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象图式理论下的介词Beyond的认知语义研究

张 红,陈 卓

(内蒙古工业大学 外国语学院,内蒙古 呼和浩特 010051)

认知语言学发端于20世纪70年代末,与传统语言学不同,它强调语言的形成基于人们的身体体验和认知机制。人们的认知是通过对身体经验和空间的理解,由近及远,由具体到抽象,经过理性思维的加工,逐步形成抽象的概念意义和语言表达,进而形成了空间语义向其他语义域拓展。介词作为空间概念的语言表征,一直以来是认知语言学关注的重点,认知语言学者们认为同一介词的不同语义不再是词典上毫无关联的词条;相反,介词是射体与界标之间关系的概念化,可以根据常规的意象来实例化。意象图式被认为是概念之间的结构,赋予人类身体经验以连贯性和结构性,既是思维的主要形式,也是获得意义的主要方式,形成于人们的身体经验,再被用做组织较为抽象的思维,促进语义网络的形成。因此,本文试图以认知语言学意象图式理论为依据对介词beyond进行语义分析,目的如下:分析介词beyond的基本意象图式有哪些;探讨beyond语义拓展中的认知机制和语义由空间域拓展至抽象域的认知过程;构建介词beyond的语义网络。

一、意象图式理论

意象图式(image schema)理论最早由Lakoff和Johnson提出,他们将意象图式描述为:“相对简单的、在我们的日常身体体验中反复出现的结构以及某种空间方位或关系”[1]。Langacker[2]认为意象图式主要是由射体(trajector,TR)、界标(landmark,LM)和路径(PATH)三部分组成,体现的是TR与LM之间的不对称关系,TR是这一不对称关系的主体,其空间方位有待确定,LM是参照物,为主体的方位确定提供参照。TR所经过的路径称为PATH。意象图式既可以表现TR与LM之间的动态关系,又可以表现其静态关系,当TR与LM为动态关系时,PATH大于零,当两者为静态关系时,PATH等于零[3]。意象图式从空间域向抽象域的隐喻映射过程中,其内部结构和空间推理的内部逻辑被保留下来,因此源域和目标域拥有相同的意象图式,促成了语义从空间域向抽象域的延伸,也就是语义拓展。

二、Beyond的空间基本意象图式

由于意象图式兼具静态和动态两种特性,因此既可以表示相对固定的位置关系,又可以表示一种动态过程。在认知上,事物比较凸显的方面更容易被观察和记忆,人们在利用意象图式进行概念化过程中,注意焦点跟随着射体运动,射体的最终位置或状态的转变,会导致意象图式的转变。认知语言学常用意象图式及意象图式转变作为解释介词一词多义的理论依据,如Lakoff[1]对over的研究。对于介词beyond而言,其意象图式分为静态和动态,并表征不同的语义,随着意象图式的转变和意象图式映射,其语义将发生拓展。本研究结合《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和《朗文当代高级英语词典》的释义,对CQPweb在线语料库中120个beyond的样例进行分析并初步分类,再根据beyond在空间域中所体现的射体与界标之间静、动态关系,对空间意象图式进行绘制,并得出在空间域内beyond的意象图式为中心-边缘图式和路径图式。空间域中的意象图式可映射至程度域、能力域、社会域和时间域。在能力域和社会域中,由于意象图式转变导致中心-边缘图式转变为容器图式。beyond的空间意象图式是理解该介词在抽象域中引申义的基础,也是形成语义网络的始源。

(一)Beyond的中心-边缘图式

在词典中beyond的第一个释义是“在更远处;往更远处;在[向]…的那边”(on or to the further side of something),这是以物理空间体验为基础的,包含了静态与动态两种特性。为静态特质时,表现为射体以界标为中心且与界标保持一定距离的位置关系,例如以下两个案例。例(1)中,射体cattle(牛)在界标river(河流)的那一边,射体以界标为中心参照可在水平方向上东西南北任意位置,二者之间为静态位置关系。例(2)中,射体apple(苹果)在界标“某人可触及的范围”上方有above的意味,表现为射体以界标为参照的纵向位置关系。

(1)Beyond the river,cattle were grazing.

(2)The apple on the table is beyond the baby’s reach.

如图1所示,射体既可以在横坐标轴上以界标为参照,表现二者之间水平相对距离位置;也可以在纵坐标上,在界标之上有above的意味,表现纵向的以界标为参照的静态距离位置,所以此为beyond的静态中心-边缘图式。除了静态特质外,beyond的中心-边缘图式还有动态特质,如:

图1 Beyond中心-边缘(静态)意象图式

(3)Two hundred firemen…prevented the fire from spreading beyond the busy corner of Hanover.

