效忠从属·话语书写·文本消费
——明星电子杂志《时尚芭莎》大众文化转型的三个维度
2023-10-09刘果任佳雯
刘果,任佳雯
(湖南师范大学 新闻与传播学院,湖南长沙 410006)
明星电子杂志《时尚芭莎》借助数字平台,以明星偶像为主题,改革了传统内容生产及发行流程。其成功转型策略令其他同类杂志争相效仿。《时尚芭莎》数字化转型的重要转机得益于其鲜明的大众文化特征。故此基于大众文化视角探究《时尚芭莎》的转型之变,以期为传统大众文化杂志在数媒时代的涅槃重生提供重要思路借鉴。
1 效忠从属:基于文化趣味的迷之社群
与纸质版读者定位相比,明星电子杂志《时尚芭莎》仍然以北上广等一线城市的女性读者为主体,但也出现新的变化。其一是读者年龄的整体上移。其读者主体年龄从纸质版的25岁转变为18—24岁(“Z世代”用户,占用户总数的65.23%)。其二是读者总体收入水平的下移。《时尚芭莎》纸质版的主体读者为“高学历、高收入、高品位的成功女性”,但收入不高甚至无收入的在校大学生成为其电子版最具购买力的群体(占用户总数的60%以上)[1]。这一变化源于电子杂志大幅缩水的定价(每期6元),其结果却强化了读者“迷”之特质。作为约翰·菲斯克所言的“过度的读者”,他们对文本投入的主动性、狂热度和参与程度都远高于纸质版读者。
效忠从属是大众文化研究的基本范畴,被认为是“大众”这一群体得以形成的基础。约翰·菲斯克更进一步地认为社会效忠从属关系和文化趣味之间的关联是主动和明显的,“他们的辨识行为所遵从的是社会相关性而非审美特质的标准”[2]。对于《时尚芭莎》的读者来说,效忠从属关系的选择和他们的审美倾向、趣味、个人爱好之间的关联是主动的和明显的。
通过观察读者对以明星为主体的文本选择情况,得以管窥《时尚芭莎》明星电子杂志读者的文化趣味。换言之,其对文本的选择过程即自身效忠从属关系的建构过程。
1.1 趣味观察:非常规审美与颜值优先
通过对《时尚芭莎》明星电子杂志销量前100名的杂志主题所涉及的明星展开分类统计,其明星选择类型如图1所示。
图1 《时尚芭莎》电子杂志受众明星选择占比(n=100)
以效忠从属为纽带,《时尚芭莎》明星电子杂志的读者形成了不同的结构形式和分布状态,即层理。由此,读者可以被视为在不同层理间流动的群体。其层理首要特性为反叛性审美趣味,这是大众文化的共性所在,反叛者通过生产出属于自己的社会体验和意义以对抗宰制性主流文化的社会规训,并从中获得快感。
《时尚芭莎》读者趣味特征,其一为反叛性特征。反叛性特征常表现在非常规性别趣味上,“中性风”得到追捧。所谓“中性风”是指形象打扮偏向异性特征,但同时也保留自身性别特质的风格。大多数情况下指的是拥有男性外形风格的女性或性格阴柔、长相秀气的男性。此外,作为时尚的风向标,“韩流”偶像始终是《时尚芭莎》读者追捧的对象。他们以“反搭”“混配”等做派(如韩国偶像泫雅带红了复古风穿搭)游走在时尚和反叛的刀尖,以时尚表达反叛,以反叛引领时尚,二者的共生互融有力地驱动效忠从属。
“颜值控”是《时尚芭莎》明星电子杂志读者趣味的又一特征。以近3年来每期《时尚芭莎》的评论及点赞量前10名的热点词汇作为分析样本(N=100,2018—2021年),通过使用ROST CM6软件进行分词处理,选取前100条词频,在此基础上生成可视化的高词频统计图,如图2所示。从图中可以看到,高词频词汇均与明星的外貌有着或隐或显的关联。
图2 《时尚芭莎》电子杂志高频词分析(n=100)
与此同时,作为杂志的重要内容,批量的明星高清照片呈现助推了这一审美趣味。读者只需轻轻点击图片即可将偶像的高清时尚照片保存收藏到手机中,反复欣赏。“器官夸大了因观看而带来的快感。它对那些可见之物夸大其词,吹捧、凸显那些浮面的表象,并拒绝意义和深度。”[3]读者以感官满足为旨归的这一审美趣味,固然是大众文化浅白的特征体现,但此处亦有更深刻的文化内涵。我们还应该看到,在大众文化的建构过程中,读者往往借身体(感官)的放纵——沉浸于对明星外貌、穿着的欣赏之中不可自拔,从而获得的冒犯式的身体与狂欢的快感。在这种放纵的快感中,身体终于可以暂时脱离它的社会定义与控制,而获得“狂欢”式的自由瞬间[4]。从这个意义上来看,读者对明星容貌的追捧,又可以理解为其反叛性意义生产的又一表征。
