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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孙家鼐与晚清寿州孙氏家族之崛起

2023-10-23郭坤杰

关键词:寿州孙氏孙家

郭坤杰

(复旦大学 历史学系,上海 200433)

孙家鼐(1827-1909),字燮臣,号蛰生、容卿、澹静老人,安徽寿州(今寿县)人。1859年中状元,历任翰林院编修、湖北学政,署礼部、吏部、工部、刑部、户部尚书,晋武英殿大学士。可以说除兵部外,六部尚书几乎轮值一遍。故清史专家戴逸先生言:“孙家鼐是一位近代史上应当予以高度关注、深入挖掘的重要人物。”[1]当前,学界关于孙家鼐的学术研究主要涉及孙家鼐的教育思想[2-3]、孙家鼐与晚清变局关系[4]、孙家鼐与京师大学堂关系[5]等。寿州孙氏家族明末清初始兴盛,清末孙家鼐时期“一门三进士,五子四登科”,家族发展达到顶峰。近年来,学界逐渐关注寿州孙氏家族研究,已有成果主要涉及寿州孙氏家族的联姻特点[6]、家族成就[7]与社会贡献[8]、家族的发展演变[9]及家族崛起与教育之间的关系[10]等。但就目前研究情况而言,寿州孙氏家族研究还有很大拓展空间。基于此,本文欲就孙家鼐与寿州孙氏家族崛起之关系作进一步研究,以深化寿州孙氏家族研究。

一、孙家鼐在寿州孙氏家族中的谱系位置及精神引领

寿州孙氏家族于明朝洪武年间由山东济宁迁移到寿州,始迁祖为:孙鉴、孙铠。家族六世孙枝兰有二子:孙珆、孙珩;七世孙珩有二子孙士谦、孙潘;八世孙士谦有五子:孙克任、孙克依、孙克俊、孙克伟、孙克仪;八世孙潘有七子:孙仁、孙克佺、孙炳图、孙克佐、孙克保、孙克仿、孙克修。寿州孙氏家族将八世十二子分为十四房,其中三、四房空缺,原因不详。1737年寿州孙氏七世孙珆订族谱时确立字辈,枝兰支系为“士克祖家传,多方以自全,同心仰化日,守土享长年”(1)节公·枝兰谱系编辑组2017年编《寿州孙氏宗谱·枝兰馥若公世系谱》,上册,未刊,22-33页。。孙家鼐为“家”字辈,寿州孙氏家族第十一世,枝兰支系七房后裔。

考察孙家鼐与家族崛起之关系,首先需要明确孙家鼐在家族中的位置。孙家鼐兄弟5人,大哥孙家泽(1814-1846)进士,二哥孙家铎(1815-1871)进士,三哥孙家怿(1821-1893)举人,四哥孙家承(1835-1878)未登科,孙家鼐(1827-1909)进士,因而有“一门三进士,五子四登科”之称。兄弟5人中,孙家泽去世时年仅32岁,孙家铎去世时56岁,孙家承去世时43岁,三兄弟均在1880年之前去世。三哥孙家怿寿命虽长于其他三位兄弟,但从其履历“选授休宁县教谕,议叙知县,刑部员外郎。奉天司行走,花翎,奉政大夫”(2)节公·枝兰谱系编辑组2017年编《寿州孙氏宗谱·枝兰馥若公世系谱》,中册,未刊,51页。可以看出他只是一般的低级官员。对于寿州孙氏大家族而言,位居权力中枢地位的孙家鼐必然肩负着家族兴盛的使命。

表1 寿州孙氏家族进士群体生卒及登科时间

在寿州孙氏大家族进士群体中,孙家鼐官职最高,寿命也是最为长久者之一。据《寿州孙氏宗谱》(3)节公·枝兰谱系编辑组2017年编《寿州孙氏宗谱·枝兰馥若公世系谱》,上册,未刊,99-100页。和《安徽孙氏文化》[1]709-710等资料记载,寿州孙氏家族中共产生进士10位(见表1),举人13位(4)《寿州孙氏宗谱》与《安徽孙氏文化》均载寿州孙氏家族有13人考中举人,但具体人物稍微出入,笔者结合两则资料统计为14人。当然,由于资料不全,这个数字还有待进一步确认。(见表2)。

