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等教育对实现全民共同富裕的效用
——基于个体高质量发展与未来风险的实证分析
2023-10-12杨佳润
杨佳润
(华中科技大学,湖北 武汉430074)
一、问题提出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发展教育,加快建设高质量教育体系。关于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学界认为是一种实现更高质量、更高水平的发展,体现为数据指标的变化或规模结构质量效益相协调的发展;[1]高质量高等教育必然主动服务国家重大战略需求,[2]特别是在当前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中国式现代化战略下,应指向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实现。
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特征,如何通过高等教育促进共同富裕已成为具有重要现实意义的研究课题。对此,学界普遍认为高等教育具有收入提高功能,是弱势群体实现“提低、扩中”社会流动的重要渠道,有利于共同富裕目标的实现。[3]然而,近年新冠肺炎疫情等外部风险事件引发了全球性经济衰退,国家经济和人民收入都面临下行风险与挑战。[4]对于未来可能发生的类似收入风险挑战,高等教育能否帮助个体有效抵御风险冲击,保证人民共同富裕的长久性与稳定性?这有待借助大样本数据加以论证。为此,本研究将通过综合考虑个体未来可能的收入风险冲击,尝试回答高等教育是否能在抵御未来风险的同时提高个体收入,进而促进全民共同富裕的研究问题。该问题的回答既有助于学界了解个体未来收入风险的形成原因,进一步拓展共同富裕相关理论成果,又可为构建高等教育促进共同富裕的长效机制提供经验证据与决策参考。
二、研究设计
1.文献回顾与研究假设
学界对共同富裕有着不同维度的认识,但大多学者从收入维度认为共同富裕主要是着力提高低收入群体的收入,扩大中等收入群体,形成中间大、两头小的橄榄型分配结构。[5]本研究也遵循此进路,将“个体能否提高自身收入,进入中等及以上收入群体”看作是实现共同富裕的基础性标准,并基于此建构理论基础和研究假设考察高等教育与共同富裕的关系。
高等教育有利于个体收入增长已成为共识。[6]但现有研究大多只考虑了高等教育的收入功能,对其未来可能面临的收入风险的前瞻性研究则较为缺乏。尽管个体当前可能已进入中等及以上收入群体,但若缺乏有效应对未来风险冲击的能力,则极有可能发生收入下降或失业等制约共同富裕的问题。根据风险社会理论,这类风险冲击包括资源枯竭、能力丧失、自然灾害与社会动荡等。[7]个体接受高等教育能否抵御潜在的未来收入风险,尚缺乏专门理论指导,本研究主要从能力贫困理论与人力资本理论展开论述。能力贫困理论认为影响个体生活与收入水平的因素不在于物品,而在于利用这些物品的能力,贫困应被视为基本可行能力的剥夺。[8]这种基本可行能力在人力资本理论看来,是通过教育获得的由知识和生产技能构成的人力资本,它不仅有利于增强弱势群体的劳动市场竞争力,而且知识文化素质的提高也有助于发挥其主体性,将贫困群体从反贫困的“接受者”转变为“生产者”。[9]全民共同富裕的实现需要综合考虑个体未来可能面临的风险及其收入水平。相较于未接受高等教育者,个体通过接受高等教育所获得的可行能力或人力资本是上述两种功能的关键,其既可有效降低未来的不确定性,抵御可能的收入风险,又可提高个体收入,帮助个体未来走向共同富裕。进一步而言,不同个体未来可能面临着不同的收入风险,而接受高等教育对个体未来实现共同富裕的影响也可能存在差异。目前,城乡收入差距占总体居民收入差距的70%以上,远超区域、性别差距。可以说,促进共同富裕最艰巨的任务仍然在农村,[10]考察农村群体接受高等教育后的影响效应具有重要意义。已有研究结果表明,高等教育作为农村群体改变个人命运、实现纵向社会流动的重要途径,对农村个体的影响将更大、更深远;[11]而城镇群体则可能依靠更多的社会资本与经济资本转移未来可能存在的风险,因此高等教育所能发挥的作用相对较小。
