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可持续设计理论探索废旧材料在当代首饰中的应用

李丹婷 武汉华夏理工学院

一、可持续设计理论的发展

在1980 年世界自然保护联盟、联合国环境规划署、野生动物基金会联合发表的《世界自然资源保护大纲》中首次提出可持续发展（Sustainable development）。1987 年以布伦特兰夫人为首的世界环境与发展委员会（WCED）发表了报告《我们共同的未来》。这份报告正式使用了可持续发展概念，并对这一概念做出了比较系统的阐述，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在该报告中可持续发展被定义为：在满足当代人需求的同时不以牺牲后代人的利益为代价。

在可持续发展概念被提出以及完善后，可持续设计这一概念也应运而生。可持续设计又称为“绿色设计”，强调使用低环境影响的材料和能源，包括3R（Reduce，Recycle，Reuse）理念，即减少物质和能源的消耗，强调材料的可回收利用。该理念的提出首次将环境问题纳入设计思考的基本要素中，给各领域的设计师提供了新的视角，反思在工业快速发展的社会背景下如何减少对于不可再生资源的消耗以及减小对自然环境的破坏。

“可持续发展”一词似乎与建筑和建筑材料相关领域联系更为密切，但本文讨论的是比建筑行业规模更小的首饰领域。本文通过解读使用废旧材料的首饰艺术家和设计师的作品来讨论废旧材料如何被应用在首饰设计中以及“可持续发展”这一理念如何贯穿于首饰设计。

二、废旧材料的发展现状

塑料作为一种成本低廉、可复制性强的材料被广泛应用在电子产品外壳、产品包装等领域，然而其带来的环境问题不容忽视。在一次性塑料制品兴起的刺激下，飞速发展的塑料制品行业加剧了这一问题。为了改善环境，我国在2008 年正式实行“禁塑令”以限制使用塑料购物袋。但在2022 年7 月23 日的《科学》杂志中，一个研究团队展开了一项有关塑料污染的研究，该研究仍表明，即使在全球如此重视塑料污染的情况下塑料垃圾的总量仍然十分庞大，预计2024 年将达到7.1 亿千克。甚至每年会有数百万吨的塑料进入海洋，这不仅会污染海洋的生态环境，还会危及海洋生物的生命。流入海洋的塑料微粒被海洋生物吞食，从而进入食物链，破坏地球自然生态的平衡。

在人类物质文明高度发达的今天，各种电子产品更新换代，不断地丰富着大众的生活。据中研普华产业研究院出版的《2021——2026 年中国电子废弃物处理行业发展前景及投资风险预测分析报告》统计分析显示，2021 年全球范围内生产的电子废弃物大约5 740万吨，但只有大约17.4%被合理地回收再利用。由此可见，废弃材料被回收再利用的效率偏低，材料资源的浪费依然没有得到明显的改善。除了废弃塑料和废弃电子产品以外，废旧材料还包括废纸、废金属、废旧纺织、废玻璃等。

三、当代首饰中综合材料的使用

19 世纪末到20 世纪初，欧洲和美国受到英法“工艺美术运动”的影响，开始了新艺术运动和装饰艺术运动，在该运动中艺术家主张艺术与手工艺相结合，探索新技术和新材料带来的更加丰富的艺术表现形式。经过近半个世纪的发展，20 世纪40 年代后，欧美形成了一种全新的首饰类别——当代艺术首饰，简称当代首饰。在传统首饰中，首饰被认为是权力、地位、财富和身份的象征，选择制作传统首饰的材料多为贵金属、宝石等贵重材料，装饰是传统首饰的主要目的。制作材料的原始价值以及稀缺性是评价传统首饰价值的重要标准。而当代首饰表达的创作观念和对制作材料的选择更加多元化，在创作观念上有着对自身以及社会的思考，从制作材料的选择上强调“去价值化”，因此大量的廉价材料被应用在当代首饰制作中，如黄铜、紫铜、铝、不锈钢、铁、塑料、橡胶、玻璃、皮革、木材、纸等，甚至一些废旧材料也被使用，如再生塑料、废旧金属、废旧纤维等。