从表1可以看出, 寿州孙氏家族进士群体中有8名是在晚清鸦片战争之后考中进士的,且这10名进士血缘关系都未出五服,这是一个有意思的现象。一般来说,古代社会中五服内的血缘关系是宗族中最可靠的力量。1871年登辛丑科进士的孙家穆所列的13位受业师和受知师中,排在最前的是其三位胞兄。[6]40在寿州孙氏家族中登科的“家”字辈族人,除孙家鼐外均在1890年前去世。孙传奭、孙多玢、孙多钰虽为进士(5)孙传奭,刑部主事,奉天司行走;孙多玢,翰林院庶吉士,授职编修,国史馆协修,记名简放道。,但不在政治权力中枢。孙家鼐考中状元为1859年,在族中进士群体中排第六位。事实上,寿州孙氏家族力量逐渐上升之时,也正值孙家鼐官场逐渐崛起之际。由此可见,寿州孙氏家族的崛起与孙家鼐对家族的拉动关系十分密切。

表2 寿州孙氏家族举人生卒及登科时间

从表2可以看出,寿州孙氏家族14位中举者有13位在鸦片战争之后中举。孙树南、孙家怿、孙家锡、孙家声、孙传铭、孙传檙、孙多捷、孙多鑫、孙多艺、孙方尚等10人与孙家鼐为未出五服血缘关系;孙传衮、孙传绮、孙多棨3人与孙家鼐为6服内血亲关系。14位中举者有8位中举于1887年之后,且1891年有4人考中举人。随着官势日隆,孙家鼐对于寿州孙氏家族其后的举人群体同样发挥着精神引领、核心枢纽作用。

据《安徽孙氏文化》记载,寿州孙氏家族共产生272名文职官吏[1]717-735。从理论上说,考中进士可以被直接授予官职,而中得举人只是获得做官的资格。那么,为何寿州孙氏家族能够涌现出200多名文职官员?家族中24位登科者的合力拉动,显然应是其中重要缘由之一。

寿州孙氏家族大量文职官员涌现的途径多样:一是通过正常的科举。家族通过设置私学等教育方式为族人通过科举走上仕途提供了巨大帮助,而中举的族人似乎都有着各自中举的“独门绝技”,这些“中举之法”在族人中广泛传播,一定程度上发挥着示范引领作用。而孙家鼐高中状元,更是给了寿州孙氏家族子弟莫大的精神鼓励与极大的科举自信。“学而优则仕”,读书、做官、发财,成功步入仕途的寿州孙氏家族子弟为家族的财富累积提供了体制内的保障。二是通过选官。晚清时期,官员的选拔除通过科举外,还沿袭旧有的选官路径,如争议很大的捐纳。事实上,由于吏治腐败以及缓解财政压力的需要,捐纳一直存在并影响着晚清时期官员的选拔。寿州孙氏家族世代为官,累积了大量财富,自然有能力为无法通过科举走上仕途的自家子弟打开获取官衔的另一条通道。此外,留学海外也是寿州孙氏家族子弟走上仕途的一条途径。洋务运动时期,晚清政府开始采用学堂选官制度和留学毕业生选官制度作为选拔官员的方式,而寿州孙氏家族重视教育,并且大力资助本族子弟留学海外,不少留学域外的家族子弟因此便有了获取功名的机会,如孙多钰。

曾在中孚银行工作的包培之回忆称:“孙母全力培养儿子进学科举……其中以孙家鼐爬得最高。这就是被孙家后代经常夸耀的所谓‘五子四等科,一门三及第’的光荣家史。”[13]

但毫无疑问,家族中最能提供“学而优则仕”精神能量的似乎非孙家鼐莫属。孙家鼐“历主乡试、会试,累为大总裁,徐世昌、端方、铁良等人都出自他的门下,在满汉官僚中很有影响”[14],先后多次担任乡试、殿试会考官和阅卷大臣,门生故吏遍天下,所结下的庞大的关系网无疑为家族子弟的科举之路以及之后的仕途发展提供了底气与自信。

二、孙家鼐与寿州孙氏家族的凝聚

家族力量的凝聚与壮大,重在打造家族凝聚之因子,进而发挥“群”的力量,形成紧密的家族共同体。家族文化即为打造家族凝聚因子重要的载体,亦是区别不同家族的根本(6)家族文化一般是指以家族的存在与活动为基础,以家族的认同和强化为特征,注重家族延续与和谐并强调个人服从整体的文化传统。家族文化的内涵十分丰富,包括宗法、族规、家训等相关行为规范,既有物质层面的,也有精神层面的。物质层面体现为家族文化的物质载体,如祠堂、家谱等;精神层面体现为家族的家风、家训、家规等精神内涵,它是区别不同家族的根本。。寿州孙氏家族文化中有着重视耕读的传统,乾隆二年(1737年)孙珆所立家训十条中的第六条“居家宜戒奢靡,崇勤俭,或耕或读,务正业,以培根本”与第九条“族中子弟有聪俊者,宜敦品读书,以期上达”都是在强调读书的重要性;1935年,家族又制定配套的《祠堂花红》,形成系统的读书激励机制(7)节公·枝兰谱系编辑组2017编《寿州孙氏宗谱·枝兰馥若公世系谱》,上册,未刊,13-18页。。自晚清始,寿州孙氏家族逐渐以家族集团的形式崛起。

