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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业ESG 表现促进了年金计划的实施吗?

2023-10-24赵泽与

科学决策 2023年9期
关键词:年金参与度变量

佟 岩 赵泽与 李 鑫

1 引 言

近年来,在“双碳”目标的指引下,如何实现高质量、可持续发展已成为人们关注的重要议题。党的二十大报告也明确指出“中国式现代化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体现了中央政府对于推进我国高质量、可持续发展的决心。ESG(环境、社会责任和公司治理)作为衡量企业可持续发展和社会责任水平的重要标准,近年来在我国获得了迅速发展。截至 2022 年,我国签约 PRI(负责任投资原则)的机构达到 119 家,ESG 公募基金管理规模接近 3000 亿元,有超过 30%的A 股上市公司开始披露独立的CSR 或ESG 报告①资料来源:《2022 中国ESG 发展白皮书》。,与2021 年相比均有明显提升。

目前,已有研究对企业ESG 表现的经济后果展开了广泛探讨。良好的ESG 表现对企业绩效具有长期稳定的积极影响(Friede 等,2015[1];李井林等,2021[2]),有助于提升企业价值(Fatemi 等,2018[3];王琳璘等,2022[4])和改善企业投资效率(高杰英等,2021[5])。从风险角度来看, ESG 表现能够降低企业财务风险(Shakil,2021[6])和股价崩盘风险(席龙胜和王岩,2022[7])。Broadstock 等(2021)[8]的研究发现在系统性危机期间ESG 表现更好的公司受到的负面冲击更小。从融资角度来看,企业较好的ESG表现能够减少企业权益融资成本(陈若鸿等,2022[9])和债务融资成本(廉永辉等,2023[10])。具体地,具有高ESG 表现的企业能够获得更多商业信用融资(李增福和冯柳华,2022[11])和更加宽松的银行债务契约条款(张会丽和张妮,2022[12])。从客户角度来看,企业良好的ESG 表现有助于维持稳定的客户关系(陈娇娇等,2023[13])以及降低客户集中度(林钟高和韦文滔,2023[14])。企业社会责任信息的披露也有助于提高客户满意度与忠诚度(Ryou 等,2022[15])。然而,员工作为企业的重要组成部分,应是企业ESG行为的最直接受益者之一,但目前却鲜有研究将企业ESG 表现对企业员工利益的影响进行深入探讨。

与此同时,随着我国人口老龄化问题的不断加剧,如何以高质量发展理念解决居民养老问题,已经成为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挑战(王佳林,2020[16])。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指出要“完善基本养老保险全国统筹制度,发展多层次、多支柱养老保险体系”。在2023 年国务院《政府工作报告》中也明确强调要“实施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加强养老服务保障”。然而,作为我国城镇养老保险体系的第二支柱,企业年金的发展一直相对缓慢。截止2021 年末,我国基本养老保险参保人数达到了102871 万人,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仅有11.75 万户企业建立了企业年金,参加职工2875 万人①资料来源:《2021 年度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事业发展统计公报》。。因此,如何加快推动企业年金的发展,使其在我国养老保险体系中发挥更大作用,同样是我国经济社会发展需要关注的重要议题。

目前,国内外学者关于企业年金影响因素的研究大多基于税收激励视角(Black,1980[17];魏凤春和于红鑫,2007[18];Konicz 和 Mulvey,2015[19];董一欣和蓝相洁,2022[20]),也有研究发现管理层自利行为(Datta 等,1996[21])、企业规模(Jensen 等,1995[22])、融资环境(Myers 和Majluf,1984[23])以及员工素质(朱铭来等,2015[24])等会对企业年金计划的实施产生影响。但现有文献并未从企业社会责任履行视角探讨企业年金的影响因素。企业年金作为企业提供的一种额外社会保障类福利(张东旭和宁美军,2021[25]),其独特的运作模式决定了其利益保障的未来性和长期性。与此同时,我国的《社会保险法》并未对于企业年金的建立做出强制性的规定。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2018 年修订的《企业年金办法》中明确规定,企业年金的建立应由企业与员工集体协商确定,制定企业年金方案后需要提交职工代表大会或者全体职工讨论通过。由此可见,企业年金的建立具有较强的自愿性。在高质量、可持续发展的背景下,企业ESG责任履行能否有助于企业年金参与,从而为企业员工提供更多长期可持续的利益保障,是本文关注的问题。

