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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叔,喝点儿?

2023-10-04刘西溪

当代小说 2023年9期
关键词:强哥总工王叔

我骑着摩托车嗡嗡地赶到工地,烟囱里冒出的不合格尾气,卷起一阵灰尘,像我一样不服气。王叔说,办公室在能源动力厂新建煤气柜的正前方五百米处。煤气柜高两百米,是个外表粗糙、内部精致的“铁家伙”。王叔怕我找不到,补充了一句,桃花路尽头就是。

其实,我也不知道桃花路在哪里,我是看着“铁家伙”一路找过来的,它就像晚上的月亮一样显眼。我打电话给王叔,告诉他我过来了。他说,马上出来。

我们是在一条泥泞的土路上见面的,洒水车刚刚经过,留下一阵清新,早晨九点的风吹来,让人感觉人生充满希望。我说,王总监,前来向你报到了。王叔掏出两支香烟,自己点上一支,给了我一支。我把烟捏在手里,没有点燃。王叔说,别叫王总,叫王叔就行,我跟你表叔是兄弟。

王叔边走边给我介绍如今项目部的人员结构和工程进度。他说,我这个项目部是公司里活最杂、人最少的一个项目部了。我点点头,说不出什么安慰他的话。他安慰我,只要好好干,工资绩效不会少,还能有酒喝。

听到有酒喝,我的心情舒畅了很多,把捏在手里的香烟点燃,跟王叔握手,说,好好跟你干。王叔说,都是兄弟。其实,我跟酒的感情比跟王叔的感情深,酒在过去的半年里,是我的最佳精神伴侣。

被借调到新闻中心的这半年里,我的心情极度压抑,高强度的工作把我逼进了死胡同。难以纾解的情况下,我跟几个“老油条”拍了桌子,一顿输出之后,他们气得直骂人。他们动用强大的关系网,把我调回原单位,看好我的副主任也无能为力。副主任骂我年轻气盛,老油条们夸我“刺头”一个。

王叔说,还以为你能留在新闻中心的,所有人都这么认为,毕竟这种机会不多。我说,我就喜欢干工程。王叔说,我也是。我们俩又互相点了烟。他拿出了一盒茶叶,说,尝尝这个,不错的。

沂钢集团在港城区是首屈一指的大企业,煉铁厂、炼钢厂、焦化厂、特钢厂、粉末冶金厂、能源动力厂、培训中心、新闻中心、总厂机关以及各权属单位构成了庞大的体系,港城区的每条马路、每个行人或多或少都能跟沂钢扯上关系。就像一颗种子落入沼泽,生长出一片灌木。

我和王叔所属的单位是沂钢集团的下属公司,专门从事沂钢项目的工程监理。我从监理员成长为总厂新闻中心的记者一事成了佳话,他们说我有实力;从总厂新闻中心的记者变回监理员一事成为笑话,他们说我活该。

我倒是无所谓,我知道待在新闻中心也没啥前途可言,还累死累活,不如躺平自在。王叔给我介绍项目部成员的时候,我就知道这里是个躺平的好去处。老王,建筑公司退休,现属返聘人员;许英,刚到公司时,她就是我师傅,省级劳模;强哥,好好先生,擅长各种杂务。

许英师傅再见到我,没有问我这半年过得怎么样,而是重新提起了一些过去交流过且无关痛痒的话题。好像我这半年的经历被揉成了一个纸团,扔进垃圾桶,没有打扰到任何人。这符合港城慢节奏的生活状态。

我和老王、强哥是第一次见面,之前也未曾耳闻。老王不抽烟,但喝酒;强哥抽烟,也喝酒。大家都算同道中人。老王、许英师傅是60后,王叔是70后,建哥是80后,我是90后。项目部的人员搭配合理,分工明确。