鸦片战争之后,寿州孙氏宗祠因苗沛霖围攻寿州城而毁,且“赠公墓被毁,合族遇害数十人……公(孙家鼐)闻痛焉”[15]241-242。家谱修撰也有所中断,“吾孙氏族谱……嗣是子孙繁衍,迁居散出者,一时不及查考。数十年来,又以兵燹频经,无暇重修……”[16]。随着家族力量的不断壮大,需要建立、塑造与之相匹配的家族文化以符合其政治地位,进而进一步打造家族凝聚的因子。

祠堂是家族文化的重要载体,亦是家族凝聚的重要元素。晚清时期关于寿州孙氏祠堂重建的时间有两种说法:一是光绪初年重建于城南孙厂(8)节公·枝兰谱系编辑组2017编《寿州孙氏宗谱·枝兰馥若公世系谱》,上册,未刊,1页。。此时孙家鼐正丁忧在家,有参与重建的可能。两副给祠堂题写的楹联“守祖宗,一脉真传,曰勤曰俭;教子孙,两行正路,亦读亦耕”“由山东,移江北,想先人创业惟艰,克俭克勤,在在多称贤父母;绵世泽,振家声,思后嗣守成不易,惟耕惟读,真真都是好儿孙”[9]107-108虽不能确定题写时间,却是孙家鼐参与祠堂修建的一个有力证据。二是祠堂建造时“恰逢孙家鼐60岁之际”[1]510。如果60是指虚岁,也就是1886年,此时光绪帝亲政的呼声越来越高。而作为皇帝身边亲近的大臣,此时的孙家鼐更有机会实现理想抱负,也更有能力将家族带向新的巅峰。不过,目前尚没有找到确切的祠堂重建记载(9)孙氏后人孙治安先生给出的解释是:“家谱中没有宗祠建造的确切时间,因为宗祠建造从筹备到竣工,再到装饰完善,往往需要一个过程,只能根据有关资料推断出一个模糊的时间......孙家鼐60岁时曾回乡看了祠堂,并题写楹联,此时祠堂建造可能还在后期完善中。”孙治安关于祠堂修建需要时间的解说具有一定的参考意义。。

1906年,孙家鼐80岁生日,慈禧太后和光绪帝均赠送匾额。光绪帝的匾额曰:“台衡笃祜联曰德并甘盘,资旧学望齐潞国重耆英。”[15]262孙氏后人将匾额中的“台衡笃祜”4字摘出挂在祠堂锡祚堂的正上方,以求皇帝的赐福及祖先的保佑。整个祠堂规模宏大,占地2 700余平方米。这种有意识的家族文化复建,对于寿州孙氏族人的文化滋养作用不言而喻。

家谱,作为家族文化的重要载体,是家族精神延续的书写,亦为是家族凝聚的重要元素。寿州孙氏家族第二次家谱修成时间为1893年。值得关注的是,这次家谱修撰是由枝兰系七房主导的,早在1870年孙家鼐之侄孙传樾就捐资派人赴各乡镇,寻访缮写。那么,孙传樾为何对于修撰家谱如此热心呢?其缘由一定程度上和孙传樾自身有关联。孙传樾娶妻李鸿章大哥、两广总督李瀚章次女,彼时合肥李氏家族已是名门望族,而寿州孙氏家族官职最高的孙家鼐不过是翰林院侍读学士,充武英殿提调。由于孙家鼐三哥孙家怿未中进士,四哥孙家丞未中举人,同邑有“狂士”将“一门三进士,五子四登科”上下各添4字改为“一门三进士,三不进士;五子四登科,四未登科”,然旋为家怿、家丞所悉,为之弗怿。涤去之,然已盛传人口矣。[17]简短几句,孙氏兄弟羞耻、愤怒之情跃然纸上。由此可见,寿州孙氏族人修撰家谱的内在动因与孙家鼐及其寿州孙氏家族的日渐崛起是密不可分的,孙家鼐成为他们修撰家谱最为主要的精神倚藉。