基于此,本文以2010—2021 年沪深A 股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检验了企业ESG 表现对企业年金参与度的影响及作用机制。研究结果表明,企业ESG 表现提高了企业年金的参与度,这一结论在进行一系列内生性和稳健性检验后依然成立。影响机制检验发现,企业良好的ESG 表现能够提升企业绩效和内部控制质量,从而提高企业年金的参与度。异质性分析表明,在员工素质较高以及高管权力较弱的企业,企业ESG 表现对于企业年金参与度的促进作用更加明显。进一步研究发现,企业ESG 表现在提高企业年金参与度后,进一步提高了企业的创新产出水平,为企业高质量发展提供坚实保障。由此表明,在高质量发展、可持续发展的背景下,企业ESG 责任履行能为企业员工长期利益提供更多保障,也为我国居民养老问题的解决提供了有益参考,更进一步证明了我国企业ESG 责任履行的有效性。

本文可能的研究贡献有:

第一,本文从员工利益出发拓展了企业ESG 表现经济后果的相关研究。现有研究对企业ESG 表现的经济后果进行了广泛探讨,发现了企业ESG 表现对于企业绩效(Friede 等,2015[1];李井林等2021[2])、企业价值(Fatemi 等,2018[3];王琳璘等,2022[4])、企业投资效率(高杰英等,2021[5])、企业融资成本(陈若鸿等,2022[9];廉永辉等,2023[10])以及客户关系(陈娇娇等,2023[13];林钟高和韦文滔,2023[14];Ryou 等,2022[15])等产生的影响。本文则从员工福利视角出发,探讨了企业ESG 对企业年金参与度的影响及其机制路径,对企业ESG 表现的经济后果进行了有益拓展。

第二,本文立足企业可持续发展视角,丰富企业年金的研究内容。目前,国内外研究主要探讨了政府税收优惠政策对于企业年金建立的激励效果(Black,1980[17];魏凤春和于红鑫,2007[18];Konicz 和Mulvey,2015[19];董一欣和蓝相洁,2022[20]),并未关注到企业社会责任履行对于企业年金建立的影响。本文的研究发现,企业ESG 行为的履行能够显著促进企业年金的参与,丰富了企业年金影响因素的相关研究。

第三,本文的研究结论具有一定的实践价值。本文通过研究企业ESG 表现对企业年金参与度影响的机制路径和经济后果,厘清了ESG 与企业年金之间的关系,并证实了其对企业创新产生的积极影响,为企业高质量发展提供了新的思路,为监管机构引导企业社会责任履行、推动企业完善年金制度提供了有益参考。

2 制度背景、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2.1 制度背景

我国企业年金制度源于1991 年国务院《关于企业职工养老保险制度改革的决定》中提出的关于“企业补充养老保险”的概念。2000 年国务院颁布的《关于完善城镇社会保障体系试点方案》中将“企业补充养老保险”更名为“企业年金”,对企业年金制度进行了试点探索。2004 年颁布的《企业年金试行办法》以及《企业年金基金管理试行办法》为我国企业年金制度建立起了主要政策框架。随后,2011 年颁布的 《企业年金基金管理办法》和2018 年修订的《企业年金办法》进一步完善了我国企业年金的相关制度措施。

目前,我国企业年金的发展水平相对较低,大部分企业和职工并未参与到企业年金计划中(郭磊和胡晓蒙,2023[26]),企业年金的发展并未跟上我国日益增长的养老需求。同时,企业年金发展结构也呈现不平衡的态势,建立企业年金的企业大多是效益较好的大型国有企业以及东部发达地区企业,许多中小型民营企业和欠发达地区的企业无力承担企业年金(董捷和何静,2022[27]),这或许与我国企业年金的建立制度要求有关。首先,企业建立企业年金时,应当依法参加基本养老保险并履行缴费义务,企业需要具有相对较强的经济负担能力和盈利能力。其次,与基本养老保险的强制性不同,企业年金的建立需要由企业与员工集体协商确定,制定企业年金方案后需要提交职工代表大会或者全体职工讨论通过,建立流程相对复杂。与此同时,目前我国对于企业年金的税收优惠力度有限,对企业的激励作用不足,这使得税收优惠所降低的纳税负担并不能抵消企业建立年金所产出的成本。郭磊和胡晓蒙(2023)[26]的研究发现,由于较重的社保缴费负担以及建立企业年金的成本确定性但收益不确定性,使得我国企业所得税优惠政策对企业年金参保和缴费并不会产生激励作用。