晚上,王叔说一起吃个饭,给我接风洗尘。我说,行,去哪儿?他说,不用管了,都安排好了。后来,我才知道“不用管了”是他的口头禅。

在收拾好东西、喝了三杯茶后,太阳开始识趣地降落,直到天际只剩一抹红晕。王叔说,车来了。项目部椅子摆放的声音响起,大家排起了队,轻车熟路,整齐地来到马路边。

接人的是施工单位的司机,他们的总工坐在后座上。王叔昨天跟他因为进度的问题大吵一架,他说这次要跟王总赔个不是。王叔看在我的面子上,给了他这个机会。王叔从来不是刻薄的人。

总工选了一个僻静的山庄,汽车在山路上颠了半个多小时,连司机也忍不住吐槽,这该死的路!

山庄建在山上,这是很正常的,但停车后,我环顾四周,只有几间瓦房。我借着上厕所的机会仔细转了转,发现这就是港城地区很常见的普通农户家。山庄没有招牌,餐厅只有两张大圆桌,分别放置在两间瓦房里。水泥地面,小马扎,一个孤零零的电灯泡亮在头顶,角落里还有一台沾满各种油渍的电风扇。如果不是跟着队伍前来,我难以相信这是饭店。

兼厨师的老板娘是一位中年妇女,形体消瘦,头发白了一半,但是很健谈,管王叔叫王哥。她问,王哥今天吃点啥?王叔转头问我们。我们说,啥都行,你看着点就行。王叔扭过头去,对老板娘说,我们都行,你看着来就行。强哥提醒她,别忘了用青红辣椒拌个咸菜丝。老板娘说她知道。

王叔先让我作了个自我介绍。我介绍完,说以后大家多多指导。施工单位说,刘工客气,还得你指导我们。许英师傅说,小刘不仅专业出身,而且文笔很好,在总厂新闻中心干过记者呢!强哥说,以后有机会也给我们报道报道!我说,行,等有机会吧,不过,够呛有机会。

上的第一个菜就是辣椒拌咸菜。王叔说,小时候家里孩子多,没什么油水,上学的时候,往学校里带一沓煎饼,配上一罐子咸菜,能吃一星期。后来当了工人,看到咸菜就想吐,就是因为原来吃伤了。现在生活条件好了,什么山珍海味也都能吃到,胃口反而变刁了,为了让自己吃饭有滋味,每顿饭还离不开这小咸菜了。我尝了一下,果然味道不错。

紧接着,特色的旗山炒鸡、旗山大锅全羊以及几个青菜都被抬到了桌子上。总工从后备箱里抬出了酒,除了司机以外全都斟满。我谦虚了几句说,酒量不行,半杯就好。他笑了笑,没有停手,我也顺势没有推托。

在酒桌上,王叔是个幽默的人,碰到擅长的话题,便会滔滔不绝,时常妙语连珠,让人拍手叫绝;碰到不擅长的话题,他会提议大家喝酒。如此一来,节奏正好。

聊得尽兴了,王叔喜欢指点江山,这是酒精显著的副作用。总工提起一杯,走上前跟王叔道歉,说工作上有些急躁。王叔拍拍他的肩,我也急,但要解决问题不是?咱们的心思是一样的,那就是把活儿干好。总工说,是是是,我干了,王总随意。王叔说,这是骂我呢,我也干了。

港城喝酒有些规矩。一般是主陪敬四个,副陪敬三个,寓意着七上;然后再是三陪、四陪敬酒。陪客敬完了,再轮到宾客。宾客敬酒也有讲究,先是四宾、三宾,再是副宾,最后是主宾压轴。主宾当然是王叔。王叔敬完,还要“找找”(找朋友的“找找”),意思就是两个人组成一对单独喝,直到和每一个人碰完杯,这样一场酒才算结束。随着王叔一声“上面条!”大家终于放下了手里的酒杯。吃完主食,便意味着要散场了。

