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利率时代，普通人如何保卫财富

何小民

银行定存正式告别“3时代”了。6月8日起，国有六大行宣布，2年期和3年期定存品种利率下调，降幅分别为10个基点、15个基点。其中，3年期最高执行利率由3%降至2.85%。

随后，股份制银行纷纷跟进。近日，据记者调研发现，部分城市的中小银行也在陆续跟进下调。

这是自去年建立存款利率市场化调整机制以来，第三次下调存款利率了。随着股份制银行和中小银行的跟进，银行定存产品利率将普遍告别3%。

存款是商业银行的重要负债资产。数据显示，2022年末，我国金融业机构全部负债约380万亿元，其中，银行业负债近350万亿元，占比91%。银行业负债中，存款占比又最大，约为2/3。近年来，在利率市场化的背景下，银行净息差不断收窄，此次存款利率再次下调，无疑能缓解银行的息差压力，也能引导银行贷款利率下调。当然，从长远来看，也能更好地让利实体经济。但对大多数普通老百姓而言，存款利率下调，将直接降低资产收益，如何让自身资产增值保值，变得越发迫切。

定存告别3%时代

“95后”李鑫，刚到广州工作几年，收入也不高，并没有存下什么钱，但受爸妈所托，几年前就开始研究各大银行APP的存款产品，经过几番对比，前年在微众银行APP上为爸妈买了一款大额存单。“当时年化利率4%，刚看了一下，现在才3%了。”李鑫略带惊讶地告诉记者，去年，她还作为VIP被新网银行邀请，购买了其3%的定存产品。让李鑫意外的是，过去两年为爸妈锁定的收益水平，放到现在都要靠抢。

近年来，随着利率市场化和理财产品破净值的推进，各类理财和存款产品的收益不断降低。此次存款利率再次下调，大部分定期存款产品告别年化3%的收益，让普通民众被迫打响自己的资产收益“保卫战”，寻求资产增值的最优解。

繼旅游特种兵后，现在出现“跨城存款”的“存款特种兵”了。在小红书上，输入关键词“跨城存款”，就能看到不少相关攻略。翻阅这些攻略可发现，大部分都是一二线城市的白领，是为了给存款锁定3%—4%的收益，而乘坐高铁去周边城市的中小银行办理存款业务。甚至还有博主分享道，自己从北京飞往四川广安，抢购利率为4%的存款产品，但两个人机票就花费了5000多元。

此波“跨城存款”的背景是，在经过几轮存款利率下调之后，目前只有城商行、农商行等中小银行仍有年化收益超3%的存款产品，且大部分只接受现场办理，于是就有了对存款收益敏感的人群跨城去办理。

不过，存款利率的下滑也再次带火了大额存单这类产品。众所周知，大额存单尽管要求20万起存，但与普通的定期存款产品相比，大额存单收益率往往更高，更重要的是灵活性更强，在到期之前，大额存单可以提前支取，也能中途转让。正因为大额存单的高收益、流动性强，东鹏饮料、宁德时代等上市公司也会用闲置的自有资金来购买大额存单。

记者在工行APP的大额存单区看到，3年期的大额存单利率可到2.9%，但都显示“售罄”；在招行大额存单区，3年期年化2.9%、2年期年化2.6%的大额存单，均有额度可以买入。不仅如此，在招行的大额存单转让专区，仍有不少选择，甚至部分折算后年化都高于2.9%。

但值得注意的是，大额存单尽管火爆，但对于这款主动负债产品，并不是想发就能发。按照《大额存单管理暂行办法》，商业银行发行大额存单应向央行备案年度发行计划。如需调整年度发行计划，还应当向央行重新备案。根据央行公布的数据，今年一季度，金融机构发行大额存单总量为5.5万亿元，同比多增1.1万亿元，已经达到2015年大额存单上线以来季度最高发行量。

但某股份制银行广州分行的理财经理李芳告诉记者，对于此次存款利率下调，她的客户反应都不大，但客户普遍更谨慎了。无独有偶，某股份制银行北京分行财富顾问刘晓给记者的反馈也一样。对于她们的客户对此次存款利率下调会如此淡定，刘晓分析称，一是因为有了前几次的存款利率下调做铺垫，大部分客户已无奈地接受了这样的局面；另一方面，客户在其他行也有存款，同时也分散配置了其他资产，已经形成了多元化配置来应对存款利率的波动。

此次利率下调后，能达到3%的存款产品就变成了“香饽饽”。李芳向记者透露：“目前我们的稀缺型产品，能达到3%以上，但只针对新客户或者新增资金才可以，且需要客户经理抢约后，客户才能购买。”