射体fire(火势)以界标the busy corner of Hanover为中心向周围不断延伸,是动态的,且可以借用数学概念(0,+∞),即以中心起点到无穷大,所以这里表现的是射体以界标为中心向其他方向不断延伸,且距离不断增加的动态中心-边缘图式。因此在空间域中,当beyond描述射体的位置时,常以某一实物作为参照,表现射体与界标之间的相对静态距离和位置关系,为beyond+物体名词,如beyond the house, beyond the frontier 等。当beyond表现射体以界标为中心向四周不断延伸时,需要借助某一动作的激发,即动词+beyond+具体名词,以此表示动作连续体,如spread beyond the pool,travel beyond the Solar System 等。

(二)Beyond的路径图式

李福印[4]认为人们在利用意象图式进行概念化的过程中,注意焦点跟随射体运动,射体的最终位置或状态的转变会导致意象图式转变。词典对beyond的第一个释义“在更远处;往更远处;在[向]…的那边”,人们的注意力集中在运动的射体上,并跟随它最终聚焦于运动的最后一个阶段,在某些情况下,射体与界标排列在线性轨道上,射体从某一点出发,沿着一定的路径经过界标并向另一个方向运动,导致了动态的中心-边缘图式转变为路径图式,在方向上具有一致性,因此“往更远处;向…的那边”在特定情况下,由路径图式表示。如图2所示:

图2 中心-边缘图式的变体

带箭头的虚线代表射体的运动轨迹,表现为水平方向向上或是向下开口的抛物线方向上,且都经历三个阶段。需要说明的是,在抛物线的路径图式中,界标正上、下方空间也被看作是界标范围。射体运动的三个阶段分别为:在第一阶段中,射体从界标的一侧出发无限趋近于界标,但并没有进入界标的空间范围内;在第二阶段中,射体进入界标的空间范围内,沿着一贯的路径继续运动并呈现离开界标范围的趋势;在第三阶段中,射体保持着与前两个阶段一致的路径,从界标的另一侧逐渐离开其空间范围,射体与界标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人们的注意力跟随着射体,最终聚焦于第三阶段,而前两个阶段通常是依据身体空间经验和抽象逻辑思维推测出来的,所以在图2中,射体在前两个阶段用虚线的圆表示,在第三阶段用实线的圆表示,以此来显示射体在第三阶段更为凸显。

(4)He drove beyond the castle into the forest.

在例(4)中,射体car(汽车)和界标castle(城堡)排列在线性轨道上,射体以界标为参照的路径运动经历了三个阶段:汽车向城堡的空间范围逐渐靠近,但并没有进入城堡的空间范围;汽车驶进城堡的空间范围,并按照一贯的路径保持运动;汽车逐渐驶出城堡的空间范围,与其距离越来越远,并最终进入森林。在这三个阶段中,射体运动的最后阶段得到明示,与之相对的是,前两个阶段需要人们在空间经验的基础上,通过简单推理而得出。

(5)Beyond that crest… Apollo was on the “downhill” leg of its journey.

在例(5)中,射体Apollo(阿波罗号飞船)沿着向下开口的抛物线轨迹以界标that crest(顶峰)为参照物做路径运动,射体的运动同样为三个阶段:Apollo从顶峰的一侧逐渐靠近顶峰;Apollo运动至顶峰,并以一贯的运动路线向其另一侧边缘移动;Apollo顺延前两阶段的运动趋势,最终离开顶峰另一侧边缘,进行下坡运动。在以上案例中,Apollo在第三阶段中的运动被重点强调,而第三阶段并不是孤立存在的,是三个阶段一系列动作的最终结果。在空间域中,射体经过界标沿着一贯的轨迹运动,且二者排列在线性轨道上,beyond的中心-边缘图式变体为路径图式。射体运动的第三个阶段得到凸显,前两个阶段需要依靠人们的空间经验推测,通常需要一个动词或动词短语激活路径图式的一系列运动阶段,例如:drive+beyond,throw sth+beyond,此时beyond语义转变“往更远处;向…的那一边”。

三、Beyond的隐喻映射及语义拓展

人类在空间范围内形成的语义关系和思维模式会被带入其他概念域。Lakoff[5]提出,描写“建筑物”的buttress,foundation,shaky,collapsed等词汇同样可用于描写“理论”,其原因是目标域“理论”中存在与源域“建筑物”相一致的意象图式结构,使得源域的特点可映射至目标域,所以,“隐喻是从具体的概念域向抽象的概念域的系统映射”[4]。介词所表现的空间结构关系和相应语义也经常被映射至抽象域,造成介词语义在抽象域的延伸。对beyond而言,其空间结构和语义可映射至程度域、能力域、社会域和时间域,并在这些抽象域中形成相应的语义。

(一)Beyond由空间域向程度域映射

Beyond在空间域中的动态中心-边缘图式及相应语义“往更远处;[向]…的那一边”映射至程度域,转化为“超过某数量、某程度”之义,如:

(6)Inflation has risen beyond the 5% level.