综上,本研究提出2 个研究假设。假设1:基于个体未来可能面临的收入风险,高等教育具有风险抵御与收入提高双重功能,可有效提升个体未来实现共同富裕概率。假设2:高等教育对个体未来实现共同富裕概率的影响存在城乡差异,更有利于农村群体。同时,基于两个研究假设,构建出分析框架(见图1)。
图1 分析框架
2.数据来源与变量选择
本研究数据来源于中国综合社会调查数据库(CGSS),这是我国最早的全国性、综合性、连续性社会调查微观数据库,其采用多阶段随机抽样与追踪调查的形式,覆盖我国31 个省级行政区。本研究综合采用2015 年、2017 年以及2018 年的调查数据,原因在于这三年的调查数据为最新调查数据且样本含量大、数据完整度高,可较为全面地反映我国的基本情况。
根据研究需要,样本个体要完成学业并进入劳动力市场,因此剔除未完成学业和已退出劳动力市场的样本,并剔除自身为雇主的样本;男性年龄限制在18—60 岁,女性年龄限制在18—55 岁;样本最高学历保留从小学至硕士层次教育的样本;剔除重要变量数据缺失的样本,最终获得有效样本量18 644 个。其中,男性占比50.43%,女性占比49.57%;城镇占比23.54%,农村占比76.46%,西部、中部与东部地区分别占比43.08%、32.56%和24.36%,各变量样本分布情况良好。
因变量:个体未来实现共同富的概率。借鉴Chaudhuri 的脆弱性估计法(VEP),此变量反映了个体未来面对各种收入风险冲击时,收入达到共同富裕标准的概率。[12]本研究首先对个人当前收入进行对数处理,并将个体i 在t 时期的共同富裕概率定义为式(1),Vulit代表个体未来收入Yit+1高于共同富裕线Poor 的概率;收入方程如式(2),Xit是影响个人收入的一组可观测变量,借鉴已有研究主要纳入了个体、家庭与地区三个层面的变量。[13]其次,采用三阶段可行广义最小二乘法(FGLS)对式(2)中的个人收入对数以及残差项进行加权回归,得到渐进的、有效的估计量和更进一步,估计个体未来收入对数的期望与方差,如式(3)和式(4)所示。最后,如式(5)假设收入对数服从正态分布,选择共同富裕标准计算Vulit。本研究共同富裕标准以收入中位数的50%进行计算,并通过CPI 调整不同年份收入,使之具有可比性,进而得到共同富裕标准线为11 300 元/年。此标准略高于既有研究,可更好地检验高等教育的影响效应。[14]
自变量:个体接受高等教育状况。根据CGSS 中对个体最高学历的测量,将大学专科、大学本科与硕士及以上的学历定义为接受高等教育,记为1,其他为未接受高等教育,记为0。
工具变量与识别变量:配偶接受高等教育情况和孩子数量。本研究拟采用工具变量法与Heckman 两步法解决模型识别问题,工具变量根据CGSS 中对个体配偶学历的测量,具有高等教育学历的记为1,反之为0。工具变量的相关性、排他性等要求将在模型设定部分讨论,并在实证中检验。Heckman 两步法中需要加入识别变量,在参考相关研究基础上将个体的孩子数量作为识别变量。[15]
控制变量:本研究主要从个体、工作和家庭层面进行控制,主要包括性别、工龄、工龄的平方、健康状况、家庭成员数、婚姻状况、工作状况、城乡等。上述各变量的分布特征与描述性统计如表1 所示。
表1 变量说明与描述性统计
3.计量模型
首先,基于OLS 设定个体接受高等教育对其未来实现共同富裕概率影响的基准模型。如式(6)所示,Hi为个体接受高等教育的情况,controli为控制变量,θi为时间效应,目的是控制一些随时间变动的不可观测变量,μi为随机扰动项,α 为截距。
其次,为解决接受高等教育变量的内生性,此处使用工具变量法修正。通常而言,婚姻的匹配性使得夫妻之间的教育程度呈正相关,而且配偶受教育情况并不会直接影响个体实现共同富裕。国内外学者常以配偶受教育情况作为工具变量,并在实践中证明其强工具变量特征。[16]基于此,本研究选择配偶接受高等教育的情况作为工具变量进行尝试。IV 使用两阶段最小二乘法(2SLS),如式(7)和式(8)所示,其中Si表示配偶接受高等教育情况。