1.2 关系辨析:社群形成与流动性迁移
以社交媒体平台为载体,《时尚芭莎》的读者在不同的层理之间游走,以共同的爱好聚集,建立效忠从属关系,并形成了众多的粉丝圈层,我们可以将之定义为“迷群”。换言之,社群成为读者游牧式迁移的重要组织形式,也加速了其主动迁移、重组的进程。
值得注意的是,由于其效忠关系是流动的,“迷群”也就具有明显的开放性特征:成员可以自由地加入或退出。这样做的结果是读者始终处于动态空间与不断变化的复杂关系中,一个人在某一特定时空、某一段关系中可能是受支配者,但在另一关系中又变成了支配者。同为明星追捧,《时尚芭莎》读者形成的这种充分能动、变动不居与高度开放的效忠从属关系,与它纸质版的核心读者、忠诚用户的效忠从属已经有了很大的区别,后者显然更加稳定和封闭。这种新型关系,强化了他们作为大众文化消费者的主体性特征,也以更大的灵活性帮助其对抗宰制性主流文化的收编。
从社会心理角度分析,“迷群”的每一个成员摆脱现实生活中既有的社会角色和社会分工,以新的身份穿梭在不同的粉丝圈层中,其目的是形成与虚拟社会秩序的关联,建立基于归属的安全感。因共同追捧对象的驱动,这样的圈层化社群成员更具有群体意识、群体归属感,也更具有一致的行动和消费能力,其作为“生产共同体”(滕尼斯)的社群价值得以凸显。
2 话语书写:基于辨识快感的文本生产
在大众文化研究中,约翰·菲斯克主要是从消费者视角观察其话语生产的特征。然而,在数字内容同质化日益明显的今天,关注文本内容的差异性生产,总结不同类型数字内容生产的规律,对内容设计有着重要的意义。因此,要探究《时尚芭莎》转型成功之道,其内容特征和话语书写策略,不容回避。
2.1 主题与视角:相关性话语建构
大众文化研究强调的相关性,首先表现在文本与读者日常生活情境的关联,“这些意义对了解日常生活是有用的,而且有助于影响每个个体在日常生活中内在与外在的行为”[5],也就是说一个文本只有进入读者的日常生活中,与读者的现实生活产生社会关系,才能成为大众文本;其次则要求多元意义与相对性意义兼备,拒绝封闭性、绝对性和普遍性。《时尚芭莎》的话语模式为读者提供了进入日常生活的切入点,使大众日常生活的体验得以与明星偶像产生共鸣。其相关性话语构建体现在主题和叙事视角两个方面。
梵·迪克认为,主题所形成的层级结构决定了文本话语的整体宏观结构[6]。大众文化研究提出的相关性原则,能够很好地解释为什么与养成系偶像相关的主题更受《时尚芭莎》读者的青睐。这是因为比起已经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明星,一个仍需改善的偶像在“养成”的过程中,高高在上的明星“光环”尚未形成,来自“草根”的生活经历尚未走远,而偶像在言语、行为等方面的特征有缺陷、接地气,这些都使得以他们为主题的文本更容易建立与效忠从属者日常生活的关联。观察2018年7月—2020年6月上线的全部《时尚芭莎》明星电子杂志,与养成系偶像自我成长相关文章共91篇(占比53%),多为围绕明星本人的真实生活进行深度访谈,采访话题包括人物的成长经历、职业生涯、个人爱好、对未来的职业规划等,尤其着重刻画明星在出道路上的辛酸经历与迷茫,这样丰富情感特征和相似的生活经历显然更易引发读者共鸣。
“我—陈述”的话语模式的反复使用,是《时尚芭莎》构建相关性话语的又一重要文本策略。“我+谓词”的话语文本,是第一人称作为叙事视角的言说方式。梳理《时尚芭莎》的人物访谈语料库,可以看到“我—陈述”的话语策略的典型运用,以2018年7月—2020年6月期间上线的明星电子杂志文章为分析样本,列出所有访谈对象所使用的“我—陈述”话语模式的高频词及频率占比,如图3所示。