寿州孙氏家族第三次家谱修于1909年,修成于当年,同样为枝兰系七房所主导。1908年孙家鼐赏太子太傅衔,赐寿县北城街建太傅第,与南北进士第连城一片,家族荣耀可谓达到顶点。孙家鼐晚年体弱多病,连续奏请开缺,直至1909年11月去世。从修撰的主要负责人来看,专司编辑为孙崇祖的长孙、孙家泽的长子孙传栋。由于其父亲早逝,孙家鼐及其他叔祖对他关照较多;从修撰的费用筹集来看,孙传檙、孙传楘各出银100两,为族人中最多者,而孙传楘为孙家鼐次子。显然,第三次家谱修撰还是和孙家鼐有着莫大关系。

“婚姻要择门第”是寿州孙氏家族家训的重要内容,也是其家族凝聚力量直至崛起的重要纽带。寿州孙氏家族初始长期和林氏家族、方氏家族等联姻;晚清之后,随着自身地位提升,开始和豪门望族如李鸿章家族、刘秉璋家族、周学熙家族等联姻。而与寿州孙氏家族联姻的七大豪门中,孙家鼐一门占据四个。孙家鼐长女适内阁中书王昌年,三女适兵部、礼部尚书徐郙之子徐桢祥,四女适江苏候补道胡铭业,六女适刘秉璋之子刘体智,孙孙多焌配周学熙次女,曾孙女孙琪方配孔子第77代传人孔德成。这种庞大的关系网一定程度上助推了寿州孙氏家族的崛起。如,在后期孙氏子弟所缔造的“通孚丰”集团中,周学熙为重要的合作伙伴,徐桢祥对于“通孚丰”集团下多个企业如通益精盐公司、中孚银行等均有入股。寿州孙氏家族以资金为桥梁,以企业为纽带,与姻亲家族集团紧密凝聚在一起。

总之,晚清时期,寿州孙氏家族以孙家鼐为强大的精神引领,推动族人进行家族文化复建及转型,促进家族高度凝聚,加速了家族崛起的进程。

三、孙家鼐及同僚对于寿州孙氏族人的佑护

孙家鼐为官50余年,门生故吏遍布朝野,有着给族人提供佑护的巨大能量。同时,“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和睦九族,念祖宗一脉相传,各宜相亲相爱”(10)节公·枝兰谱系编辑组2017编《寿州孙氏宗谱·枝兰馥若公世系谱》,上册,未刊,27页。,佑护族人也是寿州孙氏家训中明载的内容。

孙家鼐久居官场,自然深谙为官之道。他对族人的荫护可以是主动的荫护,也可表现为因强大的社会资本或政治资本对后辈产生的连带荫护。当然,荫护的力量并不因家族杰出人物的身故而戛然而止,他们遗留的文化符号、政治符号随着时间流逝依然带有不同程度的生命力。

(一)孙家鼐对于族人的生活照料与关心支持

孙家鼐1851年考中举人,后入寿州知州署庐凤道金光筋幕府,随军转战太平军及捻军。胞侄孙传檙记载“公念长兄沛农早没,诸幼侄无以为生,乃举乱余所仅得者让设肆于门,售油酒麦面以自给。”[15]239-240这也是孙家鼐早年与家族关系较为密切之时刻。

孙家鼐后期虽久居京师,但并未淡忘对于族人的照料。如其二哥的孙子孙多森、孙多鑫创办阜丰面粉厂,孙家鼐积极支持,并以长子孙传懋的名义投资两万元,该厂注册亦由孙家鼐奏呈慈禧核准[18]。孙诒经同为帝师,与孙家鼐关系密切。其子孙宝瑄日记中多处记载在孙家鼐居所碰到了孙多鎏[19]。孙多鎏,字冕臣,为孙家铎之孙。因此,可以肯定的是孙家鼐为侄孙提供过较长时间的居留之所。

官僚相互交际、互为奥援是近代中国的政治生态。与孙家鼐同为帝师的翁同龢,同样是权倾朝野,官至户部、工部尚书,军机大臣兼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孙家鼐著作多毁于义和团起事期间,由于孙家鼐与翁同龢关系较好,故翁同龢日记中有800余处二人及官场同人交谈、聚餐的记载,当然,也有不少关于孙氏子弟的记载。翁同龢日记亦可以作为孙家鼐及孙氏子弟活动轨迹的重要例证。

