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 香
2023-10-11白音格力
第一次知道“听香”这个词,绝不是在开始学着附庸风雅的年代,更不是知道文人雅士的书房取名“听香斋”之类的,自然也不是在苏州园林狮子林看过“听香”的题额。
清代画家张问陶有诗:“早听时务夜听香,镇日茶瓜习送迎。洗耳已无清涧水,到门恰喜卖花声。”说的是每天早晨听当世的事务,夜晚听着卖花声,好似闻到花香,整天喝茶吃瓜,习惯过着迎来送往的生活。可是不愿意听那些世俗杂事,想用清水洗洗耳朵,却已经没有清涧水,可喜的是卖花声送到家门口。
对诗中“听香”的解释,我是参考了资料的,就我个人而言,还是宁愿将其理解为一种生活姿态。不论是花香,还是墨香,能让人心悠然从容、不理世事,沉浸于自我的世界之中。这时的香,一缕缕在飘着,仿佛耳朵能听见一般。
明代“吴中四杰”之一的张羽,为凉亭取名“听香亭”,题诗云:“人皆待三嗅,余独爱以耳。”查得此資料时,觉得这样的想法甚是可爱。这样的亭,人坐其中,听一壶茶香,或一池荷香,该是如何的逍遥自在。
我觉得对“听香”的理解,应该有此二类:
一是听到与香有关的声音,比如开花声、卖花声,就会因美而产生美好的联想,耳朵里听到这样与花有关的声音,自然而然会感觉闻到花香。
二是香本身好似有声音,因为静谧,因为心存美好,能听到那香在飘动,虽然看不见,耳朵却又似听得着。试想,那些个夜晚,你案头一枝荷也罢,一枝梅也罢,静静守着你,你在一抬眼间,看到不知什么时候,花已初绽,你是不是仿佛听到花香在屋子里飘着的声音?你是真的能听到香的。
香到骨头里,鼻子能闻见,耳朵能听见,眼睛也能看到,我相信是这样的。
听香,原来就是你的心境之地长了耳朵,那一声香,让你的耳朵有了一场别有韵味的遇见,带着温慈的美。
从一枝冬窗下的枯枝上,能听到香的梦呓;从初春绽出的第一缕香瓣上,能听到香的私语;从一幅画的山河里,能听到香的浅笑;从一缕墨的走笔里,能听到香的脚步声……
这样的人,心上长着耳朵,细腻而美好。
(本文入选2020年四川省宜宾市中考语文试题,文章有删减)
白音格力,曾用笔名潘炫。发表作品近百万字。著有《喜欢你,是一首诗的样子》《与你在最美的词上坐一坐》。
《意林》:您是如何构思此文的?
白音格力:动笔写《听香》最大的机缘,就是有一段时间,夜里常看月光和窗台上的花。有一天夜里,正在伏案写作,突然闻到一缕花香,若有若无,刹那间让我精神一振。书案上只有兰花一盆,兰花未开花,哪来的香?是书房门外的窗台上传来的吗?那时我凝神之间,仿佛听见花香蹑手蹑脚地在我书房里的走动声,细细碎碎。文章的构思,多是有着这类机缘的。一篇文章,写时一挥而就,但其实可能几个月前就起了构思之意。
《意林》:想象如此之美,您觉得想象力最需要什么?
白音格力:简单说,需要一双发现美的眼睛和一颗细致的心。举个例子,作家蔡珠儿写樱花初开,竟然形容它如“嘴”。说樱花先吐露一两粒“乳牙似的幼蕾”,那幼蕾“呢喃含糊咬着轻淡的绯色”。这十一个字,想象绮丽,又曼妙得无边无际,让人防不胜防。先是这“呢喃”,好理解,那幼蕾似与人语,加一个“含糊”,就有意思了,那樱蕾似与你说话,却轻声轻气,或者羞羞答答,总之与你“含糊”起来,叫你想听又听不着,真挠心。这样的想象已然堪称绝妙了。可是,蔡珠儿写蕾色,不是直接着笔,而是说那绯色是被“咬”着的,那么轻那么淡的,一抹色彩。真是绝了!没有好生观察一番,没有细致地去体会,是难有蔡珠儿笔下那么美妙的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