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枫落 吴江冷
2023-10-25谢执銮
谢执銮
枫是定居长江的住客,古往今来,伴随着不舍昼夜的流逝江水,映照着古今共看的江月,她陪伴过名落孙山的举子,见证过聚散无常的筵席,染红过江南两岸的秋风。其红叶生在秋季,如火的姿色并不能给她带来多少喜悦与生机——“湛湛江水兮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春心”,作为中国古典文学伤春的滥觞,《招魂》使“江枫”成为了离愁别绪的代名词。
春日迟迟,秋风飒飒,情往似赠,兴如来答。
在六朝时代,江枫尚且还是旅途中动人而寻常的风景。“晓霜枫叶丹,夕曛岚气阴。”“零雨近秋,轻寒迎节。江枫晓落,林叶初黄。”直至唐代,枫叶才普遍成为了受悲秋文人所宠爱的意向,刘长卿诗云:“漂泊日复日,洞庭今更秋。青枫亦何意,此夜催人愁。”
或许是因为枫叶入秋后由绿变红的特殊景致,身处衰败时,目见“猩猩血”,惊破了文人多愁善感的情思;也或许是枫“善摇”的特征,片片红叶散落人间,碾入尘土,总是能勾起骚客脆弱而敏感的心绪。枫叶的红是鲜艳的红,是夺人眼球、震慑心魂的红。到了元朝,枫叶依然是文人叙写离情的第一选择,王实甫《西厢记》中一句“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亦成为千古传唱的佳句。明人袁中道写到:“枫树有枝犹带血,征袍多泪易沾尘。”清代王士禛也有词曰:“清枫斑竹染啼血,灵风神雨纷飘。”在万物凋零的秋季,是枫叶给暗淡的大地渲染上壮丽奇景:“烟波唱起,有点点霜枫,星星渔火,都是赋愁地。”
而在文艺极盛的宋朝,枫树亦在“悲秋”界占有一席之地。宋人张炎词《甘州·寄李筠房》云:“未觉丹枫尽老,摇落已堪嗟。无避秋声处,愁满天涯。”欧阳修诗《寄徐巽秀才》:“睢苑树荒谁共客,楚江枫老独悲秋。”枫由绿转红的“衰老”成为了诗人内心人类“身老”的外化,枫树由外物走入人心,化作了人类生命的一部分。
“秋深最好是枫树叶,染透猩猩血。风酿楚天秋,霜浸吴江月,明日落红多去也。”千年时光消逝去,而秋枫依旧飘落吴江,哪知这片片枫叶曾送去多少离人,又将再迎来多少新客呢?
枫之遗韵
○慈溪龙盘枫香
该树位于慈溪市观海卫镇五磊寺前,树龄约1000年,是宁波同类树中最古老的一棵古树。其树高20米,胸围3.7米,平均冠幅19米,树干形状奇特,枝条黝纠,犹如蛟龙盘结,枝梢直冲云天,树冠巨大如屋顶。
该树于北宋真宗(998—1022)敕赐“五磊普济”寺额之时初植。传说智环、太虚、谛闲、弘一等高僧都曾在树下打禅静思、顿悟得道,古枫也渐生禅意,被喻为禅枫。
○金峰乡“孪生兄弟枫”
在淳安县金峰乡下江村,有一株高大的枫香,其树高39米,胸径2.4米,冠幅15米×17米,距今已有500年历史。此树在2米高处分出两枝,枝条通直平行,仿佛孪生兄弟并肩伫立,人称“孪生兄弟枫”。此树根系发达,有一处侧根从地下穿过3幢房子,在30余米外的大会堂露头。由于枫脂有一定药用价值,“兄弟枫”树脂常被当地村民涂在太阳穴上用来治头痛、耳鸣。
枫之意趣
械化枫林:上古传说,于《广黄帝本行记》中有记载。
黄帝将蚩尤斩杀于黎山,并将他的镣铐、枷锁扔到宋山上,这些刑具最后化作了枫林。
枫落吴江:《新唐书》记载,喻指诗文中警句。也作“枫落句”。
唐朝诗人崔信明自恃门第高,常赋诗属文,自以为水平高于李百药。扬州录事参军郑世翼同样桀骜不驯,与他在江上相遇,说:“听说你有名句‘枫落吴江冷’,想要再看看你其他的作品。”崔信明高兴地展示出来。郑世翼没有看完就说:“不过如此!”还把崔信明的诗文全部丢进江中,驾船离开。
枫人:唐朝刘恂所著《岭表录异》中出现的“枫鬼”,实为老枫树上生长的瘿瘤,形似人形。南宋周密《浩然斋雅谈》记录。
在風狂雨骤的夜晚,忽然有黑云从天边汇聚,形成一个高达数十丈的巨人,在水上飞快行走,路过小船向西而去。满船人都被其惊吓到,蜂拥去看,只见那人行走如飞地离去了。
枫之芸窗
枫叶千枝复万枝,江桥掩映暮帆迟。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鱼玄机)
一奁碧玉烟开晓,十里红云风作秋。想得东篱黄已遍,到家及取未凋零。含雨数峰真水墨,著霜千树半丹青。(湛道山)
枫叶不耐冷,露下胭脂红。无复恋本枝,槭槭随惊风。向来树头蝉,去尽不见踪。日落秋水寒,哀哀叫征鸿。(刘儗)
一坞藏深林,枫叶翻蜀锦。寄语别家人,路遥霜霰凛。(郭祥正)
黄红紫绿岩峦上,远近高低松竹间。山色未应秋后老,灵枫方为驻童颜。(赵立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