图3 《时尚芭莎》“我—陈述”的话语模式高频词分析(n=172)
进一步观察“我—陈述”的话语模式,又可将《时尚芭莎》明星话语策略分为:认知陈述(如“我认为……”)、情感陈述(如“我喜欢……”)、状态陈述(如“我担心……”)、愿望陈述(如“我希望……”)4大类型。其中,认知陈述类话语在自我成长类主题中占比最高,情感陈述类话语在爱情类主题中较为突出,愿望陈述类话语在公益慈善类和其他类主题中运用最为广泛,而状态陈述类话语在每个主题中分布较为均衡。
“我—陈述”话语模式对第一人称叙事视的角突出运用,同样典型地反映了文本书写的相关性原则。从叙事学角度分析,第一人称叙事蕴含的生动感、逼真感,较容易帮助读者构建与大众日常生活相关甚至相似的生活情景,也较容易唤醒读者对相似经历与体验的回忆的叙事视角。借助这一视角,读者与明星能够共享某种生活情境或人生体验,从而产生基于相关性原则的文本共鸣。
2.2 转化与增殖:互文性话语建构
互文性包含的意义丰富,詹姆斯·保罗·吉认为任何语言片段,无论是口头语言还是书面语言,都是由动态暗示和线索构成的,这些暗示和线索在语言和情景之间反复移动,使读者对于文本的理解并不固定[7],本文基于这样的定义展开分析。互文性是导致大众文化文本呈现贫乏性特征的重要原因,所谓贫乏,意味着大众文本本身不能自足,它需要大众借用其他文本,或转化熟悉的阅读经验、人生体验等来完成对文本理解与意义生产,从而弥补自身文本的贫乏。实际上,不同类型的文本因为拥有相近的意义而相互参照、相互补充,也是融媒体时代数字内容生产的共同特征。
费尔克拉夫进一步将互文性分为直接的话语、间接的话语、被描述的话语和话语转化4种类型,通过对《时尚芭莎》2018年7月和2020年6月的内容分析,共整理出《时尚芭莎》明星电子杂志的互文引语词句共计2 739句,其中包括直接引语1 743句;间接引语415句;大众语言的转化581句。
其转化来源多为网络热词,这些热词的生产模式多为缩写、谐音等,其本身意义高度浓缩且较为丰富,同时充满了鲜活的时代感与时尚新奇的特征,再加上其扩展和蔓延的速度很快,本身就是人们追逐的对象,这样的转化,对原有文本意义不仅能做出较好的补充,也同时强化了杂志文本书写的时尚特征,与杂志的风格定位高度契合。《时尚芭莎》话语书写的互文性还体现在使用不同的媒介文本带来的文本增殖,包括高清视频、时尚大片、语音互动、小游戏等。鉴于这是数字内容生产的共性,而非大众文化生产的特性,此处不再赘述。
总之,贫乏与浅白,作为大众文化读本的共同特征,在《时尚芭莎》中亦有充分的表现。但是,这种充满裂隙、矛盾与不足的文本为读者生产式写入提供了可能,其书写越贫乏,读者创造出的规避宰制性主流文化的再生产意义就有可能越丰富,其得以填入的社会体验、建立的文本与体验间的关联也有可能更为鲜活与生动。
2.3 戏仿与挪用:颠覆性话语建构
就话语生产而言,大众文化的话语生产者以拒绝服从既有语言规则来表达反抗,故其话语书写追求独特、怪诞、陌生化等审美风格,颠覆性话语由此产生。《时尚芭莎》通过戏仿、挪用等话语生产策略建构其独有的颠覆性话语。
首先是以双关语、谐音梗的大量使用表达戏仿与挪用。双关、谐音等生产方式,是以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对既有语言规范产生抵抗,并形成新的意义的过程。话语生产的背后,是企图表达对宰制性批量生产的权力文化的反抗,并以反主流的阐释方式反转现实生活中的社会关系。这种生产方式,召唤读者以生产者的方式展开阅读:人们在找寻并解决双关语的语义过程中,旧的语义被瓦解,新的意义得以产生,尤其是当人们从相互撞击的话语中取得适合于自己的语意时,将获得更大的快感。这种能产性的话语生产活动在《时尚芭莎》明星电子杂志的内容文本中俯拾皆是。如:心有“林”犀一点通;“你是狮子座,那你知道我是什么座吗?”“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等。
