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运第三城，为什么是杭州？

叶珠峰

9月23日，杭州第19届亚运会开幕式在浙江杭州奥体中心体育场举行。火炬手汪顺与数字火炬手共同点燃主火炬。摄影/本刊记者 盛佳鹏

2023年9月23日晚，潮水奔涌的钱塘江畔，第19届亚运会开幕式在杭州奥体中心体育场盛大举办。在五彩斑斓的探照灯光照耀下，“大莲花”绽放光芒，杭州奥体中心体育馆和游泳馆犹如振翅欲飞的彩色蝴蝶。

作为党的二十大胜利召开后中国举办的规模最大、水平最高的国际综合性体育赛事，杭州亚运会开幕式在这一天成为全亚洲乃至世界瞩目的焦点。

杭州举办亚运会，是中国城市第三次举办这一亚洲最高水平的体育盛会，创下了三个“之最”：规模最大、项目最多、覆盖面最广。

自成功申办亚运会以来，杭州坚持贯彻“绿色、智能、节俭、文明”的办赛理念，全面落实“简约、安全、精彩”的办赛要求，得到了世界范围内的好评，全面展示了中国充满自信和活力的未来。

中国体育代表团从1974年新德里亚运会开始，已经参加了12届亚运会。从1982年第9届亚运会开始，已连续10届亚运会上获得金牌总数第一。不但在亚洲，在世界范围内都已证明了自身体育大国地位。

杭州亚运会中国体育代表团9月12日在京成立，代表团由张雨霏、汪顺、邹敬园等共计36位奥运冠军领衔。中国体育代表团秘书长、国家体育总局竞体司司长张新公开表示：“我们有把握继续获得亚运会金牌榜榜首之位。”

张新介绍称，中国代表团的参赛目标是夺取运动成绩和精神文明双丰收。“这是我们参加国际体育赛事一贯的目标和参赛要求。我们既要夺取优良的成绩，更要全面展示中国代表团的精神风貌。我们将按照奥运会的标准参赛，并进行备战训练。比如像乒乓球、羽毛球这些项目，亚运会的比赛，就是世界最高水平的较量，我们要做好充分的准备，争取取得胜利；像田径、游泳、举重、射击这些项目，我们力争取得一批好成绩；像花样游泳、水球、现代五项等项目，亚运会的比赛也是奥运会的资格赛，我们争取第一时间拿到奥运会资格，为备战巴黎争取主动。”

9月24日亚运会开赛首日，中國体育代表团即在赛艇、游泳等多个项目中狂揽20枚金牌，7枚银牌，3枚铜牌，共计30枚奖牌，并打破3项亚洲纪录。

9月25日，中国体育代表团再夺19枚金牌。男子10米气步枪个人决赛中，2004年出生的盛李豪以总成绩253.3环夺冠，该成绩是中国代表团本届亚运会创造的首项世界纪录；中国滑板队15岁小将陈烨夺得滑板男子碗池冠军，成为中国最年轻的亚运冠军；赛艇女子八人单桨有舵手决赛，中国队以6分33秒61的成绩收获金牌，令中国代表团达成亚运会1500枚金牌的里程碑成就……

篮球评论员杨毅仍对1990年亚运会吉祥物“盼盼”记忆犹新，他对《中国新闻周刊》回忆称：“至今在北京亚运村屹立的吉祥物‘盼盼’，并不是举着鲜花和火炬，而是举着一枚硕大的金牌。在那个年代特殊的历史背景下，体育是‘排头兵’，代表中国的国际形象和国际竞争力，而现在的中国，国际影响力是多领域，多层面，多方位塑造的。”

通过本届参赛队员的赛后采访可以看出，距离北京亚运会33年后，运动员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9月24日上午，在赛艇项目女子轻量级双人双桨决赛中，中国组合邹佳琪、邱秀萍赢得亚运会首金。但最终上了热搜的是邹佳琪因常年划桨，满是厚厚老茧的一双手。

