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老舅

秦勇

5月27日早上，突然手机铃声响了，打开一看，是表弟打来的，他声音低沉，吞吞吐吐地和我说：“大哥，我父亲因心脏病突发离开了人世。”听到这个噩耗，我当时就蒙了，这怎么能是真的！前几天我还和老舅在一起，老舅满面红光，谈笑风生。怎么说没就没了，让人不可思议！

我马上赶到火葬场，最后见老舅一面。看到老舅安详地躺在太平间里，面色青黄，两眼紧闭，嘴里还含着一个铜钱。我走到他的跟前，有很多话要和他说，可说什么他都是听不见了。我含着眼泪恋恋不舍地和他告别了。

我和老舅是同龄，都是1956年生人，老舅是8月18日出生，比我大40天。母亲对我说，我刚会走路时就在姥姥家住，和老舅在一起玩，是太姥姥把我带大的。5岁那年，父亲强行把我抱回家。姥姥家住在村子东头，我们家住在村子西头，相隔有4里多路，分开后和老舅见面就很少了。庆幸的是在村子西头只住了一年多，父亲又在姥姥家附近买了房子，在姥姥家西侧，只隔一家。我和老舅又能在一起玩了。

记得有一次，姥姥不在家，我和老舅在窗前抢玻璃球，一不小心把窗户玻璃给挤坏一块，姥姥回来看到窗户玻璃坏了，气势汹汹，不问青红皂白就先把老舅打了一顿，其实是我碰坏的，老舅哭得很委屈。

老舅很机灵，踢毽子、弹玻璃球、扇啪叽等游戏活动，他样样玩得精，小伙伴们谁都玩不过他。有时我的玻璃球被他给赢光了，事后他还还给我。

我和老舅都是8岁上学，在村子里念完小学，又一起考上了初中。当时村里没有初中班，我们只能到龙安桥镇中学就读，镇中学离村子有8里路，我们天天走读。

冬天下雪了，我和老舅就用细铁丝、麻绳、砖头等做成一个个兔套子，在上学路两侧的荒草地里，发现雪地上有兔子脚印就下上一个套子，上学时顺便就遛了，如果套着兔子，就把它藏在附近的雪地里，晚上放学再取出来拿回家。每年冬天我和老舅都能逮二十几只兔子，当时一只兔子能卖一元钱左右，我们俩上学的笔纸钱就不用管家里拿了。

考高中时，全镇有7个初三班级，共300多名学生，只收一个高中班，60名学生。考完试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上，一个月以后张榜公布了，没想到我和老舅的成绩都很优秀，老舅考了前五名，我考了第六名。村里一共21名学生参加考试，只考上了5名，我和老舅的成绩是最好的。

1975年高中毕业，我和老舅一起回家务农。我在生产队干了一个多月农活，正赶上村小学增设初中班，村里在高中毕业生中挑选民办教师，我很幸运被选上了。第二年老舅也当上了民办教师。我们俩都教初中班，我教语文，老舅教数学，崔春娥老师教物理和化学，我是班主任。村里的初中班只能读到初二，初三就得到龙安桥镇中学就读。镇中学每年只收3个初三班级，共150多名学生。全镇有4个村有戴帽中学，加上镇中学大约有300多名初二学生，平均两个学生收一个。那年小河东村初二学生只有29名，全部参加了考试，成绩公布后，让人惊喜，不但全都考上了，而且考在前三名的学生都是小河东村的，前15名的考生中小河东村就占了13名。为此小河东村学校一下子出了名，有些外地村民，通过亲戚朋友把自己孩子送到小河东村学校就读。

我和老舅家庭出身都不好，老舅家是地主成分，我家是富农成分，我们俩都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1980年，富裕县在教师队伍里搞内招，凡是从教两年以上不是国家正式老师的都可以报考，全县只招收60名教师。在依安师范富裕分校上学两年，毕业后转为国家正式老师。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和老舅别提有多高兴了，我们俩一起报了名，幸运的是我们俩都以优异成绩考上了。

上学那年，生产队开始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我们家三口人分了一垧多承包地，孩子不满两周岁，种地、带孩子，家里的一切活都落到爱人肩上。老舅的家庭生活负担比我还重，分的地比我家多，有两个孩子，姥姥还在老舅家抚养，舅妈身体状况又不太好。为了支持我们上学，再苦再累爱人和舅妈都能挺得住。

读书期间，每次回家我和老舅都从家里带很多咸菜。我们俩带的咸菜都放到一起，不分你我一起吃，有了咸菜就可以少买一些炒菜。我们上学国家一个月补助17元，我们俩的补助费每个月都够花，不用家里再拿钱了。

冬天到了，是我和老舅最惦记家的时候。我们村坐落在乌裕尔河东岸，沼泽地里长满了各种杂草和芦苇。每到冬季，冰冻得能托住人了，当地村民们都下河套打（割）烧火草。女人一般是不下河套的，如果我们俩不回家打烧柴，一年就没有烧的。我和老舅拧着头皮到学校刘主任家去请假。刘主任听了我们的情况后也很为难，按理说是不能给假的，出于同情我们爷俩，最后还是同意了。十几天的假，我和老舅起早贪晚下河套，不但打够了烧火草，还收割了很多苇子，苇子卖钱能解决家里的燃眉之急。

毕业后，我和老舅都分配到龙安桥镇中学任教。我教初一年级4班和3班的语文，老舅教两个班级的数学，我是4班的班主任，老舅是3班的班主任。我和老舅教学认真负责，两个班级无论是学习成绩还是班级纪律都是全校最好的。可惜的是我在中学只教了两年学，就被镇政府调到镇里做通讯干事工作，从此我和老舅就分开了。

1986年，我又被调到县委办公室做秘书，我的家也从小河东村搬到县城。后来，老舅也离开了教师队伍，调到乡镇农业银行储蓄所工作。2015年，我在土地部门退休了，老舅也退休了，还把家搬到了县城，从此我们舅甥俩又能经常见面了。

老舅到县城安心养老，下午有时间就到时代广场去扭秧歌，100多人的秧歌队伍，老舅是领舞的。我退休后在家搞搞文学创作，有时间也到广场去欣赏欣赏老舅的舞姿。

2020年，老舅突然得了糖尿病，他放弃了跳舞，开始走步了。我到老舅家去看望他，老舅很自信地和我说，糖尿病是个富贵病，只要注意吃喝，控制住血糖就可以了。自從得了糖尿病后，老舅更加注重饮食，身体状况一直很好。

前些日子，有一位同学从哈尔滨回来，我安排同学吃饭，老舅也参加了，在酒桌上同学们有说有笑，心情都特别高兴。我还嘱咐老舅，糖尿病是常见病，别有什么负担，老舅还微笑着和我说：“你放心吧，这个病是压不垮我的。”

没想到老舅还是匆匆忙忙地走了，走得那么突然，没有留下一句话，让我深深地思念。老舅虽然走了，可他和我在一起成长、一起玩耍、一起上学、一起工作等等那些不平凡的岁月，将永远留在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