基于收入的个体未来实现共同富裕概率测算,需要个体参与劳动力市场获得工资性收入,这极有可能造成对未参与劳动力市场样本的选择性偏差。为此,本研究拟使用Heckman 两步法修正,其基本原理是第一阶段以是否参与劳动力市场为因变量进行总样本Probit 回归,估计出样本选择偏差纠正项——逆米尔斯比率(fi),然后将其放入第二阶段接受高等教育对个体未来实现共同富裕影响的回归之中,以纠正样本选择偏差引起的估计偏误。如式(9)、式(10)与式(11)所示,worki表示个体是否参与劳动力市场,Zi为个体Probit 模型中的控制变量,包括上述控制变量与高等教育变量,另外还需要至少一个不出现在前述方程中的连续变量作为识别变量,本研究选择表示个体家庭负担的孩子数量(child)。
然而,如果某些变量既影响个体是否参与劳动力市场,又影响个体未来实现共同富裕的概率,那么即使通过IV 与Heckman 两阶段法也不会得出准确估计值。Wooldridge 提出了一个同时解决内生解释变量和样本选择偏误的方法,即Heckman 两阶段模型和IV 的结合,[17]其基本步骤是将Heckman 两步法测算的逆米尔斯比率加入式(7)和式(8),进行2SLS 估计。本研究将尝试使用此模型并称之为综合模型。
最后,为考察接受高等教育对个体未来实现共同富裕概率影响的城乡差异,引入城乡变量Di与高等教育的交互项(Hi×Di),具体模型如式(12)。需要注意的是,当高等教育与城乡变量以交互项的形式加入2SLS 中时,在第一阶段回归中,同样应该加入工具变量与城乡变量的交互项(Si×Di)。
三、研究结果
1.个体未来实现共同富裕概率的描述统计
表1 显示出我国个体未来实现共同富裕的情况(均值为0.46)处于中等偏下水平,这意味着我国未来共同富裕的实现面临较大难度,亟须建立解决个体收入提高与风险抵御两大问题的长效机制。从表2 接受高等教育的情况分布来看,个体接受高等教育后,未来共同富裕概率的均值为0.66,处于中等偏上水平;而未接受者为0.40,T 检验进一步证明二者存在显著差异,这表明接受高等教育的个体比未接受者未来共同富裕概率高0.26。也就是说,未接受高等教育的个体未来可能因收入风险冲击而更难实现共同富裕。通过进一步检验未来共同富裕概率的城乡差异发现,在农村,个体接受高等教育后的未来共同富裕概率(0.66)高于未接受者(0.38),二者相差0.28,T 检验高度显著;在城镇,个体接受高等教育后的未来共同富裕概率(0.67)也高于未接受者(0.49),二者相差0.18,T 检验高度显著。农村未接受高等教育者的未来共同富裕概率要远低于相对应的城镇人群,而接受高等教育者未来实现共同富裕概率的城乡差异不大,这说明接受高等教育对农村群体发挥着更大的收入提高与风险抵御效应。
表2 个体未来实现共同富裕概率的分组描述
总体来看,接受高等教育可有效提升个体未来实现共同富裕概率。但值得注意的是,这仅仅是描述性分析结果,既没有控制其他因素的影响,又无法准确把握确切的影响程度。为克服缺陷,本研究将运用因果推断法对二者关系进行深入分析。
2.个体接受高等教育对其未来实现共同富裕概率的影响
表3 第(1)列为基于OLS 的基准模型结果,在控制相关变量后,高等教育系数值为0.16且高度显著,说明接受高等教育可显著提高16%的个体未来实现共同富裕概率。第(2)与第(3)列为IV 模型结果,在第一阶段回归中,工具变量不仅可显著预测个体接受高等教育的情况,而且回归F 值1326.78 远超临界点,证明了工具变量的有效性;在第二阶段回归中,模型内生性与弱工具变量的检验分别使用Hausman检验与Kleibergen-Papp rk LM 值检验,结果全部远超临界值,说明OLS 模型确实存在内生性,且配偶接受高等教育情况为强工具变量,符合检验要求。从第(3)列高等教育系数可以看出,在控制相关变量后,接受高等教育可显著提高16%的个体未来实现共同富裕概率,虽与OLS结果相差不大,但使结论更稳健可信。第(4)至第(6)列为综合模型结果,在第(4)列中,孩子数量系数为-0.07 且高度显著,其边际效应为-0.02,即孩子数量每增加一个,个体参与劳动力市场的概率就下降2%;第(5)列为加入了逆米尔斯比率的IV 第一阶段回归,逆米尔斯比率系数显著,表明确实存在样本选择偏误;第(6)列显示,通过逆米尔斯比率修正后高等教育系数进一步下降为0.15 且高度显著,表明在修正模型内生性与样本选择偏误后,接受高等教育可显著提高15%的个体未来实现共同富裕概率,小于OLS 结果与IV 结果。综上分析,假设1得到验证。