邹佳琪的父亲赛后受访时表示：“没有哪个小姑娘的手会这样。”网友留言评论：“运动员真的不容易，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

“这是在中国举办的亚运会，破世界纪录很有意义。拿金牌，唱国歌的时候感觉真的很好。”盛李豪非常谦逊有礼地回答，“我不去想（巴黎奥运）金牌。”

15岁的陈烨赛后特意感谢了他的父亲在老家为他建造滑板碗池用于训练，“谢谢爸爸，我会加油的！”

东京奥运会后，中国体育代表团曾有一段经典的“总结陈词”，在杭州亚运会回看仍然适用：

“当前，社交网络的兴起，使中国运动员更便利地表达自己的情感，张扬自己的个性，向全国乃至全球观众展现新时代中国运动员自信、率真、亲和的性格，也有开放、落落大方的精神气质，既开放自信也谦逊谦和，塑造着可信、可爱、可敬的中国形象。同时，社会各界对代表团、对中国体育健儿的关注也不仅仅局限在运动成绩上，更关心运动员的成长经历和拼搏历程，开始理性地看待竞技体育比赛的结果，祝贺成功，宽容失败，从一个侧面折射出国家综合实力和自信的整体提升。从体育看社会，大国风范正在形成。”

举办世界性、区域大型综合运动会，一直都是杭州的梦想。

历史上，在成功申办2022年亚运会之前，杭州曾举办过2011年全国残疾人运动会、2017年全国学生运动会，杭州还曾在2007年作为协办城市，成为女足世界杯举办地之一。杭州也曾申办过两次全国运动会和一次全国城市运动会，但都未能如愿。

2014年，杭州迎来了一个机会，与亚运会产生了“缘分”。当年5月，浙江省体育局、杭州市政府向浙江省政府上报《关于杭州申办2023年第19届亚洲运动会的请示》，正式提出申办亚运会的申请。紧接着，浙江省政府向国家体育总局上报了《关于浙江省杭州市申办2023年第19届亚洲运动会的函》。

曾深度参与杭州亚运申办过程的亚奥理事会终身名誉副主席魏纪中对《中国新闻周刊回忆》：“杭州最初申办亚运会的时候，曾面临印度的竞争，而中国作为亚洲的体育大国，得到了亚洲体育界和亚奥理事会更多的信任和支持。中国也理应作出帮助亚运会发展乃至助力奥林匹克运动发展的贡献，这对包括中国在内的整个亚洲体育有利。”

彼时，杭州虽然尚未主办过国际大赛，但场馆等相关基础设施已具备一定水准。位于钱塘江南岸的杭州奥体中心，于2007年正式启动建设，2017年交付使用。该中心共包括一座8万人的主体育场、一座18000人的主体育馆，还有游泳馆、网球中心、棒垒球中心，曲棍球场、小球中心和室内田径中心等，再加上已有的黄龙体育中心，以及包括浙江大学在内的各大高校体育场馆。这样算下来，杭州已基本具备举办世界性、洲际性、全国性综合运动会的基础条件。

9月15日，“智能乒乓云上冠军挑战赛”在浙江杭州滨江举行，乒乓球世界冠军许昕现场与AI互动对战。图/视觉中国

2015年8月初，魏纪中率亚奥理事会考察团访问杭州，对杭州进行了全方位考察。亚奥理事会基于杭州的场馆基础设施，当时就作出了判断。当时评估认为，除了亚运村外，杭州利用已有和在建的体育设施，完全就可以承办一届亚运会。

2015年8月16日，国务院批复：同意杭州代表中国申办2022年第19届亚运会。随后，中国奥委会正式向亚奥理事会递交了申办意向书。

2015年8月20日，杭州市成立第19届亚洲运动会申办城市工作委员会（简称亚申工委），时任杭州市市长张鸿铭担任主任。此时，距离9月16日揭晓结果的第34届亚奥理事会代表大会，时间已不足一个月，亚申工委开始紧张筹备申办工作。