2.2 ESG 表现与企业年金参与度

首先,依据利益相关者理论(Freeman,1984[28]),ESG 表现良好意味着企业重视利益相关者,实施年金计划恰恰是维护员工利益的体现。企业必须积极维护利益相关者的权益,以获得更多资源和营造良好的经营环境(张兆国等,2012[29]),从而有助于实现企业可持续发展目标(Jones,1995[30];谭劲松等,2022[31])。现有研究也发现,关心利益相关者的企业会更容易实现可持续发展(Joncs 和 Wicks,1995[32])。员工作为企业最重要的利益相关者之一,是企业价值的创造者,对企业的发展具有不可忽视的作用。企业可持续发展目标的实现更是离不开员工的努力与支持。与此同时,ESG 表现较好的企业意味着其更加注重企业的可持续发展与利益相关者的关系。因此,从员工视角来看,ESG 表现更好的企业会更加重视员工福利待遇,从而更积极地实施企业年金计划,提高企业年金的参与度。

其次,企业ESG 表现好意味着企业能创造出更多的价值(Fatemi 等,2018[3];王琳璘等,2022[4]),保持更低的财务风险(Shakil,2021[6])。企业年金建立的最直接影响因素就是企业建立年金所产生的额外经济负担。现有关于企业年金影响因素的研究大多集中于税收政策激励作用(Black,1980[17];魏凤春和于红鑫,2007[18];Konicz 和 Mulvey,2015[19];董一欣和蓝相洁,2022[20]),原因在于年金建立后的政府税收减免可以减少企业年金的建立成本。如前文所述,相较于ESG 表现较差的企业,ESG 表现更好的企业往往具有更良好的经营状况,其更有能力负担实施企业年金计划后所产生的成本。因此,ESG 表现更好的企业会积极实施企业年金计划,提高企业年金的参与度。

最后,企业的内部治理和外部监督水平在ESG 评价中得到了集中体现,ESG 评价好意味着企业代理问题较少,从而为实施年金计划提供了制度基础。企业年金的建立通常是由企业管理层与员工协商决定,并且企业年金激励作为一种长期激励,其激励效果需要在较长时间内逐步实现(张东旭,2017[33]),在短期内很难看到效果。如果企业管理层更多倾向为自身谋利,则不太可能实施企业年金计划。因此,代理问题更少的企业会更积极地实施企业年金计划,提高企业年金的参与度。而ESG 表现较好的企业往往存在更少的代理问题。一方面,企业ESG 表现较好意味着企业公司治理机制较为完善,内部监督机制更为健全、有效(高杰英等,2021[5])。另一方面, ESG 表现更好的公司往往会受到媒体、分析师、社会公众等外部主体的关注和监督(张会丽和张妮,2022[12];周方召等2020[34])。这些来自内外部的监督,可以减少企业管理层私利行为,促使企业经理人用更加长远的眼光进行决策,缓解企业中存在的代理问题。基于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设H1:

H1: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企业ESG 表现会提高企业年金参与度。

3 研究设计

3.1 样本选择和数据来源

虽然我国在2004 年就颁布了《企业年金试行办法》,建立起了企业年金的主要政策框架,但自2010 年起我国企业年金才逐渐形成规模(于新亮等,2017[35])。基于此,本文选取2010—2021 年沪深A 股上市公司为初始研究样本,并对初始研究样本进行如下筛选:(1)剔除被ST 和*ST 处理的公司样本,(2)剔除金融类上市公司样本,(3)剔除相关变量缺失的上市公司样本,最终得到18942 个公司年度观测值。公司财务与治理数据来自于国泰安数据库(CSMAR),员工学历数据来自于Wind 数据库。为消除异常值可能造成的干扰,本文对所有连续变量在前后两端进行1%的缩尾处理,数据处理和分析采用Stata16 计量分析软件。

3.2 变量定义

3.2.1 被解释变量:企业年金参与度

借鉴朱铭来等(2015)[24]以及董一欣和蓝相洁(2022)[20]的研究,本文以企业年金本期增加额与企业员工数量之比的对数(LnPension)①借鉴董一欣和蓝相洁(2022)[20]的研究,为避免因数值差距较大对实证结果的影响,本文将被解释变量进行了对数化处理,未实施年金计划的企业则直接赋值为0。作为企业年金参与度的代理变量。关于实施年金计划企业的筛选方法,本文参考于新亮等(2017)[35]和张东旭和宁美军(2021)[25]的方法,基于国泰安数据库(CSMAR)上市公司的财务报表附注数据对企业年金数据进行筛选和整理,如果在“应付职工薪酬”项目明细中含有“企业年金”“企业年金基金”“补充养老保险”的字样,且“本期增加额”大于 0,则企业为实施年金计划企业。特别地,如果在“应付职工薪酬”项目明细中不能存在上述有关企业年金账目,且不存在类似“其他”的模糊账目,则企业为未实施年金计划企业。如存在类似“其他”的模糊账目则在回归中剔除该部分样本。最后,如果该企业被确定实施年金计划,但本期增加额缺失则在基准回归中剔除该部分样本。