表3 个体接受高等教育对未来实现共同富裕概率的影响
控制变量方面,三个模型结果基本一致,男性要比女性的未来共同富裕概率更高;工龄与工龄的平方高度显著,说明随着工龄的增加,其对个体未来实现共同富裕概率关系呈现“倒U”型;汉族比少数民族群体的未来共同富裕概率更高;个体健康水平越高,未来共同富裕概率越高;城镇相比农村来说,更有利于实现未来共同富裕;有工作的个体未来实现共同富裕概率更高;相比西部来说,中部与东部地区更有利于个体未来实现共同富裕。上述控制变量系数与方向均较符合经验常识,保证了本研究结果稳健性。
3.个体接受高等教育对实现共同富裕概率影响的城乡差异
上述结果证实,接受高等教育可显著提升个体未来实现共同富裕概率,那么,高等教育对城镇和农村个体的影响一样吗?高等教育是否更有利于农村群体,从而更好地推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目标的实现?这些问题需要进一步讨论。
表3 的第(7)列是在综合模型基础上加入了接受高等教育与城乡变量的交互项,以此检验接受高等教育对个体未来实现共同富裕概率影响的城乡差异。高等教育变量和其交互项系数均高度显著,但作用方向相反。这说明,接受高等教育虽然可普遍提升城乡人群的未来实现共同富裕概率,但对农村群体的影响要高于城镇群体,前者为0.19,后者为0.08。换言之,接受高等教育在城乡中存在不同的共同富裕作用机制,且更有利于农村群体,未来城乡应科学分类施策。综上分析,假设2 得到验证。
四、结论与讨论
基于个体未来可能的收入风险冲击,本研究前瞻性地运用“脆弱性”方法测算了个体未来实现共同富裕的概率,并基于中国综合社会调查(CGSS)数据库,运用IV 与Heckman 两步法相结合的综合模型,考察了接受高等教育对个体未来实现共同富裕概率的影响,得出如下结论。
第一,考虑到未来可能的收入风险冲击,我国个体实现共同富裕仍任重道远。我国个体未来实现共同富裕概率均值为0.46,总体上处于中等偏下水平,且未来收入可能面临较大风险的群体是我国共同富裕政策所要重点关注的对象,否则他们未来实现共同富裕的概率不到30%。与此同时,尽管当前一部分群体的收入已处于共同富裕状态,但未来可能的风险冲击仍不可小觑,从样本数据看,这部分群体中有超40%的人未来可能因风险因素而处于非共同富裕水平。这一研究发现与已有研究基本一致。[18]但不同的是,本研究重点关注了未来可能的风险冲击,更具前瞻性与危机性,也更符合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的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愿景。
第二,高等教育具有收入提升与风险抵御两种功能,这有助于个体未来实现共同富裕。接受高等教育对个体未来实现共同富裕概率的“净影响”为0.15 且高度显著,这意味着高等教育的收入提升功能与风险抵御功能共同提升了15%的个体未来实现共同富裕概率。与已有研究所主张的高等教育提升收入、促进阶层流动的结论相比,本研究进一步揭示了高等教育在个体未来收入风险抵御上的作用,并使用因果推断模型证实了其正向的影响效果。这丰富了现有观点,对我国未来共同富裕政策的制定与实施具有重要参考价值。
第三,我国城乡个体的未来共同富裕概率均值存在差异,农村要显著低于城镇;接受高等教育对城乡个体未来实现共同富裕概率的影响也存在差异,其更有利于弱势的农村群体。这验证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信息,即农村群体和城镇群体可能存在着不同的未来收入风险,而且两者背后的高等教育作用机制不同。已有研究表明,如果从收入角度来说,农村群体的收入结构更加单一,遭遇打击后更容易陷入贫困,而城镇的收入结构与隐形福利更有利于抵御未来可能的风险。[19]因此,保证与提升农村群体接受高等教育的规模就显得尤为重要,这将是我国未来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目标实现的关键着力点。