总工哧溜哧溜地吃完面条,跑到王叔跟前,想要搀扶他起来。王叔说,我没喝多,不用扶,我要去上个厕所。总工说,我陪你去吧。王叔说,不用,我比你对这里熟。

王叔晃晃悠悠地起身,一个没站稳被水泥地面绊了一下。大家反应过来,都朝他的方向伸出了手,表示要扶。王叔示意自己没事,保持冷静。

王叔朝门外走去,大家行注目礼。等王叔回来的时候,早已乱作一团了。王叔提议说,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总工说,行,我先去结个账。王叔说,不用了,我刚刚已经结过了。总工说,那怎么行呢?说好是我们请的。强哥在一边对总工说,你还是不了解王总的性格,跟王总在一起喝酒,他从来不让别人花钱。许英师傅说,喝酒是他的爱好,为自己的爱好买单,他乐此不疲。

王叔拍着总工的肩膀说,想着把工作搞好就行了,以后多来这家店就相当于请我了。总工说,也没感觉这家的菜很好吃啊,王总喜欢吃野味吗?强哥微微一笑,说要讲个故事。

从前有两个年轻人退伍后一起被分到了钢厂,一个在机械厂,一个在特钢车间。他们从部队里培养起的友情一直持续到了工作岗位上,两人互相请教业务技能,一起畅聊不顺心的事。后来,他们还娶了同一个村里的姑娘。人们都说他俩有缘分,于是两人结拜成兄弟。再后来,特钢车间的哥哥失手把偷铁的小偷打成了重伤,被判了二十年,他进去之前嘱托机械厂的弟弟,帮忙照看他的老娘、老婆以及孩子。弟弟说,没问题,你老娘就是我老娘,你孩子就是我孩子,你老婆永远是我嫂子。

许英师傅接过强哥的话,接着说,后来,那人的老娘去世了,弟弟帮哥哥为他老娘在老家搞了个风光的葬礼;嫂子独自拉扯着孩子,在老家的院里开了个饭店,勉强糊口;孩子也很争气地考上了重点高中。弟弟总是拉一些朋友去嫂子那里吃饭,嘴上说是嫂子手艺好,实际上是不敢忘记哥哥的重托。

老王说,这个故事里的弟弟就是王总,嫂子就是刚刚过来的老板娘,饭店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

王叔说,我喝多了,别提那些事了。我对王叔说,如果我现在还当记者的话,高低得给你写个新闻了。王叔说,那可不行,人怕出名猪怕壮,你看你王叔这身材够壮了。王叔确实很壮,一米八多的大个儿,一百九十斤的体重,中午站在烈日下能形成一处不小的荫凉。

总工开始奉承,王总果然是深藏功与名,真人不露相啊。司机在门口,嘀了几声喇叭,示意赶紧走。王叔说,走!

王叔没有跟老板娘打招呼,我跟随着其他人跟老板娘打了一声招呼。她看起来跟普通的中年妇女没什么两样。

回去的山路更加难行,王叔在车里打起了呼噜。呼噜声和窗外蟋蟀的叫声相得益彰,一曲美妙的乡村交响曲诞生了。我感到安心并一起沉沉地睡去。

王叔有个习惯,如果前一天晚上喝了酒,第二天早上会泡上一壶浓茶;如果没喝酒,会泡上一壶淡茶。王叔端着一壶浓茶走到我桌前,问我,对项目熟悉得怎么样了?我说,大体心中有数了。他又问,怎么不喝茶?我说,早晨喜欢喝白开水。他说,等会儿一起去现场转转。我说,行。

强哥十点左右开来一辆五菱车。王叔说这是公司给咱项目部配备的,跑工地,专车专用。我说,这车比我年纪都大。王叔说,那你得喊它“叔”。从此,“五叔”也成为了我们大家庭不可分割的一分子。

我们一行钻进煤气柜的腹中,沿着阶梯一层一层往上爬。电焊工刺啦刺啦的作业声像是在给它磨牙齿。王叔东瞅瞅西摸摸,时而掏出手机拍照,时而向我传授经验,遇到难题则会首先向许英师傅请教。

