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路中阿大宗商品本币结算

江玮

2023年9月21日，“中阿大宗商品本币结算对话”主题论坛上，中阿双方业界人士讨论大宗商品的本币结算之路。

作为阿拉伯国家的第一大贸易伙伴，中国正在与阿拉伯国家探索大宗商品的本币结算之路。

中国与阿拉伯国家的贸易额在过去十年间翻了近一番，目前双方的贸易往来主要以美元进行结算。由于汇率波动较大，美元兑换人民币的成本较高，给双方的贸易往来带来了诸多不便。

本币结算因此成为中阿合作探索的重点领域。作为全球大宗商品的主要消费国和贸易国，中国在推进大宗商品贸易本币结算方面有巨大的空间。

9月21日，摩洛哥非洲银行上海分行行长安明（Amine Lahmamsi）在宁夏银川出席第五届中国-阿拉伯国家工商峰会主题论坛“中阿大宗商品本币结算对话”期间表示，使用外币进行贸易存在一些固有的挑战，比如货币的兑换成本和汇率的波动，繁琐的结算程序也给交易增加了不必要的复杂性和风险。为了克服这些挑战，要探索向本币结算的转型。

实际上，作为全球大宗商品的主要消费国和贸易国，中国在推进大宗商品贸易本币结算方面有巨大的空间。

“通过以当地货币进行交易，我们可以降低货币兑换成本，并减少汇率波动的风险，这样还可以增强国际贸易的稳定性和可预测性，并且促进投资，创造有利于可持续增长的环境。”安明说。

中国丝路集团董事长闫立金也表达了相似的观点。几十年来一直从事国际贸易和国际经济合作的他认为，结算环节是整个跨境贸易，包括跨境经济合作，最重要的一个环节，面临很多的风险、困难及挑战；本币结算具有提高结算效率、降低汇率风险、促进双边贸易等优点，能够促进双方贸易往来，减少金融风险。

中国建设银行研修中心（研究院）课程设计管理中心主任孙兆东指出，大宗商品的特点是同质化、可交易、被广泛作为工业的原材料，大宗商品的本币结算试点能够带动其他贸易的本币结算。他建议宁夏特别是银川，应积极争取国家的试点，比如数字人民币的先行试点、自由贸易区的试点、跨境贸易的减税降费等等。如果把以上三个建议合并成一个，就是能不能争取与阿拉伯国家建立自由贸易特区，从而推动包括大宗商品在内的服务贸易、技术贸易等迈上新台阶。

油气贸易的本币结算

作为全球最大的油气进口国，中国是阿拉伯国家油气资源出口最稳定的一个市场。上海石油天然气交易中心副总经理、财务总监王春鹏在主题论坛“中阿大宗商品本币结算对话”演讲中提供的一组数据显示，2022年，中国原油进口量达到5.08亿吨，其中从海合会国家进口原油为2.1亿吨，占总金额量的41.6%。2022年，中国天然气进口量1484.8亿立方米，从海合会国家进口量为240亿立方米，约占总进口量的16.2%。

据王春鹏介绍，作为国内首个国内油气线上交易可多币种结算的平台，上海石油天然气交易中心正在加快完善国际油气交易结算系统建设。

2022年12月9日，在首届中国-海湾阿拉伯国家合作委员会峰会上，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提出：“中国将继续从海合会国家持续大量进口原油，扩大进口液化天然气，加强油气上游开发、工程服务、储运炼化合作。充分利用上海石油天然气交易中心平台，开展油气贸易人民币结算。”

王春鹏透露，上海石油天然气交易中心已经完成了三船以人民币结算的国际LNG（液化天然气）贸易。今年3月28日，中国海油与法国道达尔公司达成的首吨以人民币结算的一船LNG贸易曾引起国内外舆论的广泛关注。

阿联酋阿布扎比第一银行中国区CEO（首席执行官）兼上海分行行长邹江磊在演讲中表示，石油贸易目前在中东贸易中仍占非常重要的比重。由于石油贸易在全球以美元结算，因此以美元计价的大宗商品的态势有它的经济合理性。但中东地区，特别是海湾地区的经济正在经历重要转变。在海湾和中东国家的发展愿景中，能源转型、经济转型成为一个重要议题，这意味着中东的贸易结构、投资结构和整个经济发展结构在未来一二十年将发生巨大的变化，而中国恰好拥有中东经济转型和能源转型所需的新兴能源技术、生产能力和知识。

“在整个贸易增长中，非化石能源贸易量在不断的增加……从以传统能源为主的贸易和投资的态势格局，转变为一个非传统能源逐渐上升并且占比不断增加的格局和态势下，我们怎么考虑货币的国际化，或者是货币的本币化？”邹江磊说，人民币国际化的愿景可以跟中东和整个阿拉伯国家的能源转型、经济转型紧密的联合起来。