3.2.2 解释变量:企业ESG 表现

本文借鉴高杰英等(2021)[5]和李志斌等(2022)[36]的研究,使用华证ESG 评级度量企业ESG 表现。具体地,本文将华证ESG 评级的C、CC、CCC、B、BB、BBB、A、AA、AAA 九档评级由低到高依次赋值为1-9。

3.2.3 控制变量

参考张东旭和宁美军(2021)[25]和高杰英(2021)[5]的研究,本文选取了企业规模(Size)、财务杠杆(Lev)、企业年龄(LnAge)、托宾Q 值(Tbq)、固定资产比率(Ci)、董事会独立性(Ind)、领导权结构(Lzhy)、产权性质(Soe)以及年份和公司固定效应作为控制变量。各变量详细说明见表1:

表1 变量定义及说明

3.3 模型设定

本文通过构建模型(1)来验证研究假设H1是否成立:

其中, LnPension 表示企业年金参与度,为本文的被解释变量;ESG 表示企业ESG 表现,为本文的核心解释变量;Controls 表示控制变量集,Year 和Firm 分别表示年份和公司固定效应,εit为随机扰动项,下标i 为公司,t 为年份。α1是本文主要关注的系数,若α1显著为正,则说明企业ESG 表现促进了企业年金的参与度,则假设H1成立。

4 实证结果分析

4.1 样本描述性统计分析

从表2 样本的描述性统计可以看出,企业年金参与度的均值为1.95,标准差为3.331。该结果表明,目前我国企业实施年金计划的整体水平较低且企业间存在较大差距。ESG 评级均值为6.56,标准差为1.118,该结果表明样本中大部分企业ESG 评级在BBB-A 之间且有一定差异。其他控制变量描述性统计结果无异常值且与已有研究基本一致(高杰英等,2021[5];张东旭和宁美军,2021[25])

表2 样本描述性统计

4.2 相关系数分析

表3 列示了相关系数分析的结果,其中上三角为 Spearman 相关系数,下三角为 Pearson 相关系数。从相关系数分析可以看出,企业ESG 表现与企业年金参与度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初步证明了假设H1,下文本文将进一步利用多元回归分析进行检验。同时,从各变量的相关系数来看,模型中的各变量之间不存在严重的共线性问题。

表3 相关系数分析

4.3 基准回归

基于模型(1),表4 报告了企业ESG 表现与企业年金参与度的回归结果。第(1)列只加入了年份和公司固定效应,本文的核心解释变量企业ESG 表现(ESG)的系数为0.082 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第(2)列加入了所有控制变量后,核心解释变量企业ESG 表现(ESG)的系数降低到0.07,但依旧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从经济意义上讲,该结果表明企业ESG 表现能够提高企业年金的参与度,企业ESG 表现的标准差每增加1%,企业年金参与度的均值就会增加4%(0.07×1.118/1.95),由此证明了假设H1 成立。此外,从其他控制变量结果可以看出规模越大、杠杆率越低以及企业价值更高的企业,其企业年金参与度更高。

表4 基准回归结果

4.4 稳健性检验

4.4.1 工具变量法

由于企业年金参与度越高,第三方机构对企业ESG 表现的评价可能就会更高。因此,本文结论可能受到反向因果等内生性问题的影响。基于此,本文首先尝试使用工具变量法。参考谢红军和吕雪(2022)[37]以及方先明和胡丁(2022)[38]的研究,本文使用企业被“泛ESG”基金①“泛ESG”基金是指以ESG 为主题的公募基金。持有的家数(Fundnum)作为本文的工具变量,并运用2SLS 模型进行检验。ESG 基金作为机构投资者可以采取“用脚投票”的方式影响企业经营理念(谢红军和吕雪,2022[37];方先明和胡丁,2022[38]),从而有助于企业ESG 表现的提升,满足工具变量的相关性条件。然而,ESG 持股基金并不会直接干涉企业的日常经营,更不会影响企业员工薪酬和福利的制定标准。企业年金的实施方案更是需要企业与职工集体协商确立,并在工会或经全体职工讨论通过,因此该工具变量满足外生性条件。与此同时,工具变量检验结果发现,Kleibergen-Paap rk LM 统计量在1%的水平上显著,拒绝了工具变量识别不足的原假设;Cragg-Donald Wald F 统计量大于Stock-Yogo 弱工具变量识别F 检验在10%显著性水平上的临界值(16.38),拒绝了弱工具变量的原假设,上述检验基本印证了本文所选取的工具变量的合理性。