(7)For Bob is ambitious far beyond his station…

例(6)中,射体以界标为参照,二者在坐标轴上的纵向位置关系映射至程度域,表达射体超越界标所代表的数值,并且射体的数值呈持续上升的态势。例(7)中的ambitious(野心)为射体,以界标his station(他的职位)为中心参照,向四周持续延伸,呈现0到无限大的趋势。以上案例的内部结构与空间域中动态中心-边缘图式一致,所以其语义的拓展也是由空间域的相应语义推导而来。因此,在程度域中,“beyond+数值”表现射体在坐标轴上高于参照点的数值,具有above的意味,且有不断上升趋势,语义为“超过某数量”“beyond+代表程度的范围/职位/水平”则表现射体超过一定的程度范围,并向范围外不断扩张。

(二)Beyond由空间域向能力域映射

Beyond在空间域中的静态中心-边缘图式在水平方向上表现为射体在界标范围外的任意方向与之的静态位置关系,表达“在更远处,在…的另一边”。将此意象图式结构映射至能力域,能力范围等同于界标范围,将空间语义带入能力域,则为某事在某人能力范围之外,表示“力所不能及”。根据字典对beyond在能力域中的释义“非…所能及”“无法理解”“无法控制”,作为射体的具体事件处于能力范围之外,展现的是一种能力状态(如图3)。

图3 Beyond容器意象图式(中心-边缘图式的变体)

由于空间静态中心-边缘图式侧重展示射体与界标的相对位置,而在能力域中,人们的注意力焦点聚焦于射体并落脚在界标之外,侧重展现某些在能力范围外的能力状态,所以中心-边缘图式变体为容器图式。

(8)Expensive luxuries that are beyond the reach of ordinary people.

(9)Due to circumstances beyond our control, the performance has had to be canceled.

以上例句中,界标分别为“对奢侈品的消费能力”“对事件的控制能力”,另外语料中常有“beyond one’s comprehension”,因此,当beyond+control/comprehension或beyond+sb时,则表示某事处于能力范围外的一种状态。

(三)Beyond由空间域向社会域映射

在社会域中,有些事件被人们关注,将人们关注的范围看作一个容器,将事件看作成可被量化和识别的实体,当某一事件被重点提及,其他事件以此为参照被一笔带过,为“除…之外”。例如:

(10)In fact, beyond the problem of too little refining capacity, the other factor boosting gas prices is growing demand.

在boosting gas prices(推高天然气价格)这一人们关注的范围内,各种原因被视为可被量化和识别的实体,其中“too little refining capacity”被重点提及,所以其他原因则以此为参照,beyond在这里表达了“除…之外”。因此在社会域中,beyond后常接代表某一具体事件的名词短语,表达“除某事之外”或者beyond+that表示“除此之外”。

(四)Beyond由空间域向时间域映射

时空概念紧密相连,其内部结构具有高度相似性。Beyond在时间域中的概念具有与空间路径图式极为相似的内部结构,也以界标为参照分为三个阶段,射体在第三阶段的状态得到凸显,例如:

(11)It won’t go on beyond midnight.

界标既可为时间点,也可为时间段,所以在时间域中,beyond+时间点/时间段,人们的注意力跟随射体经过界标,聚焦于路径图式的第三个阶段,表达“晚于、迟于”“过了…以后”“延续到…之后”。

四、介词Beyond各义项间的内在关系

结合词典义对语料库样例进行梳理发现,beyond在空间域中的基本意象图式为中心-边缘图式,由于意象图式转变,可变体为路径图式。由于时空概念的高度相似性,路径图式的内部结构可映射至时间域,并产生相应语义。程度域概念的内部结构与动态中心-边缘图式的内部结构具有高度相似性,经过意象图式映射,在程度域中beyond表达“超出某数量、某程度”。中心-边缘图式在能力、社会域中均变体为容器图式,在能力域中将某人的能力范围看作容器,在社会域中将人们关注的范围视为容器。因此,beyond的路径图式和容器图式均由中心-边缘图式变体得来,与之对应的抽象语义也均由空间义“在更远处;往更远处;在[向]…的那边”引申而来,从而构成了beyond的语义网络,如图4。

图4 Beyond的语义网络图

本文结合词典释义,基于意象图式理论,对CQP在线语料库中beyond的样例进行分析。研究发现:beyond的意象图式为中心-边缘图式、路径图式、容器图式;beyond的路径图式可映射至时间域并形成相应语义;beyond的中心-边缘图式可映射至程度域并形成相应语义;在能力域、社会域中,中心-边缘图式变体为容器图式,并形成相应的语义拓展。因此,中心-边缘图式为beyond的基本意象图式,其他语义也由此拓展而来,本研究为英语介词教学和习得提供认知依据,语料库中的真实样例为介词的教学和习得提供有力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