此外,化用、语序倒置、代指、主语缺省等“误用”话语也是生产戏仿、挪用的有效途径。除了静态语言,杂志里随处可见的搞怪表情包、夸张的妆容、服饰、过多的绚丽色彩,不同维度地展示着文本生产者戏仿、挪用的灵感与创意,其呈现的戏谑、搞笑、愤世嫉俗、玩世不恭等风格,共同助推其颠覆性话语的建构。
3 文本消费:基于幻想投射的生产性解读
如上所述,《时尚芭莎》明星电子杂志是典型的“可写的文本”,它的“可写性”充分体现在用户对文本的消费过程中。弹幕,以强大的再诠释、再表现、再创造特征,成为杂志读者主动参与文本的主要表意实践形态。
和其他大众文化文本的消费一样,《时尚芭莎》明星电子杂志的弹幕书写也只能“拼装”,即只能凭借《时尚芭莎》提供的商品和资源,利用“现成可用之物”,将《时尚芭莎》提供的文化资源进行再组合与再使用。但这种看似被动的消费过程,恰恰因为原有文本的限制需要消费者有更为强大的主动性和创造能力,使得他们能够自由地进出文本(既强化同时又否定文本内涵),最终生产出自我、社会身份认同,以及社会关系意义。这一被称为“外置”的过程,使“被支配者可以从宰制性体制所提供的资源和商品中,创造出自己的文化”[8],正是大众文化的关键之处,也是生产式快感的主要源泉。在这个意义上,与其说这是一种文本消费,不如说这是一种文本生产:读者的着迷行为激励他们去生产自己的文本。他们使自己成为其社会与文化效忠从属关系的活生生的指示,主动地、富有生产力地活跃于意义的社会流通中。
3.1 生产力:符号、声明与文本
约翰·菲斯克进一步将大众文化的消费者生产力划分为“符号生产力”“声明生产力”和“文本生产力”3种类型。这3种生产形式在《时尚芭莎》明星电子杂志中均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就符号生产力而言,谐音、外来语、拼音缩写、改变词义、表情符号是其读者常用的符号系统。值得关注的是,在社交媒体背景下这些符号的生产并不是孤立和静止的,它们往往会随着社群中流动传播的进程而不断被强化与重塑。换言之,它也不再是单纯个人的情感宣泄或意义生产,而成为集体的身份共同表达。
声明生产力,即粉丝创造的符号意义被言说。大众文化理论认为,当粉丝创造出的符号意义通过面对面或口述等形式被分享时,就产生了声明生产力。声明生产力在互联网语境下以转发、点赞、分享、评论等多种形式被前所未有地放大和强化,读者的辨识力也变得更加泾渭分明。用户在《时尚芭莎》明星电子杂志评论区、微博超话、在“芭莎电影”官微的相关微博下自发控评,在微博、豆瓣等社交平台转发、点赞、评论与偶像相关的微博,自制明星壁纸、饭圈视频等都是其典型形式。
文本生产是《时尚芭莎》读者进行创造的第3类生产路径,读者在原有作品的基础上,把杂志提及的某部或多部动漫、小说或影视剧里的人物放在新的背景环境中,同时加入自己的构思,从而创作重构出新作品。在以上3种形式之外,消费生产力还表现为读者在穿着方式、发型与妆容等方面对明星的模仿行为。在阅读明星电子杂志时,他们沉浸在编辑所营造的或时髦或奢侈或高雅的理想生活状态中,模仿偶像的衣着方式和生活习惯,期望通过购买明星同款产品的消费行为,实现与明星相一致的生活情趣。尽管没有形成话语,但行为本身也是消费生产力的表达形式。