对于用于制作首饰的材料，传统首饰着重强调材料的价值，如采用哪种制作技法可以使黄金更加闪亮，或者使用哪种镶嵌手法能够使钻石更加夺目。但当代首饰更强调设计师的态度和思想，材料只是他们传递信息的一种载体。对于设计师而言，材料也是一种语言，从材料最基础的物理性能来讲，不同的材料拥有不同的颜色、密度、硬度、导电性、导热性和磁性，从材料的情感属性来讲，不同的材料传达的感受不同。如木质材料会给人更放松的感觉，纤维类材料会给人温暖的感觉，金属材料则会带给人一种疏离感。艺术家会通过这些材料独特的“语言”去讲述他们想要表达的思想和故事。首饰制作材料的多元化使得当代的首饰艺术家摆脱材料价值的束缚，创作主题更加自由、多样。

废旧材料一直受到当代艺术家的关注，而使用废旧材料进行创作则是受到当代艺术观念和环境保护主义思想的影响。增强材料使用的可持续性、延长材料的使用周期是各个领域的设计师不断思考的问题。废旧材料之所以被应用在首饰设计中，是因为其廉价的价值属性正与当代首饰艺术家强调弱化首饰设计中材料价值的理念不谋而合。但在首饰设计中如何处理和使用废旧材料仍然是设计师面临的一个挑战。

四、在当代首饰创作中如何使用废旧材料

对于废旧材料在当代首饰中的应用，笔者认为可分为以下三种类型。

（一）保持原始废旧材料的材料属性

在当代首饰创作中，设计师应保持原始废旧材料的材料属性，通过裁剪、堆叠、搓揉、串联等方法进行制作。多年来，Verena Sieber-Fuchs 一直手工处理各种废弃材料，在她的首饰中经常能发现一些熟悉的材料，如巧克力铝箔包装纸、包装鸡蛋的纸壳以及废弃的胶片等。她使用裁剪、搓揉等手法处理这些废弃材料，最后使用细钢丝将它们串联在一起。从Verena Sieber-Fuchs 的作品中可以感受到她对于废弃物以及作品细节处理的高要求，废弃的巧克力铝箔包装纸犹如一颗颗彩色的宝石被细致地编织起来（见图1）。

图1 项链 Verena Sieber-Fuchs/作（2000 年，材料：巧克力包装纸）

Janna Syvanoja 也使用废旧材料制作首饰，她选择印刷过的废弃纸张作为制作材料，将这些纸张堆叠在一起，再使用极细的钢丝串联起来，堆叠的纸张呈现出独特的流线形态。她认为印刷过的纸张拥有丰富的过去并带着某些偶然的意义，将这些废弃纸张再次应用到首饰创作中则赋予了其更新的意义。既要保持废弃物原有的材料属性，又要用于制作首饰，是一件极具挑战性的工作。首饰在消费者的固有认知中代表的就是“精致”“漂亮”和“品质”，而废旧材料在人们的眼中等同“垃圾”，如何使两种极端感受均衡具有一定的难度。材料细节的处理尤为重要，如边缘的处理是否干净、与辅助材料的结合是否合适。设计师都需要经过多种尝试，采用适合不同材料的制作工艺去削弱废弃材料带给人的廉价感，使之更接近于首饰的精致感，即使是使用废弃材料制作首饰也能使消费者获得美的体验。

（二）再生加工废旧材料

利用熔融造粒、改性等物理或化学的方法对废旧材料进行加工处理，在产品设计中设计师经常使用的再生塑料就使用了这种方法。Annemieke Broenink 是一位对时尚和配饰充满热情的荷兰设计师，她在阿姆斯特丹时尚行业拥有丰厚的设计和销售背景。自2004年来，Annemieke 一直专注于自己的饰品工作室。她以欧洲17 世纪佩戴的传统蕾丝领口为灵感，以再生塑料、橡胶、弹力绳为材料制作项链。她将回收的塑料制品融化再加工并保留其原始颜色，制作成鲜艳的塑料薄片，并使用有弹性的橡胶将塑料片连接制作成项链。