利率或仍将下调

近年来，在利率市场化的大背景下，存款、贷款利率下降是大势所趋。此次银行降低存款利率，已经是去年4月建立存款利率市场化调整机制以来的第三次存款利率下调了。

前两次存款利率下调，分别是在去年4月和9月。每次存款利率下调，都是国有大行率先发起，随后中小银行跟进调整，至此完成一次存款利率下调的“闭环”。

值得注意的是，此次大型银行调整的是存款挂牌利率，而实际执行利率往往会在挂牌利率基础上再上浮。此次大型银行下调存款挂牌利率之后，预计中小银行将更快跟进调整。

这是因为，市场利率定价自律机制今年4月发布《合格审慎评估实施办法（2023年修订版）》（以下称《办法》），这套办法有14个评估指标，此次修订，在“定价行为”中新增“存款利率市场化定价情况”指标，加强对存款利率降幅的考核。其中，对于“定价行为”不达标的银行，将暂停发放同业存单与大额存单。

可以看到，4月此办法一出，就让不少中小银行存款利率纷纷补降，跟进去年9月国有银行存款利率下调。对中小银行来说，由于网点和规模的劣势，揽储成本一直较高，因此市场进入利率普降的环境，是它们求之不得的。

值得一提的是，此轮存款利率下调，直接推动了贷款利率的下降，也有效降低了实体经济融资的成本。资料显示，6月15日，MLF下降10个BP；6月20日，1年期与5年期以上的LPR分别下降10个BP。

但也应看到，近年来，通过对LPR不断地调降来引导商业银行贷款利率下降，从而实现对实体经济让利，但客观上，银行的经营压力也随之加大，净息差在不断缩窄。

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发布的数据显示，2022年商业银行净息差逐季下降，年末净息差为1.91%，同比下降17个基点，而2023年一季度净息差仅为1.74%，较2022年四季度下降0.17个百分点，再创历史新低。

根据上述《办法》，净息差的评分“警戒线”为1.8%（含），低于1.8%将被扣分。这也意味着，保住息差已成为各大银行共同的命题。这就需要银行进行更多的技术创新，同时也要尽快提高中间收入在总体营收中的占比。

而且，利率还有进一步下降的可能性。财信研究院副院长伍超明在接受采访时表示，下半年存款利率水平是否进一步下调，根本上还是取决于经济恢复情况。如果恢复不及预期，政策利率、国债收益率和LPR均有下调可能，反之则相反。“由于微观主体降成本诉求强、内生动能恢复仍有不确定性、实际贷款利率偏高等原因，存款利率即使下调，幅度也不会大，预计在20BP以内。”

理财仍以稳健为主

银行理财净值化转型后，存款成了大多数老百姓为数不多的資产保值增值渠道。如今，存款利率一降再降，3%的收益还需要靠抢，让普通资产受损的同时，也真切感受到保值增值的紧迫性。

伍超明对记者分析称，存款利率水平高低的背后，其实对应的是国民经济增速或盈利能力的高低。存款利率的下调，背后深层次的原因是我国国民经济增速的降低；与此同时，为了加大逆周期调控力度，推进货币政策的边际宽松。在降低社会融资成本、提高企业盈利过程中，居民和金融机构均分摊了一部分政策调控成本。“其中存款利率的下调，实质上是居民承担了部分稳增长的成本。”

即便如此，上述理财经理李芳告诉记者，据她观察，对投资理财环境了解偏差度比较大的这类客户群体，仍更偏向存款型产品，或类存款型产品。“其中，老年人占比会高一些。”

尽管现在买银行理财也会亏、买基金可能会面临“基金赚钱、基民不赚钱”的残酷现实，但对于大部分年轻客户而言，在存款利率一降再降的情况下，还是会无奈转向理财产品、保险、基金等产品。普益标准数据显示，截至2023年5月末，理财公司存续开放式固收类理财产品（不含现金管理类产品）的近1个月年化收益率的平均水平环比下跌1.02个百分点，但仍有3.40%，高于大部分银行定存产品的收益。

不过，这也给银行带来一个新问题——随着存款利率持续走低，客户将银行存款转向理财产品或股市等渠道时，如何留住客户？不仅如此，银行还容易陷入吸储业务需求和降成本的“两难”，显然，对中小银行而言，处境更艰难。

除了中小银行，储户也处境微妙，他们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理财变局。如果银行存款利率继续下调，且未来长期处于低利率环境也将是一种新常态的话，普通民众该如何配置资产，实现资产的保值增值呢？

目前，股市和楼市都很难算是理想的投资地，至少很难在短期内获得可观的收益。因此，居民理财还是应该以稳健为主。中国社会科学院金融研究所副所长、国家金融与发展研究室副主任张明建议，此次存款利率调整幅度不大，考虑到目前房地产、股票、债券等市场都存在一些风险，在当下，建议居民依旧维持原有的资产配置方案，“没必要为这一点存款利率的下调大动干戈”。

不言而喻，低利率时代，多元化配置无疑是普通人打赢这场资产保卫战的不二法宝，而降低预期，或许能让自己更从容。（文中李鑫、李芳、刘晓为化名）

（摘自《南风窗》2023年第16期。作者为该刊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