正如德塞尔托所言,对大众文化最好的界定,是对文本所起到的作用,而不是文本本身的实际域(actualdomains)。大众文化所关注的与其说是文本,不如说是文本以何种方式被读者使用。因此,当读者从文本内部出发,却创造出与原文本完全不同的新的意义时,其生产的活色生香、宾客盈门的饕餮盛宴,正是大众文化的最大价值所在:它使得人们对于文本的消费不再仅是从既存的文化资源的库存中去选取和扬弃的过程,它更是对选择出的意义加以创造性使用的过程。在今天,这样的来自读者的“文化偷猎”或“假发”行为(德塞尔托),借助互联网技术有了更丰富的发展。它扩展了解释的空间,提供了更多的洞见。作为这一价值的践行者,《时尚芭莎》明星电子杂志的读者文本消费是值得关注和研究的内容。
3.2 基于明星幻想的投射与满足
如前所述,与其他的大众文化文本一样,《时尚芭莎》明星电子杂志的读者在贫乏、过度、浅白的文本流通过程中创生新的意义,表达对既有规则的反叛,获得生产的快感。基于其杂志的内容定位,这种创造力的具体形态,是试图创建读者平凡琐碎、黯淡无光的私人生活与明星富于权力、自由、公共的明星世界的关联,试图把肥皂泡一般五彩斑斓的内心幻想转化为具体的、具有公共潜能的文本。因此,这固然是互联网技术催生下的一次用户创造,与维基百科式的认知盈余(克莱·舍基)相比,其共同点在于都是在非功利因素驱动下的用户生成内容;其最大的不同点则在于,后者试图建立幻想中的明星生活与自身所处社会情境的关联。作为孕育这一关联的数字媒介,准确判断最适合“消费者”社会文化位置,构建满足其关联需求的消费模式,是获得读者忠诚度的关键所在。
需要进一步指出的是,这样的文本消费过程是充满快感的。快感一方面来自“避难所”式的安全感:在今天这个时代,对明星的追捧是在诸种媒介和休闲活动之中培养新的、更为世俗的信念;另一方面,则更多地来自读者们能够把自己成功投射到明星的形象之中,建构自我身份认同。这是所有粉丝经济、饭圈文化共同的心理基础。在传统的纸质明星杂志中,受限于静态的媒介平台和读者之间的空间区隔,传统读者要完成对明星形象的自我投射,只能依靠单方面的、想象性的“假性”明星交往。但是借助互联网技术,媒介能够更加积极热烈地回应粉丝的交往想象,同时不断地为粉丝提供更多的想象素材。如《时尚芭莎》明星电子杂志之《给镇魂女孩的一封情书》中,《时尚芭莎》就要求两位演员朱一龙和白宇分别给粉丝录制了一条叫醒语音。这样的“亲密关系”虽然就其本质仍然是假性的,但它带给读者的幻想体验却是真实的。加速了读者幻想满足、自我投射的进程,是其创作快感的源泉。
4 用户+内容+社群:大众类电子杂志的数字化生存启示
综上所述,在用户画像、内容生产、文本消费等方面,《时尚芭莎》明星电子杂志均呈现出一些富于共性的规律,为其他大众类电子杂志的开发提供重要的思路借鉴。这其中。用户、内容、社群(服务)仍然是需要重点关注和总结的生存命脉所在。
4.1 用户理解:以创造力为趋归的价值激活
以文化研究的视角观之,这样的勃发的创造力正是以青年亚文化为核心的多元文化形态得以孕育的重要驱动力。“这些大众的力量将文化商品转变成一种文化资源,还使文化商品提供的意义和快感多元化,它也规避或抵抗文化商品的地盘,裂解文化商品的同质性和一致性,袭击或偷猎文化商品的地盘。”摒弃旧有的评判视角,重新认识用户的价值和力量,为他们独有的反抗“收编”、寻求自由与解放的姿态点赞,才能真正赢得用户[9]。
以社群经济的视角观之,对于大众类电子杂志而言,有效激活用户的创造力,是用户创造力向消费力转换的前提。有了一致的消费力,才能真正激活社群经济[10]。这一用户价值的认识,使我们有可能跳出传统杂志盈利模式的局限,充分利用用户社群价值,基于内容思考和尝试更多的延伸服务,拓展盈利模式。
以媒介生产的视角观之,大众类电子杂志的读者从事的生产,不是对媒介内容的依从性解码,而是创造性解读。解码是对编码的预想性诠释,解读却是将自己的文化与价值观应用于已有文本的过程。换言之,大众类电子杂志的用户进行的是一种全新意义上的内容再生产,是真正的 “作者已死”“读者方生”,它与传统纸质媒体强调对文本内容的准确理解判若云泥,却完全符合数媒时代用户内容生产的规律。我们有可能从读者形形色色的“解读”中挖掘出更大的价值和更多的可能性,将之演绎为新的内容资源,从而让用户自身,而不是设计者,在创造力驱动和快感吸引下完成媒介生产。