同年9月16日，在土库曼斯坦召开的亚奥理事会代表大会只给了杭州申办代表团总计20分钟的陈述时间，扣除宣传片的5分13秒，只留给了陈述人15分钟，陈述人需要在短时间内把杭州最突出的亮点展现出来。

最终，杭州申办代表团综合考虑后决定，除了时任国家体育总局局长刘鹏、时任浙江省副省长郑继伟、时任杭州市市长张鸿铭三位领导以及担任英文陈述的杭州电视台双语主持人陈永馨外，由游泳奥运冠军罗雪娟和阿里巴巴集团总裁金建杭作为代表进行陈述。前者代表了杭州竞技体育的顶尖水平；后者代表杭州企业，可以彰显杭州数字经济发达的独特优势，以及举办一届“智能亚运”的现实可行性。

大会上，杭州申办代表团的陈述采取视频短片、幻燈片、承诺表态等方式融合进行。视频短片向代表们生动展示了杭州的历史人文、美丽风光和城市建设；幻灯片从竞赛安排、智能服务、住宿接待、交通服务、医疗保健、安全保障、市场开发等7个方面，展现了杭州办好亚运会的底气和期盼。

“杭州市政府将和中国奥委会一道，与亚奥理事会和亚洲各单项体育联合会全面合作，遵守承诺、践行议程，把2022年亚运会办成一届绿色、智能、节俭、文明的体育盛会。”时任杭州市市长的张鸿铭掷地有声地说。

《中国新闻周刊》了解到，按照大会议程，在陈述环节后还有现场提问环节。出人意料的是，现场静默无声，没有提问，没有质疑，杭州申亚代表团事先精心准备的100多个问题和回答，竟然一个都没用上。

随后，时任亚奥理事会主席艾哈迈德宣布：“HANGZHOU！”

魏纪中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杭州获得亚运会主办权后，激发了很多亚洲国家和城市的申办兴趣，亚运会的前景和发展得到了亚洲各国的认可。杭州之后，连续3届亚运会仍是由相对有较强经济实力的国家城市举办，以确保亚运会的“价值”得以持续提升。（注：2026年亚运会将于日本名古屋举办，2030年亚运会将于卡塔尔多哈举办，2034年亚运会将在沙特阿拉伯利雅德举办。）

从杭州最终确定的“绿色、智能、节俭、文明”办赛理念中，可以看到“算大账”“算长远账”“算综合账”的战略思维。自申办工作伊始，杭州就希望通过举办一届高水平的体育文化盛会，全面展现生态文明、智慧城市、文化兴盛等领域的发展成果，进一步提升杭州在亚洲乃至世界的影响力和美誉度，实现“办好一个会，提升一座城”。

杭州亚组委执行秘书长、杭州市副市长陈卫强曾重点阐述了“体育亚运”“城市亚运”“品牌亚运”中的“城市亚运”，即如何“办好一个会，提升一座城”。

筹办8年时间里，杭州亚运会对杭州乃至浙江省的社会经济发展推动有目共睹。比如，杭州的基础设施建设方面，目前地铁建设已达516公里，萧山机场新航站楼拔地而起，杭州西站建成投运，高速公路巩固提升……

今年8月8日，杭州市民期盼已久的天目山路隧道开通试运行，标志着杭州东西向最长快速路——钱塘快速路全线通车。未来，这条“穿江连城”的快速路将加强区块沟通衔接，提高路网通行效率，释放城市发展活力。此外，还有街边的道路整治、社区美化，这些都是看得见的改变。

早在雅加达亚运会闭幕式上，美轮美奂的“杭州8分钟” 文艺表演给予了全亚洲乃至全世界足够的想象力，其中“智能化”无疑是关键词。

如今，在5G、物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的支撑下，杭州亚运会出现了一系列全球首推、首创、首用的应用和科技，覆盖到场馆建设、赛会举办、运动员参赛、观众观赛体验。先进的数字技术、一系列的智能化应用，也直接展示出中国的互联网科技实力。