在现场,论专业知识,许英师傅绝对首屈一指,十年前就获评高级工程师的她是王叔手下的得力干將。幽默是王叔体现领导力的重要一环,关键时候总能发挥作用,当然只要擦枪也就有走火的时候。王叔知道许英师傅现在是单身状态,便开玩笑要给她介绍个老伴,这直接导致许英师傅黑脸三天。好在,王叔最后还是靠着嘴皮子把许英师傅哄好了。从此以后,王叔再也没敢跟许英师傅开过类似的玩笑。

王叔对我的个人问题也很感兴趣,他经常说,大侄子,我看某某单位的资料员不错嘞,给你介绍介绍吧。我说,不用了。王叔叹了一口气,大声喊了一声,女人啊!我也轻叹一声,女人哪。许英师傅从门口探进半个头来说,叫我干吗?强哥扑哧笑出声,姐,他们讨论爱情呢。

王叔叹完气,走向窗台,抽出一支烟,天气也识趣地阴沉下来。他说,歌里唱得好啊,爱的人总是爱而不得。仿佛化身为一名诗人。

强哥又开始讲起了故事,主人公肯定是王叔无疑。

强哥说,王叔年轻时在云南当兵,交了一个女朋友,感情很好。女生希望王叔留下来,为此还动用了关系帮王叔安排工作;王叔则想着带女生回山东老家。女生说自己是独生女,走不开;王叔说自己要回家照顾老母亲。两人闹得不欢而散,最后分道扬镳。王叔戏谑地说,如果当时听了她的话,留在云南,现在早是什么科长、处长了。

王叔离开云南四年后,女生结婚了。王叔得知消息后,凑了一万块钱随份子。我问他,那时候的一万块钱,不得了吧?王叔说,这就叫男人!我又问他,遗憾吗?他又唉了一声说,可别让你婶子知道了,让她知道了,你王叔可不好交代。我说作为男人,我懂你。王叔说,你这毛孩子,懂个球。

港城四周都是丘陵,所以港城的冬天格外冷,遇到雨雪天气,我的摩托车哑火已成家常便饭。王叔说,要是路上不好走,就在家休息吧。我说,算了,我打车过去吧。有时打不到车,我就步行四五十分钟,走到办公地点。

遇到这种极端天气,去不了施工现场,我们只能在办公室里窝着。一般这种情况,王叔当天都会张罗上一场饭局,这也是我步行也要过去上班的原因之一。

喝酒的时候,王叔指指我的肚子说,谁把我大侄子的肚子整大了?我说,生活和酒。王叔说,你看才子就是不一样,说话还带着诗意。我说,都是从王叔这里学的。王叔说,从新闻中心回来挺长时间了,还想回去当记者吗?我说,不想。王叔说,是不想回新闻中心,还是不想当记者了?我说,主要不想回新闻中心了。王叔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要像你这么年轻,必须坚持自己的理想。我说,也就王叔这里还能留我,港城哪里还有我能去的地方?更别说奢望理想了。许英师傅说,为什么要留在港城?我女儿在北京研究生毕业,问我要不要回省里,我当时就跟她说留在北京,不要回来,人往高处走,不要跟我们一样留在这山沟沟里待一辈子。

强哥接话说,港城这种重工业聚集区,最不缺的就是男人,像我们刚来的时候,隔壁村卖豆腐的妇女们都被工厂里的年轻小伙娶回家当老婆了。老王在旁边捂着嘴笑,说他们那一辈刚来的时候,女人更少,找对象要去东北联姻。我说,那我这条件,估计要打光棍了。王叔说,大侄子,路是闯出来的,媳妇是找出来的,人挪活树挪死,该走就得走啊。

