析，如表5 显示，输出结果有2 个模型，即控制层和层次1。控制层是第一个模型，该模型的自变量为人口学信息变量，层次1在控制层的基础上纳入了职业承诺变量，结果表明：职业承诺对离职意向的解释率达到了34.7%，职业承诺对离职意向产生负向的预测作用，预测效应值为-0.619，P值＜0.001，具有显著的统计学意义，即职业承诺水平越高，离职意向水平就显著降低。

表5 职业承诺对离职意向的回归分析

表6 职业承诺各子维度的回归系数

为了进一步分析职业承诺的3 个子维度对离职意向的影响程度，研究以职业承诺的3个子维度为自变量，以离职意向为因变量进行回归分析。职业承诺的3 个子维度对离职意向的影响系数分别为-38.2、-11.7、-14.9，对离职意向的解释程度分别为35.2%、29%、30.8%，可见幼儿园教师职业承诺的3 个子维度对离职意向的影响程度从大到小分别是：情感承诺、继续承诺、规范承诺，其中规范承诺的p值为0.089＞0.05，可说明假设2成立，但是规范承诺对离职意向不具有显著性影响。

四、讨论与分析

（一）幼儿园教师职业承诺基本情况讨论

通过481名幼儿园教师的调查发现，幼儿园教师职业承诺总体水平较高；在其3 个子维度中，规范承诺得分最高（M=4.294），其次是继续承诺（M=4.173），得分最低的是情感承诺（M=3.979），这与张文桂（2009）和宋卓红（2021）的调查结果基本一致。幼儿园教师的规范承诺水平较高，说明他们注重社会规范和师德，能够遵守行业规范，有强烈的责任感与道德感。继续承诺的得分略低于规范承诺，说明幼儿园教师继续从职的意愿较高，但他们对所从事职业的情感依赖较低。

（二）幼儿园教师离职意向基本情况讨论

研究结果显示：幼儿园教师离职意向总体水平较低（M=2），而换职意向水平（M=2.089）略高于调职意向水平（M=1.911）。关于离职意向的调查结果与学者张文桂（2009）的调查结果不一致，而在2010年后，卢长娥、尹佳、赵倩倩等多位学者的研究结果显示幼儿园教师离职意向处在中等或较低水平，本次调查结果与之相似。以2010 年为分水岭，出现这两种不同结果的可能原因是：一方面，《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 年）》和《关于当前发展学前教育的若干意见》等多种政策的支持稳固了幼儿园教师的地位；另一方面，近年来，我国更加关注幼儿园师资队伍的专业化发展，把职后教育作为一种有效的工具，促进了幼儿教师的专业发展以及技能水平的提升，从而有效降低了教师离开学校的倾向。

（三）幼儿园教师职业承诺与离职意向的关系讨论

本次调查的相关统计结果表明：幼儿园教师职业承诺与离职意向存在显著负相关关系，这与卢长娥、尚伟伟等学者已有的研究结论一致［15］［1］。该结果也支持了Kim 等（2016）的观点：“职业承诺和离职倾向之间的关系可能是理解‘为什么当代的离职过程对组织的持续性是至关重要的’关键因素之一”［16］。根据社会交换理论，对组织提供的福利感到满意的员工倾向于通过形成强烈的承诺进行回报。［17］因此，如果想要稳定幼儿园教师队伍，需要关注教师的职业承诺与离职意向。

本研究以人口学变量为控制变量，职业承诺为自变量，离职意向为因变量进行分层回归分析，结果具有显著的统计学意义：职业承诺对离职意向的解释率为34.7%，也就是说职业承诺对离职意向能够产生一定的负向预测作用，但是在幼儿园教师的离职意向中仍有一部分原因没有得到解释，因此表明，职业承诺并不是影响离职意向的唯一因素，离职意向可能还会受到社会、组织部门和个体差异的影响，这与前人研究结论基本一致。

Li等（2021）提出，具有强烈承诺的员工能够保持对组织的情感依恋，以及对组织的道德责任，从而影响其离开组织的意愿。［18］已有研究讨论过幼儿园教师的职业承诺与离职意向的关系，但是鲜有研究呈现幼儿园教师职业承诺的各子维度对离职意向的影响，因此，本研究以职业承诺的3 个子维度为自变量，以离职意向为因变量进行回归分析，结果显示职业承诺的3 个子维度对离职意向的影响程度从大到小依次为：情感承诺、继续承诺、规范承诺。

1.情感承诺与离职意向

根据Allen & Meyer（1990）的观点，情感承诺会激发个体在工作中的情感依恋，从而为组织创造积极的工作能量。［19］Lin（2020）指出，热情是维持和加强人们对其职业的兴趣和依恋并最终提高他们留任意愿的内在要素。［11］情感承诺更多强调的是职业给个体带来的回报与心理满足、留在当前职业的意愿以及对职业的积极认同。基于本研究的调查结果，幼儿园教师在工作中对该职业有更大的热情和更强的情感依恋，就可能会倾向于留在当前职业。

2.继续承诺与离职意向

Iro（2010）认为，持续承诺是基于个体在与特定组织的关系中对成本和收益的计算。［20］持续承诺可以理解为一种经济承诺，如果个体在当前岗位可以获得丰厚的物质收益，那么就会愿意继续留任，反之亦然，这也证实了继续承诺对离职意向的影响。

3.规范承诺与离职意向

Meyer 等（1993）提出，规范承诺涉及对职业的忠诚度，包括个体留在职业中的义务感和责任感。［21］可以说，在规范承诺中，个体成员更多情况下是因为履行组织的职责和责任而选择留任，并在道德义务的驱使下他们与组织达成契约。相对于其他两个维度，规范承诺对幼儿园教师离职意向的影响程度最低，虽然二者之间具有显著的相关性，但是规范承诺仍不能显著预测离职意向。

五、研究启示与局限

（一）研究启示

1.对未来的启示。本研究将幼儿园教师的职业承诺与离职意向相联系，探讨了二者之间的关系，但是幼儿园教师的离职意向仍有许多研究空间。研究者认为，未来的研究需要关注到更多影响幼儿园教师离职意向的因素。在研究方法上，本研究是通过量化的方法探究幼儿园教师职业承诺与离职意向的关系，未来可通过质性的方法完善研究内容。

2.对实践的启示。根据研究结果可知，提高幼儿园教师的职业承诺水平，可以有效地降低幼儿园教师的离职意向，这对稳定幼儿教师队伍具有重要意义。基于对幼儿园教师职业承诺与离职意向的关系分析，研究者认为，社会各主体都应该为稳定幼儿园教师队伍付诸行动：（1）社会应加强对幼儿园教师的支持，以提高幼儿园教师职业承诺水平；（2）园方应及时关注教师的职业承诺情况，组织相应的培训；（3）教师应通过多种途径提升自身的情感承诺水平与自身幸福感。

（二）研究局限

本研究主要探讨了幼儿园教师职业承诺与离职意向的关系，但仍然存在一定的局限：第一，本研究只考虑了幼儿园教师职业承诺对离职意向的影响，除了内在的心理态度，还有许多外在的因素会对其产生影响，如人口学变量等。第二，幼儿园教师的离职是一个动态的过程，本研究只使用了量化的方法，更多呈现的是静态的结论，未能深入分析离职背后的其他原因和影响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