9月23日的开幕式上，杭州亚运会采用数实融合的形式，完成了主火炬的点燃，打造了亚运史上首个数字点火仪式。开幕式上，最后一棒火炬手，游泳奥运冠军汪顺与十余米高的“数字火炬手”共同点燃主火炬塔，改变了原来单个火炬手去点燃火炬的方式，是数字世界与现实世界实现同频共振，也体现了万众线上共同参与亚运。

开幕式现场，数万人更是可以通过手机AR互动，放飞许愿灯，召唤亚运吉祥物跳入“大莲花”体育场，这也是世界上首次在大型活动现场中采用AR创意互动，通过数字技术让现场观众成为开幕式现场演出的一部分，传递全民亚运的理念。

陈卫强接受采访时表示，“9月23日，参加开幕式的总人数大约7万人，其中5万人是观众。散场时，40分钟完成7万人的疏散工作，这得益于杭州亚运会数字化指挥体系，开幕式现场，观众席侧的绿灯亮起，意味着这一批观众可以离场，这是非常有序的安排。在此基础上，我们合理调度了‘大莲花’附近两条免费地铁线路专列，赛事总指挥部大屏掌握了各个入口和地铁口情况，有效地保障开幕式观众顺利离场。”

充满“智慧”的赛事场馆，为杭州亚运会的成功举办奠定了坚实基础。杭州奥体中心体育场、黄龙体育中心等十余个场馆都在科技的加持下实现了智能化運营。例如桐庐县的亚运马术中心，“亚运马术智能化系统”可对马匹健康状况、检疫采样等数据进行数字化处理，为马匹服务提供信息化支持。温州体育中心体育场草坪下方装有18个传感器，可对草坪根部温度、湿度等数据采集分析，实现草坪科学养护……

国际奥委会首席信息科技官艾拉里奥·孔纳曾认为，“云技术”支撑了这次亚运会，为往后的大型体育赛事提供了一个最好的榜样。“感谢杭州，通过这样一次亚运会，通过云技术，来创造了新的历史。”

法新社记者日前发表了“体验式报道”，称杭州亚运会上，大量的机器人在为1.2万名运动员、成千上万的记者、技术官员和观众提供服务并维持秩序。

“一款智能灭蚊机器人正在广阔的亚运村漫游巡检，它通过模仿人类体温和呼吸来引诱并消灭蚊虫；机器狗可以奔跑、跳跃和翻转以巡检供电设施；无人驾驶公交车将在绍兴棒（垒）球体育文化中心周边为乘客提供接驳服务；运动员可以用乒乓球机器人测试反应；甚至，一些场馆也是在建筑机器人帮助下建造的……从本届亚运会就能看出，中国在这项赛事上推动机器人主题的热情。”

对于杭州亚运会举办结束后的安排，杭州也早有布局。陈卫强介绍，首届国际皮划艇超级杯确定将于2024年10月在杭州富阳水上中心举办，2023～2026年世界羽联世界巡回赛总决赛，也已官宣落户杭州。此外，杭州亚组委注重“还馆于民”，让市民共享亚运成果。亚运场馆在设计和建设过程中，运营单位就提前介入，充分考虑赛时和赛后功能需求。目前，56个竞赛场馆已有51个确定运营单位，较好避免了赛后搁置浪费情况的出现。

待到亚运会过后，当杭州市民奔跑在城市绿道，走进举办过亚运会的场馆进行健身运动，亲身体验智能设备的便捷，享受其中乐趣；当海内外游客泛舟西湖，线上线下智能设施能“触手可及”，提供便利。

届时，杭州可以自豪地表示：智能亚运已经融入城市的每个角落，可以与每个人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