4.2 话语书写:以读者社会情境的相关性建构为目标的内容呈现
大众类电子杂志的话语书写有其特有的规律和要求。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文本与读者所处社会情境的关联。也就是说,如果我们的文本不能提供切入点,回应用户的日常生活的体验,获得用户关于生活经验或人生感受的共鸣,它就不是大众文本。因此,大众通俗文化的内容生产,必须避免与读者的阐释性关注之间的根本性断裂。按照这一思路,大众文化杂志的作者和编辑,都应该始终怀有“找寻相似性”的初心,每一篇文本都应该能够回答:光鲜亮丽的明星生活(服饰、容貌、生活方式等)与每一个平凡个体庸常、重复、单调的日常生活情境有何共同点,如何建立关联。以《时尚芭莎》明星电子杂志而论,电子杂志在相关性话语建设中所做出的种种努力,与纸质《时尚芭莎》定位于“高收入、高品位”女性人群因而多少有些与曲高和寡的精英文化调性是相悖的。这也是其电子版与纸质版的最大的文化差异所在。不过,《时尚芭莎》明星电子杂志也没有完全背离纸质版的定位,而是试图在这两种相悖的文化的博弈中寻找调和与平衡:精英阶层通过对潮流时尚单品的追捧参与到大众文化之中,而大众读者也在文本消费中试图模仿精英阶层的生活以提高自己的生活品位。精英文化和大众文化在相互冲突中寻求和解,但这一过程并不能改变《时尚芭莎》明星电子杂志大众文化的定位,它无疑是大众文化的产物,从主题到内容再到传播方式,它的话语书写是符合大众品味的,大众欣然接受并乐于参与其生产流通过程。
4.3 社群连接:以情感共振与价值观认同为指引的部落化回归
数字内容产品的社群连接,关键在于通过激发群体相同价值观念的共鸣,“构建关系型、信任型共读模式,带给用户强烈的归属感和价值认同”[11],并最终激发他们一致的文化消费行为。理想的会员群体,应是因相似的价值观而聚合的灵魂部落和精神家园,人们得以在更高的层面上实现向部落化的回归(麦克卢汉)[12],从而重塑新的阅读文化景观。
大众类电子杂志应该展现什么样的大众文化奇观,形塑什么样的共同价值观呢?以《时尚芭莎》明星电子杂志为例,展读其内容,我们发现它既在努力迎合通俗文化并建构各类基于流行时尚的亚文化圈层,也在不遗余力地传递社会主流价值观(如助力乡村儿童教育,缓解教育资源分配不均衡,传递爱与乐于奉献的精神等),这正是主流意识形态宣传与亚文化传播相结合的生动范例。毋庸讳言,在二者的博弈过程中,明星电子杂志中所蕴含的大众文化元素更显活力。开放、流动、易变,仍然是明星类大众电子杂志共有的主体性文化特征。基于这样的价值观凝聚来聚合社群,其影响力的广度和深度都有较大的拓展空间。围绕这一文化主题展开的讨论、分享和内容生成,将加深读者的归属感,使其在流动效忠的过程中又共有一些不变的特征,内化、沉淀为稳定的社群文化元素,是大众类电子杂志可持续发展的制胜之道。
因此,除了成员间兴趣、目标的趋同和更强的成员连接外,以合理的形式引入主流文化价值观,使社群成员能够在“小我”与“大我”之间找寻到平衡点,以主流文化价值引领其更有意义的自我实现,不仅能够提高青少年读者的媒介素养和人生格局,也能够使大众类电子杂志与庸俗、低俗、媚俗文化划清界限,提升其在社会文明建设中的价值[13]。
5 结束语
综上所述,《时尚芭莎》杂志在互联网背景下成功完成了数字化转型,转型后的电子杂志在用户特征、话语书写和文本消费等方面都体现出更为明显的大众文化特征,这些特征,与互联网内容生产规律高度契合,故此能为大众类杂志在互联网背景下的嬗变与新生提供有益的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