Malgosia Kalinska 是一位德国的首饰设计师，她在自己的展览中说道：“塑料袋，一次性产品的一次性包装，在短暂的时间内发挥作用后，它们便无用地躺在抽屉里，我为塑料袋在自己的作品中找到了一个新的位置。镶嵌在项链和戒指上，它们现在的功能就像钻石和珍珠一样。”废旧塑料袋被重新高温加热、塑形，以全新的形象在首饰作品中展现出来。这种对废旧材料的加工方式相比其他两种方式，材料性质的改变更加明显，它能使材料改变颜色、形状等原有的外观状态，也能改变其分子结构、硬度、密度等内在属性。材料的外观及内在的改变能够明显改善废旧材料的廉价感。但需要提醒的是，在改造加工废旧材料的过程中，设计师一定不能忽视材料的安全性。例如一些不耐高温的塑料材料在高温加热后会产生有害气体。设计师在对材料的改造过程中仍要坚持贯彻可持续设计理论，做到真正的环境友好型设计。

（三）废旧材料与贵重材料相结合

将废旧材料与黄金、银等贵金属相结合进行首饰制作。Christel Van Der Laan 是一位来自荷兰的当代首饰艺术家，在她名为“无价”的系列作品中，主要使用塑料聚丙烯商品价格标签和贵金属黄金作为制作的材料。两种现实价值悬殊较大的材料被应用在首饰中，使观众思考“到底什么是有价值的，什么是值得珍惜的”。Christel Van Der Laan 的作品给观众提供了不同的视角以发掘废弃材料的独特美感（见图2）。

图2 无价手镯 Christel Van Der Laan/作（2004 年，材料：镀金纯银，聚丙烯吊牌）

Francis Willemstijn 则认为，相对于材料自身的价值而言，它所带有的独特记忆更值得人们思考。她甚至认为废旧材料对自己而言比钻石更有价值。Francis Willemstijn 经常将废旧金属、废旧木头与银结合来制作首饰。时间能赋予金属和木头更独特的肌理感，使每一块废旧材料都是独一无二和不可复制的。废旧材料与贵重材料的结合无疑是一种折中的方式，艺术家使用贵金属较为稳定的材料特性和流畅干净的外部线条提升作品整体的质感，他们往往会将金属作为镶嵌主体材料框架，两种材料的质感相互对比，为观者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力，从而引发观者的思考（见图3）。

图3 胸针 Francis Willemstijn/作（2012 年，材料：银、回收木头）

五、废旧材料对于当代首饰的现实意义

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人们的消费水平不断提高，消费主义的生活方式在全球流行。消费者“用即弃”的线性消费模式加剧了生态环境恶化和自然资源的短缺。各行各业的设计师相继提出环境友好型设计或者可持续性设计。当代艺术中有艺术家通过使用废旧材料进行艺术创作，旨在通过这种方式提醒、呼吁观者重视环境问题。当代首饰是众多艺术表现形式的一个缩影，它是距离佩戴者、观者身体最近的一种艺术形式，它可以被触摸、被佩戴、被展示，能带给观者更为直观的视觉感受和体验。艺术家或者设计师正在通过这些佩戴物为观者提供一种新的视角，观者也会通过佩戴作品表达他们的观点和立场，促使观者思考人与自然的关系。与此同时，在使用合理的方法加工废旧材料时，也应考虑首饰制作者和佩戴者的安全，尽量选择和使用环保、绿色、无害的方式进行废旧材料再加工。

六、结束语

材料的选择是当代首饰制作中至关重要的一部分，艺术家和设计师通过材料这个重要介质向观众传达想要表达的信息。当代首饰与商业首饰最大的区别在于当代首饰更侧重于思想的表达，观者可以通过解读作品去理解艺术家所表达的主题，而材料则是所表达主题的重要载体。正是因为20 世纪40 年代的首饰艺术家勇于打破人们对于“首饰是由贵重金属和宝石制作而成的”这一固有认知，才让当代首饰艺术家更加大胆地探索首饰制作材料的多样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