得益于孙家鼐的提携,寿州孙氏家族后辈方有参加一些政治地位不对等的官场交际的机会。如1882年4月18日翁同龢日记载:“夜邀燮臣、子腾便饭,燮臣之侄韵生校官同坐,其侄孙萸村未来。”[20]1691翁同龢邀请孙家鼐及(张)子腾便饭,三人均是朝廷的重臣,孙家鼐之侄却能同坐,说明关系之密切。1883年孙传奭考中进士,同年5月17日翁同龢日记载“今日报录,昏昏无所闻。但得知孙传奭中,燮臣之胞侄也”[20]1778。值得关注的是翁同龢此年参与进士的选拔,其5月12日日记载:“日记进呈前十卷,不暇记,亦不敢记”[20]1778。事实上就官场生态而言,援引、举荐对于最后的登科是非常重要的。

由于寿州孙氏子弟与翁同龢越来越熟悉,故便有了后续孙氏子弟直接拜见翁同龢的情景记载。1887年5月17日翁同龢日记载:“孙萸生观察,燮臣之侄孙,孙家泰之近支,陕西道员。来见。送礼,受火腿肠二……皆为余生日之送礼也。”[20]21491893年4月19日翁同龢日记载:“两淮经历孙传馨镜轩,行大,燮臣之从堂侄,年五十一,在淮廿二年,老练。携徐星槎绍增送茶食八盒来见。”[20]24601895年12月27翁同龢日记记载:“孙峄甫来见。传兖,戊子门人,燮臣族侄。”[20]2907孙传兖来找翁同龢做什么并未记载,需要指出的是孙传兖能见翁同龢这样的人物,还是基于翁同龢与孙家鼐平日之关系。

(二)官员同僚对于寿州孙氏子弟的荫护

1881年12月15日翁同龢日记载:“致书任筱沅,为燮臣之侄通判孙传缃也。”[20]16661891年11月29日翁同龢日记载:“出城吊孙少鼎传爽母丧,四两,幛。少鼎为孙兄堂侄,极孝,余见其派工程监督而不受,敬其为人。”[20]2525文中的孙兄即为孙家鼐,四两即为四两银子。次年 6月18日翁同龢日记载:“送孙稚筠传檙,江西知府,燮翁胞侄。晤谈,并晤燮兄。”[20]2572翁同龢对于孙传爽母亲葬礼的出席及对孙传檙的送别,不能单单理解为一种正常交谊,同样可以理解为翁同龢对于孙氏子弟的提携。另外,孙家穀(稼生)和翁同龢为同年之关系,二人也有过较为密切的联系。[20]870

除翁同龢外,袁世凯、陈夔龙、端方、徐世昌等均给予寿州孙氏子弟不等之佑护。孙家鼐侄孙孙多鑫“藉胞叔祖孙家鼐及外祖公之关系,入直隶总督袁世凯幕”,为后期寿州孙氏家族从事工商实业发展“从一隅到中国南北方”提供了契机。[21]246孙多鑫去世后,孙多森北上。自袁世凯、杨士骧、端方后,陈夔龙继任直隶总督,“陈与孙家亦有师生之谊,系太傅文正公家鼐之门生,且又熟闻公之才,故莅任后,不但挽公继续管理各项企业,且于1909年奏任公为新设直隶劝业道之职。”[21]2461910年4月,孙多森被任命为直隶劝业道。因载沣对陈夔龙举荐的人物不满,孙多森险些官位不保。“陈督原保叶某及某某为巡警道,以孙多森为劝业道及洪恩广为劝业道,监国颇不以叶某某及某某二人为然……监国乃问,孙多森为何许人也,军机答以人虽见过,不知何如,但知其系孙家鼐之孙,乃蒙特简。”[22]而此时孙家鼐已经去世。

孙毓筠(号少侯)1906年携炸弹四枚,谋刺两江总督端方,事泄,被捕入狱。端方出自孙家鼐的门下。据孙氏家谱记载,“(端方)向当朝大学士孙家鼐通报了情况。孙家鼐承认孙少侯是他的侄孙,但表示‘应按国法,勿循私情。’于是端方便授意少候,在供词中不要涉及种族革命,只说救国,勿云反清。孙少候也就依其意表示‘悔过’。但端方不能轻易放出。乃判决监禁五年。”(11)节公·枝兰谱系编辑组2017编《寿州孙氏宗谱·枝兰馥若公世系谱》,上册,未刊,77页。端、孙之间交谈的细节无可考证,但不可否认的是,如果没有孙家鼐这层关系,孙毓筠的下场不敢设想。武昌起义后孙毓筠被释,摇身一变成了安徽都督。