表6(1)-(2)列分别汇报了工具变量的第一阶段和第二阶段的回归结果。由第一阶段结果可知,企业ESG 基金数量(Fundnum)的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该结果表明企业ESG 基金持有家数显著促进了企业的ESG 表现,与本文先前预期一致。从第二阶段结果可以看出,在控制了内生性后,企业ESG 表现(ESG)在5%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证明了本文结论的可靠性。

4.4.2 熵平衡匹配法

尽管上述研究已经证明了企业ESG 表现会显著提高企业年金的参与度,但这一关系可能会受到选择性偏差的影响。为缓解这一问题对基本结论的影响,本文使用熵平衡匹配法(Entropy Balanced Matching,EBM)进行检验。具体地,本文以基准回归中的控制变量作为影响企业ESG 表现的协变量,并进一步控制公司和年度固定效应。

表5 列示出EBM 的平衡性测试结果,可以看出在匹配前处理组和控制组特征变量的存在一定差异,在匹配后差距缩小,说明数据的平衡效果较好。表6 第(3)列展示了经过EBM 后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到企业ESG 表现(ESG)的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

表5 平衡性测试结果

表6 工具变量法和熵平衡匹配的回归结果

4.4.3 滞后解释变量

由本文的基准回归结果可知, ESG 表现越好的企业,其企业年金的参与度可能越高。然而,企业年金参与度越高的企业可能会获得更高的ESG 表现评价。因此,为缓解双向因果所产生的内生性问题,本文分别将核心解释变量企业ESG 表现(ESG)滞后一期以及滞后两期进行回归。表7 第(1)列示了解释变量滞后一期的回归结果,企业ESG 表现(ESG)滞后一期的系数减小到0.064,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表7第(2)列示了解释变量滞后两期的回归结果,企业ESG 表现(ESG)滞后两期后系数继续减少到0.055,但依旧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该结果表明本文的基本结论是稳健的,且企业ESG 表现对企业年金参与度具有持续影响,但该影响随着时间推移在不断减弱。

表7 滞后解释变量与Heckamn 两阶段的回归结果

4.4.4 Heckamn 两阶段模型

由表2 样本描述性统计结果可以看出,本文的研究样本中超过一半的企业未实施年金计划。由于实施年金计划的企业可能本身就与未实施年金计划存在明显差异,从而导致本文的基本结论受到样本自选择偏差的干扰。因此,本文采用Heckman 两阶段模型来加以缓解。在第一阶段,本文使用同年度同行业实施年金企业的占比以及前文的控制变量作为第一阶段的解释变量,同时控制年度和公司固定效应,构建Probit 模型进行回归得到逆米尔斯比率(IMR),并将逆米尔斯比率(IMR)作为控制变量加入到模型(1)中进行第二阶段回归。表7 第(3)列汇报了第二阶段回归结果,可以看出在控制了逆米尔斯比率(IMR)后,企业ESG 表现(ESG)的系数虽有所减弱,但依旧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进一步证明了本文结论的稳健性。

4.4.5 替换解释变量

在基准回归中本文使用了华证ESG 九档评级作为解释变量。本部分,首先使用妙盈科技发布的企业ESG 评级总分(MioTESG)作为本文的第一个替换变量。妙盈的ESG 指标体系共包括19 个议题,超过1000 个定量及定性指标点,涵盖了GRI、UNGC、TCFD、SDGs 等主流可持续发展框架下的各类指标,同时针对不同市场及行业开发了一系列独具特色的妙盈指标。这些指标涵盖了评级公司在特定议题上的立场、政策、管理方法、管理实践、绩效指标、合规情况、争议事件等各个维度,在后续评级过程中,结合关键问题的评价结果,从而得到最终的ESG 评级结果,该ESG 评级得分具有高度可信性。第一个替换解释变量的结果如表8 第(1)列,新的解释变量的系数在10%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证明了本文研究结论的稳健性。