研究表明,接受高等教育可以通过提升个体收入和抵御未来可能面临的收入风险冲击来实现共同富裕。其中,个体接受高等教育对抵御收入风险的作用机制体现如下:首先是从个体风险态度出发,接受高等教育可塑造个体的积极性格、韧性等非认知能力,这有助于个体在面对风险挑战时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从而有效抵御未来可能的风险冲击;[20]其次是工作特征与教育匹配情况,有研究认为个体在接受高等教育后获得的人力资本和文凭信号,将保障与提高个体后期工作与收入的稳定性;[21]最后是户籍或区域流动,接受高等教育不仅可以帮助农村群体突破户籍限制实现更好就业,还能在一定程度上促进城乡群体的区域迁移,从而改变个体的未来生活环境与福利状态。[22]当然,对这些作用机制的讨论还有待使用严谨的计量方法进行验证。
可以说,本研究有助于学界就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与共同富裕的关系进行深入思考。高等教育的高质量发展有两个本源性特征,一是高等教育功能的充分实现,二是每一个接受高等教育者潜能的充分发挥。[23]高质量的高等教育应使每一个接受高等教育的个体充分发展自身特质,推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本研究结果证实,接受高等教育对个体未来实现共同富裕发挥了收入提高与风险抵御功能,且就不同群体高等教育功能也体现出了异质性,其更有利于农村群体的共同富裕。鉴于此,为了能充分发挥高等教育促进共同富裕的作用,本研究提出如下建议。
第一,启动共同富裕新标准制定工作,识别高风险人群。现存共同富裕线或标准可识别出人口中正处于非共同富裕状态的人群,但很难识别出尚未处于且未来有较大概率无法实现共同富裕的高度脆弱性人群,这就导致该群体无法获得有效的政策帮扶。因此,我国共同富裕新标准的制定需要以一种事前预判和测量的视角,精准识别高风险人群,并给予其相应的帮扶措施,避免未来陷入收入风险。第二,加强高等教育补偿功能,降低高等教育投资成本与风险。特别是农村地区或低收入弱势家庭,在面对攀升的教育投资成本及不断加码的教育投资风险时,表现出“对教育博弈失望”的倾向,“读书无用”等负面心态浮现,出现缩减教育投资,甚至选择主动中断学业等现象。为此,需要对贫困或弱势家庭进行补偿教育。具体来说,严格执行“专项计划”等政策,确保高校继续增加农村或贫困家庭子女的招生比例,并完善相应教育资助制度,提高生源地助学贷款与助学金的额度与期限,高校创造并提供勤工俭学机会,确保弱势群体顺利入学并完成学业。第三,革新高等教育理念,加强风险教育的支持力度。高等教育对个人能力的培养不应局限于专业性知识与能力的提升上,还应培育个体适应风险社会的能力与品质,包括风险偏好、韧性等非认知能力体系,这需要高校予以特别的资源支持。具体来说,在通识课程设置上,应开设更多与AI 智能时代、国际社会现状、人类社会伦理等结合的通识课程,帮助学生建立风险社会意识;在学科专业课程上,进一步推动学科交叉融合、多元开放,将更多的风险情境融入教学,切实加强风险教育;增设心理辅导办公室,对学生进行心理干预,培育积极心理与发展心理。第四,加强市场化转型,促进大学生就业与发展。高等教育带来的人力资本增值与可行能力效应需要在劳动力市场才能发挥收入提高与风险抵御功能,这是个体改善当前收入状态并提升未来共同富裕概率的基础性前提。具体来说,高校应加强大学生就业与发展的指导与规划,特别是针对处于求职弱势地位的农村学生,政府应制定相关就业配套政策,保障与促进弱势大学生就业与迁移。
当然,本研究仍存在进一步拓展空间:一是个体接受高等教育对未来共同富裕概率的具体作用机制有待深入探索和验证;二是需要进一步归纳与总结城乡群体未来收入风险的类型与特点,有针对性地探究不同收入风险或脆弱性下接受高等教育的个体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