我说,往哪里走?前路迷茫啊。王叔说,非得在咱厂里当记者吗?市里没有报社,省里没有电视台?我说,以咱这能力和水平,想都不敢想。王叔说,大侄子,你这一点就不如你叔我了。

王叔当初在机械厂里日夜倒班,很难有机会提干或者转岗。王叔不想过这种一眼望到头的日子,报读了函授大学,一边提升学历一边提高自己的专业技术能力。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沂钢集团在多年前迎来了第二次“技改”,王叔凭借着过硬的技能和努力的劲头顺利进入了“技改指挥部”。许英师傅曾经也是“技改指挥部”的一员,她说,当时指挥部的进人条件非常严格,给每个分厂的名额都很少,能进来的在当时都不是一般人。老王接话,后来“技改”完成后,指挥部整体改设成了集团工程部,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从工人转变身份成了工程师,实现了身份上的跨越。王叔说,原来机械厂的那些老工友们,现在还有不少在车间里倒班。

王叔问我,王叔的故事怎么样,有启发吗?我说,有。王叔问我,有啥想法吗?我说,拭目以待吧。

我其实并不明白最终说服自己试图改变的是王叔的故事,还是自己内心的不甘,但脑海中始终萦绕着一种自己的心里话被别人说出来的快感,这种快感让我心潮澎湃。

接下来的两个月,我参加了省市两级所有媒体的招聘考试,三次过初试,两次进面试。

每次去考试,王叔都会问问我感觉怎么样,我在没有最终结果的情况下,都回答“一般”。他从不吝啬自己的赞美,我大侄子的水平,我有数。工作上没有特别紧急的事情时,他会让我安心复习,“稳定的后方”让我前行无忧。

在这期间,公司里组织过一次先进人物评选,我帮王叔准备了一些材料,给他看的时候,他说写得太过了,不肯交上去。要不是办公室的人催着要,他可能索性就不报了。后来,他修改了一个小时,将先进事迹删掉三大段后,才长舒一口气,说,这才是我了嘛。

不出意料,王叔没能评上先进。但我,成功被一家省级报刊录用。

我把录用消息跟王叔他们汇报的时候,大家都很高兴,好像项目部受到了什么嘉奖。王叔更是激动异常,他说,是不是王叔的勵志故事激励了你?我说是,绝对是。他早把没评上先进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辞职那天,王叔特意摆了一桌饯行宴,地点还是在大嫂的农家饭庄。王叔说,从你找我报到的第一天起,我便觉得你跟我们不是一路人。许英师傅说,不是你干活不好,是志不在此的意思。强哥解释道,你年纪还小,继续留在这里没有前途,外边的大世界才是真正追求梦想的舞台。老王总结,我年龄大了,孙子都会打酱油了,港城是我们的家,沂钢是我们的家,跟着王总好好干活,有口酒喝,这就是最幸福的事了。

那天晚上,菜吃得很少,酒却喝了很多。结束后,一直吹嘘自己酒量好的王叔走路时腿发抖,说话时嘴巴打战。我去山上吐了几圈后,把他们挨个扶上了车。许英师傅没有喝酒,负责开车。

路上,天空响起了几声闷雷,随后暴雨倾盆而下,山间的小路更加泥泞难行。幸亏,作为高级工程师的许英师傅动手能力强,车技也不赖。

许英师傅把大家一个一个地送到家门口。王叔下车的时候,我问他,等我下次回来,酒还管够吗?王叔说,那你不用管了,我安排。我说,行,说好了。许英师傅把我送下车的时候,跟我说了声再见。我深吸一口气,对冲嘴里胃里的酒气。

雨停了一会儿,留下一阵清新,晚上九点的风吹来,让人感觉人生充满希望。

【“发现”档案】 刘西溪,本名刘瑞祥,1997年生,山东沂源人,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先后进修于山东省文学院、鲁迅文学院。小说和诗歌作品见于《北京文学》《作品》《诗刊》《星星》等刊,曾获“2021年泉城实力作家”。现居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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