邹江磊同时指出，这并非是要规避某一种单一货币，最终目标应该是与中东阿拉伯国家的贸易伙伴实现货币的多元化。他表示，阿联酋阿布扎比第一银行在业务中积极推行的是双向贸易的本地化和货物的本币化。很多中方企业正在积极与中东的贸易伙伴重新商讨以前以美元計价的合同，至少一部分的合同和一部分的贸易量可以尝试用双方认可的本币货币来进行结算。

“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路径，因为在这样的情况下，双方在不对本国货币造成太大影响的情况下，能够逐渐适应货币的多元化，然后慢慢随着贸易量的增长、随着双方本币之间某一个货币的增长，能够达成对主要货币的趋同。”邹江磊说。

金融基础设施建设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发布的官方外汇储备货币构成（COFER）数据显示，至2023年一季度末，全球主要央行持有的人民币外汇储备总额已经达到2880.7亿美元，人民币在全球外汇储备中的占比为2.58%，为全球第五大外汇储备货币，已经有80多个国家和地区将人民币纳入外汇储备。

值得注意的是，尽管人民币全球使用程度不断提高，境外主体持有和使用人民币的意愿不断增加，但人民币跨境使用的程度仍与中国经济实力和贸易实力还不适应。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CIPS系统）是经中国人民银行批准专司人民币跨境支付清算业务的批发类支付系统，致力于提供安全、高效、便捷和低成本的资金清算结算服务，是我国重要的金融市场基础设施。

中阿经贸关系稳健务实构成了人民币使用的基础。海关总署数据显示，贸易方面，2022年，中国对阿出口额突破万亿元人民币，增长21.5%；中国自阿进口额达到1.72万亿元人民币，增长50%。投资方面，中国对阿拉伯国家的投资额持续增加，截至2022年末，存量投资额已超过250亿美元；2022年，阿拉伯国家新增来华投资10.5亿美元，同比增长近9倍。

与此同时，中国出台了多项政策支持阿拉伯国家的人民币使用，其中包括给予卡塔尔、阿联酋人民币合格境外机构投资者（RQFII）资格和额度；与阿联酋、摩洛哥、埃及、卡塔尔签署了货币互换协议，总规模超过1000亿元人民币；与卡塔尔、阿联酋建立了人民币清算安排，授权工银多哈和农银迪拜担任当地人民币清算行；阿联酋迪拉姆和沙特里亚尔已在中国银行间外汇市场挂牌，可与人民币开展直接交易。

跨境银行间支付清算有限责任公司（CIPS）副总裁邬向阳介绍，2021年以来，阿拉伯地区银行经CIPS系统处理人民币结算业务量快速增长，年均增速超过50%。2023年二季度，阿拉伯地区CIPS业务量单季度突破1万笔，金额达到1595亿元，同比分别增长195%和104%，增速显著高于CIPS整体水平，较三年前同期增长7.2倍和8.7倍。

目前阿拉伯地区的CIPS业务以实体经济活动产生的结算为主。阿拉伯地区办理人民币业务的企业中，已有部分油气能源类企业。但与中阿双边贸易规模相比，阿拉伯地区CIPS业务中贸易类的金额还有较大差距。

数字技术正在助力本币结算。闫立金指出，贸易数字化、结算本币化的趋势越来越明显，体现在跨境贸易越来越在线上进行。中阿要扩大大宗商品的交易和跨境贸易，利用数字技术的助力，来实现本币化合作，这是提高市场竞争效率的一个必要手段。

孙兆东则为中阿大宗商品本币结算总结了三条新的路径：跨境支付的清算系统、以数字人民币和多边数字人民币组成的大宗商品结算以及以数字人民币普及推广和人民币国际化为代表形式的“世界的人民币”。他将世界的人民币比喻为一架大型的C919，数字人民币是它左边的翅膀和引擎，另一个引擎就是人民币的国际化。

数字人民币在油气贸易结算中具有广阔的应用前景。王春鹏表示，数字人民币更是一种安全、便捷、高效的结算方式。目前上海石油天然气交易中心的结算体系正在搭建数字人民币跨境结算这一全新通道。届时，国内企业与阿联酋、沙特之间达成的油气进口，可以通过上海石油天然气交易中心的数字人民币结算系统进行结算。

来自中国工商银行现代金融研究院的演講嘉宾康立则指出，跨境贸易的本币结算不仅涉及贸易双方，背后是金融基础设施建设、金融产品创新、金融市场开放以及金融机构的全球竞争力提升等一揽子系统性工程。因此，推动跨境贸易本币结算的过程，实际上是完善金融服务生态的过程。

康立举例说，今年上半年，工行立足中阿跨境能源合作，作为唯一业务合作行，落地中国-沙特两国的重大油气合作项目，为中阿经贸合作精准赋能。他表示，作为全球第一大人民币业务银行，工商银行将充分发挥全球经营优势，做好跨境贸易本币结算的金融支持，服务国家高水平对外开放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