表8 替换解释变量的回归结果

其次,本文使用商道融绿ESG 评级(SgfESG)替换华证ESG 评级作为本文的核心解释变量进行回归。最后,本文将华证ESG 九档评级转换成C-CCC、B-BBB 和A-AAA 三档(ESG2),并分别赋值为1、2、3重新进行回归。其他两个替换解释变量的结果如表8 第(2)和第(3)列,两个替换解释变量的系数至少在10%的统计水平上显著为正,进一步证明了本文研究结论的稳健。

4.5 替换被解释变量

在上述基准回归中,本文采用了企业年金本期增加额与企业员工数量之比的对数度量企业年金参与度。本部分,本文首先生成企业年金设立的虚拟变量(Dummy_Pen)作为新的被解释变量,即如果该企业实施了年金计划则取值为1,否则取0。其次,本文以企业年金期末余额与企业员工数量之比的对数(lnPenfinal)作为企业年金参与度的新的代理变量进行回归。从表9 第(1)、(2)列结果可以看出,企业ESG 表现(ESG)的系数至少在5%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进一步证明了本文基本结论的稳健性。

表9 替换被解释变量的回归结果

5 进一步分析

5.1 影响机制分析

为进一步探讨企业ESG 表现对企业年金的参与度机制路径,本文在模型(1)的基础上,本文进一步构建模型(2)与模型(3),选取“企业绩效”和“内部控制质量”两条机制路径进行分析。

5.1.1 企业绩效

现有研究已经充分证实了企业ESG 表现对于企业绩效的提升作用(李井林等,2021[2];王琳璘等,2022[4];陈娇娇等,2023[13])。基于信号传递理论,企业良好的ESG 表现能够向外界传递企业财务状况良好、具有较高价值、盈利能力强以及具有可持续发展能力等积极信号,让利益相关者更看好企业未来的发展前景,从而让企业获得更多的信任与支持,有助于缓解企业的潜在风险(李井林等,2021[2]),从而提升企业绩效。

企业绩效的提升意味着企业将有更加充足的资金实施企业年金计划。因此,当企业绩效越好时,企业就越有实施年金计划的动机和能力。基于此,本文认为企业ESG 表现可能通过提高企业绩效进而提高企业年金的参与度。借鉴陈娇娇等(2023)[13]的研究,本文以总资产收益率(ROA)作为企业绩效的代理变量,替换模型(2)、(3)中的Mediator,以检验企业ESG 表现是否会通过提高企业绩效,进而提升企业的年金参与度。

表10 报告了企业绩效的机制检验结果。第(1)列中,企业ESG 表现与企业绩效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该结果说明企业ESG 表现提升了企业绩效。在第(2)列中,企业绩效与企业年金参与度呈显著正相关,即随着企业绩效的提高企业年金参与度会有所提升,并且企业ESG 表现的系数依然显著为正。与此同时,中介效应 Sobel 检验的Z 统计量为1.673,在10%的水平上显著。该结果表明良好的企业ESG 表现可以通过提高企业绩效,从而对企业年金计划的参与产生促进作用。

表10 影响机制检验结果

5.1.2 内部控制质量

企业ESG 表现好本身就意味着企业具有更好的公司治理机制,能够对管理层进行更好地约束和监督(武晓芬等,2023[39]),从而避免管理层机会主义行为,使管理层能够更加重视利益相关者的权益。同时,企业对于可持续发展的重视,能够为企业内部控制的实施提供良好的环境(王海兵和韩彬,2016[40]),有助于完善公司决策的流程和程序,让员工的意见与看法能够得到更好反馈(陈汉文和黄轩昊,2019[41])。因此,企业良好的ESG 表现有利于公司内部控制质量的提升。

企业年金独特的运作模式决定了其是对员工的未来和长期利益的保障。当企业内部控制较好,管理层会更加重视企业利益相关者的长期发展,企业则越有可能实施年金计划。年金方案的确定也需要企业与职工集体协商,并经过工会或全体职工讨论通过后生效,整个确立流程相对复杂且充满博弈。公司完善的决策流程和良好的员工反馈渠道都能为企业年金计划的制定提供依据和辅助。陈汉文等(2019)[42]的研究发现企业内部控制质量越高,越可能增加对普通员工的激励。因此,企业年金计划作为一种额外社会保障类福利(张东旭和宁美军,2021[25]),当公司内部控制质量越高时则越有可能被实施。借鉴曹越等(2020)[43]的研究,本文采用“迪博”内部控指数除以100(IC)替换模型(2)、(3)中的Mediator,以检验企业ESG 表现是否会通过提高企业内部控制质量,从而促进企业的年金参与度的提升。