当然,清廷对于孙家鼐也有所眷顾。1891年,“公六十五岁,赏御制劝善要言一部,十一月赏西苑骑马”“是科,侄传檙从侄传绮侄孙多鑫从侄多捷同举江南乡试,捷为榜首”[15]251。同一年孙家出了4个举人。1909 年孙家鼐去世,终年83岁,次子陆军部郎中孙传楘,以四品京堂补用;其孙孙多焌、孙多煃以郎中分部补用。

从上述的举证中不难发现,正是孙家鼐及僚属对孙氏后辈的佑护,清廷对于孙家鼐及孙氏子弟的恩眷,有力地推动了寿州孙氏家族的不断发展。孙家鼐虽然去世了,但其铺下的政商学界人脉关系依然给族人带来荫护,其精神品格依然激励着孙氏后人不断向上。

1919年孙多森离世,中孚银行陷入人事争夺的危机,孙家向时任总统的徐世昌求援。“徐是孙家鼐的门生,和孙家世交,允予协助,当嘱他的胞弟(堂弟)时任币制局总裁兼交通部次长的徐世章转告李士伟,说通惠实业公司和中孚银行都是孙多森苦心办起来的,应由其弟孙多钰接办,外人不得妄想……中孚始渡过难关。”[23]媒体上不时刊载着关于孙家鼐的新闻。如1937年报载“孙家鼐之大度”[24],1941年报载“孙家鼐容人气量”[25],虽不一定可信,但彰显了孙家鼐的雅量。当然,也有一些孙氏族人犯事,往往也被追溯到孙家鼐。如1916年2月17日《申报》报载:“淮北丰县孙多祺,前清相国寿州孙家鼐之裔孙,到任以来,地方人民受其苛虐,联名赴省控告。”[26]同年6月22日《申报》报载:“该匪号相如,五十八岁,面黄无须,口内上牙镶过五六个,其长子在家乃孙家鼐之族侄女婿也。”[27]显然,媒体这样报道不单是为了博人眼球,孙家鼐的名声对于后辈族人也有一定的约束。

四、结语

晚清时期寿州孙氏家族,以科举为路径,以孙家鼐为代表的家族杰出人物为引领,最终实现家族崛起。审视孙家鼐与寿州孙氏家族的崛起之关系,孙家鼐作为家族中的杰出人物对于家族的发展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孙家鼐拥有强大的文化资本、政治资本和社会资本,有着对于族人佑护的巨大能量。而寿州孙氏族人也不负众望,各房各家持续接力,相互比拼、相互援引,甚至相互内卷,勇往直前、齐心协力、一脉相承,不断续写着家族的辉煌与荣誉。

孙家鼐在政治、实业、医学、书法等方面均有建树,可谓集大成者。尤其在读书方面,孙家鼐一直起着表率及引领作用。1899年孙家鼐因抗议慈禧废光绪,请辞回乡,次年2月在八公山深处的寿州孙家花园,开办子弟学堂。孙家鼐思想开明,劝诫族人子弟接受新学。孙氏子弟多重视新学,不少甚至负笈海外求学,为寿州孙氏家族的持续发展提供了不竭动力。在孙家鼐与孙氏前辈潜在精神激励及道德榜样示范下,孙氏族人在多行业均有建树。军政界以孙多棨、孙一中、孙有馀等为代表;工商实业界以孙多鑫、孙多森、孙多钰及其子侄孙元方、孙豫方、孙晋方、孙观方、孙煜方、孙麟方等为代表;科教界以孙秉南(原名多炎)、孙方铎、孙训方、孙良方、孙多鸾、孙以謇、孙以粱、孙以绍、孙以德等为代表;书法艺术界以孙多慈、孙剑鸣(原名方鲲)为代表;医学界以孙逵方(中国现代法医学的先驱)为代表。

不言而喻,作为寿州孙氏家族荣耀与后辈学习榜样,孙家鼐运用自身强大的文化资本、政治资本和社会资本,凝聚家族力量,引领家族发展,为家族崛起作出了巨大贡献。重新审视孙家鼐与寿州孙氏家族崛起之关系,不惟有助于深化孙家鼐与寿县乃至淮南关系研究,亦且有助于构造地方地标人物形象识别,推动地方文化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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