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活力的眼睛

［美］海梅斯·埃斯卡兰特?译/颜士州

新学期的第一天，我站在新班级的教室里，看着学生们激动与期盼的脸。只有一个男孩与众不同，他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头发散下来，挡住了眼睛。他低头看着桌面，好像要逃避什么。他的衣服很大，更显出他的瘦弱。他的名字叫里安。

第一次体育活动课上，我让学生们坐在地板上围成一个圈，每个人都讲讲令自己印象深刻的事情。里安没有离开他的书桌，仍坐在那里摆弄他的鞋子，而其他孩子此时正谈笑风生。为了让里安融入进来，我建议大家把书桌围成圈，这样可以让里安围坐在一起。但是当轮到他讲话时，他还是没精打采地耷拉着头，看着他的书桌。

开学的头两周就这样过去了，里安不参加一切活动，无论是音乐、数学、英语，还是艺术。他也不与我或任何同学说话。更让人忧虑的是，我从没有看到他脸上有过笑容。我开始怀疑他是个被冷落或被虐待的孩子。在里安的眼里，生活是一片死海，他和周围的世界宛如隔着一层帘子。可我似乎懂得他那一脸的冷漠。

那漠然的态度我以前见过，我自己曾经也有过。我从小就经常挨打，一次我的父亲喝醉了酒，失手把我的头打破了。第二天上学时，我的老师看到了我头上的伤口，急忙带我去浴室冲洗。

“让我给你梳理一下头发，亲爱的。”

我面向水龙头，老师让我倚在浴盆前，轻柔地洗着我的头发。我看着那红锈色的水在下水口旋转着。洗好后，我的老师温柔地梳理我的头发。有生以来从没有人这样充满爱心地对待过我。就是从那一刻起，我决心也要成为像她一样的老师。

现在我真的是一名老师了，我有机会善待像里安这样的孩子，就像当年我的老师对我一样。我做的第一件事是去咨询里安从前的老师。“噢，”她对我说，“他的父母已经两次被怀疑虐待孩子，但是有关部门找不到证据。”

我与里安的母亲见了面，她是个粗俗的女人，好像一点也不关心她的儿子在学校表现如何。我想尽办法来让里安参与班级活动，但里安没有反应。

不久，我的儿子彼得从学校回家度假。他在我们镇上挺有名，因为他在州田径比赛中获得过冠军，还演过一部电影。我常常让他到我的班上来讲讲自己的经历和心得。这次，我看到里安在注视着他，好像在认真地听。我突然想：为什么不邀请里安到我家做客？这也许会改变他。

那天早上，当里安走进教室，我上前对他说：“里安，你愿意到我家里做客吗？你能看到彼得获冠军的照片，你可以睡在他的房间里。”

“我很愿意。”他低声说，然后他看着他的鞋，“但是我妈妈不会让我去的。”

晚上，我给里安的母亲打了电话，她果真不让。第二天，我写了一张字条让里安带回家去。我在字条上详细地解释了我为什么邀请里安去我家做客，可没有得到回复。我又一次给里安的母亲打电话，又被拒绝了。我没有放弃。我冲进里安母亲工作的食品店，对她说：“你能让里安来吗？让他感到自己被重视，这会对他大有好处……”

也许是被我缠得不耐烦了，里安母亲没好气地说：“好了，行吧！”她的话刚一出口，我就迫不及待地把这消息告诉了里安。

两天后，里安放学后跟着我，来到我家。

“就像在你自己家里一样，”我告诉他，“要吃什么，自己到冰箱去取。”

里安走进彼得的房间，看着家具、照片、书籍，还有奖章。“房间真干净！”他说，接着像往常一样又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如果他能笑一笑该有多好！

“我尽力让房间整洁，因为我知道你要来了。”我告诉他。里安扬起头，他的眼睛睁大了，有了一丝明亮。

那天下午，我们一起和狗玩，摘来鲜花插进瓶子里，准备晚餐要吃的馅饼。饭后，里安与我丈夫下了一盤棋，还看了彼得从书报上剪下来的所有图片。里安还是很拘谨，但我能感觉得到，他与我们在一起时心里是平和的。

“我可以睡在彼得的房间里吗？”他问。

“当然可以，里安。”

在铺床时，我说：“里安，我的童年也充满了艰辛。但是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我的生活很美好。”然后，我帮他关了灯，离开了房间。

次日早上，在带里安去学校的路上，我有点忐忑：把里安带到我家，这事做得对吗？

当我在备课时，我看到孩子们围着里安在问：

“老师家的房子什么样？”

“你去老师家做什么？”

“你们吃了什么？”

里安先停了一下，然后兴奋地用手比画着，滔滔不绝地说起来：狗在我们散步时如何高兴，晚餐的馅饼如何好吃。他谈起彼得的照片与奖章，炫耀他睡在彼得的房间里。然后我看到了我一直想看到的，里安的眼睛终于闪着光亮了，里安灿烂地笑着，一直笑着，再也没有停下来。

后来，里安开始积极参与班级活动了。他把他的课桌靠近我，这样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能找到我。学习上他格外努力，年末他的各科成绩在年级里都是优秀。

对于一个缺乏温暖的孩子，或许只需要付出一点爱，就能帮助他走出阴霾。在里安与我身上，都有老师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