表10 报告了内部控制质量的机制检验结果。第(3)列中,企业ESG 表现与内部控制质量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该结果说明企业ESG 表现促进了内部控制质量的提升。在第(4)列中,企业内部控制质量与企业年金参与度显著正相关,即随着企业内部控制质量的改善,企业年金参与度会有所提升,并且企业ESG 表现的系数依然显著为正。与此同时,中介效应 Sobel 检验的Z 统计量为1.9,在10%的水平上显著。该结果表明良好的企业ESG 表现可以通过提高企业内部控制质量,从而对企业年金计划的参与产生促进作用①该部分样本量变少的原因在于,部分公司内部控制指数数据缺失。。

5.2 异质性分析

5.2.1 员工素质的异质性

与其他薪酬组成部分不同,在中国未达到法定退休年龄的职工不得在个人企业年金账户中提取资金,企业年金权利行使一般在退休之后。因此,企业年金计划往往对于低贴现率的员工(即,更加重视长期收益的员工)具有更强的吸引力(于新亮等,2017[35])。员工贴现率高低往往决定了其对长短期利益的重视程度。一般而言,高贴现率员工可能会更加重视短期收益(Ippolito,1999[44];于新亮等,2017[35]),对企业年金计划参与的意愿较低,更会去追求工资付现金的部分。而低贴现率则会对企业年金赋予更高的价值,从而实现其长期收益的目标。与此同时,员工素质的高低通常也与员工贴现率存在关联,一般而言,素质较高的员工往往具有更低的员工贴现率(盛明泉和汪顺,2017[45])。本文认为在员工素质更高的企业,企业ESG表现对企业年金参与度的促进作用可能会更加明显。

基于此,本文借鉴Andrew 等(2017)[46]以及刘颖斐等(2021)[47]的研究,以本科生人数占比作为企业员工素质的代理变量,并根据这一指标的样本中位数将全样本划分为企业员工素质较高组和企业员工素质较低组①由于Wind 数据库中关于企业员工结构数据存在缺失,因此该部分样本量有所减少。。表11 列示了基于员工素质分组的检验结果,企业ESG 表现对企业年金参与度的促进作用在企业员工素质较高的分组中依旧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而在企业员工素质较低的分组中仅在10%的水平上显著且系数小于企业员工素质较高的分组。与此同时,本文采用自抽样法(Bootstrap)重复1000 次计算进行组间差异检验,得到的P 值在10%的水平上显著异于零,说明ESG 在两组之间存在显著差异。该结果表明,企业ESG 表现对企业年金参与度的促进作用在员工素质更高的企业中更为明显。

表11 基于员工素质的异质性检验结果

5.2.2 高管权力的异质性

企业年金作为企业为员工提供的一种额外社会保障类福利(张东旭和宁美军,2021[25]),其实施方案需要企业与职工集体协商,并经过工会或全体职工讨论通过后生效。企业高管与员工的相对议价能力可能会对企业年金实施方案产生直接影响。Kim 和Ouimet(2014)[48]的研究发现员工劳动报酬的获得往往取决于其相对议价能力。当员工处于弱势地位时(例如,员工很难再找到新的工作),企业管理者则具有更强的相对议价能力(Bhaskar 等,2002[49])。Datta 等(1996)[21]的研究也发现高管持股比例越大,企业的年金水平则越低。因此,当企业高管权力较高时,即员工的相对议价能力相对较弱时,企业ESG 表现对企业年金参与度的促进作用可能会被削弱。一般而言,当董事长与总经理两职合一时,董事会的监督作用会有所削弱(方军雄,2009[50]),从而导致高管权力较高。

基于此,本文借鉴张永冀等(2019)[51]的研究,以两职合一作为高管权力的代理变量,将董事长与总经理两职合一的企业定义为高管权力较高组,将非两职合一的企业定义为高管权力较低组。表12 列示了基于高管权力分组的检验结果,企业ESG 表现对企业年金参与度的促进作用在企业高管权力较低的分组中依旧显著为正,而在企业高管权力较高的分组中不再显著。与此同时,本文采用自抽样法(Bootstrap)重复1000 次计算进行组间差异检验,得到的P 值在1%的水平上显著异于零,说明ESG 在两组之间存在显著差异。该结果表明,企业ESG 表现对企业年金参与度的促进作用在高管权力更低的企业中更为明显。

5.3 经济后果检验:ESG 表现、企业年金参与和创新绩效

企业积极履行ESG 责任的主要目标之一就是实现企业自身的高质量、可持续发展。现有研究已经验证了企业ESG 表现能够提高企业创新产出(方先明和胡丁,2023[38];王治和彭百川,2023[52]),从而帮助企业实现的高质量发展。与此同时,企业年金作为企业主动提供的福利,其能够吸引和留住高素质人才,帮助企业实现人力资本结构的优化,最终促进企业的创新(张东旭和宁美军,2021[25])。基于此,本文建立模型(4)、模型(5)、模型(6),采用逐步回归法进一步探索企业ESG 表现能否通过提高企业年金的参与度进而增加企业创新产出。

其中,模型(4)中Patent 代表企业创新绩效。具体地,借鉴黎文靖和郑曼妮(2016)[53]的研究以公司发明专利、实用新型专利和外观设计专利申请数量之和加1 取自然对数来衡量企业创新绩效(Patent)。模型(5)与模型(1)保持一致。模型(6)是在模型(4)的基础上进一步加入企业年金参与度(LnPension)这一中介变量,其他变量定义方式与基准回归模型保持一致。

表13 列示了经济后果检验的回归结果。第(1)列,企业ESG 表现的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该结果表明,企业ESG 表现的确显著促进了企业创新产出水平。第(2)列结果与基准回归结果一致,企业ESG 表现提高了企业年金参与度。在第(3)列中,企业ESG 表现的系数依旧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但其系数相较于第(1)列有所减小,且企业年金(LnPension)的系数也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与此同时,中介效应 Sobel 检验的Z 统计量为3.195,在 1%的水平上显著。该结果表明,企业ESG 表现在提高企业年金的参与度后,能够进一步提高企业创新绩效。

表13 经济后果检验结果

6 结论和政策建议

随着可持续发展理念逐渐深入人心,企业ESG 表现愈发受到监管部门、企业及投资者的重视。企业年金作为我国养老保险体系的第二支柱,对我国养老体系的完善同样具有重要作用。本文以2010—2021 年沪深A 股上市公司作为研究样本,检验了企业ESG 表现与企业年金参与度的关系及其影响机制。研究发现,企业ESG 表现能够显著促进企业年金与度的提升,这一结论在进行一系列内生性和稳健性检验后依然成立。影响机制检验发现,企业良好的ESG 表现能够通过提升企业绩效和内部控制质量,从而提高企业年金的参与度。异质性分析表明,在员工素质更高以及高管权力更弱的企业,企业ESG 表现对于企业年金参与度的促进作用更加明显。进一步研究发现,企业ESG 表现在提高企业年金的参与度后,能够进一步提高企业创新产出数量,从而助力企业实现高质量发展。本文的政策建议如下:

第一,监管部门应推动ESG 理念和评价的发展,从而促进企业年金计划的实施。在现阶段我国人口老龄化不断加剧以及企业年金发展不充分的大背景下,如何以高质量发展理念解决居民养老问题是政府部门急需解决的重要社会问题。根据本文的研究结论,监管部门应该积极推动我国ESG 评价体系的建立与完善,除关注绿色低碳、污染防治等主要方面以外,也要注重评价体系中关于员工的部分,以充分发挥企业ESG表现对员工福利待遇的促进作用,从而为我国养老体系的建设与完善发挥一定积极作用。监管部门也应不断完善相关法律法规,提供坚实的制度保障,促使我国企业积极履行ESG 责任。同时,社会保障部门也应充分把握企业年金参与度的影响因素,结合企业特征有针对性地推动企业年金计划的实施。

第二,企业应积极提升ESG 表现,通过实施年金计划提高员工满意度和忠诚度,从而实现高质量发展。企业应充分认识到企业ESG 表现积极的信号传递作用,不断加强自身资源获取能力,为自身可持续发展提供坚实保障。同时,企业在实施企业年金计划时,应结合企业自身特征,充分考虑自身经营绩效、公司治理水平、员工素质以及代理问题等多方面因素,发挥好年金制定的民主协商机制,制定适合自身发展以及员工满意的企业年金计划。进一步地,企业应该充分认识到ESG 提升企业年金参与度进而促进创新产出这一发展路径,充分利用好企业年金对于企业人力资本结构的优化作用,为企业真正实现高质量及可持续发展奠定坚实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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