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猫记

林翠珍

我和表妹一直想养只猫。

有一天，舅母家的猫生了猫崽，我们兴冲冲跑去看。嗬，好家伙！三只可爱的小猫！圆溜溜的眼睛，如泉水般清澈，小小的爪子像梅花。我和表妹偷偷伏在一边：想办法抓一只回去。

舅母说：“你们想要哪只就抓吧，但千万别让母猫看见，不然母猫不会罢休的。”

我们半信半疑，但一靠近，母猫就叫起来，好像在发出警告：不准靠近！它一边来回走动、掩护小猫，一边死死盯着我们，发出惊恐万状的光芒，我们越靠近，它就叫得越凶悍，仿佛要和我们决一死战！

看来一场夺猫战争要来临了。

夺是夺不过的。等母猫走开，我们蹑手蹑脚走近猫窝，三只小猫好奇地看着我们，目光炯炯有神，好萌啊！三只都想抱走！但不能犹豫太久，毕竟机会难得！最后我们选了一只橘黄色的小猫。

一抱起小猫，我们就快步走，出到门口，才松了一口气。想不到如此轻易就赢了，我心里涌起一阵窃喜。跑回外婆家，我们张罗着，给小猫做窝，给它专用的饭碗……我们太喜欢它了！圆溜溜的眼睛、玲珑的小嘴、长长的胡须、白色的小脚，全身毛茸茸，非常文静！

然而还得防备母猫。我们把小猫放到房间里，确保在院子外听不到小猫的叫声。第一天、第二天……三天过去了，母猫没有什么异样，一定是放弃了。我们想。

然而，第四天清晨，母猫找上门来了。

那时天灰朦朦的，我们被猫叫声吵醒。是那只母猫！它怎么找到这里的？舅母家离我们那么远，况且小猫藏得那么紧，这只母猫凭借怎样的毅力和耐心才找得到？没人知道，这三天来它经历了什么。

母猫——它显然憔悴了很多，但目光里有一种令人震慑的东西。看不见小猫，隔着铁门它也进不来，也许闹一阵，它就死心了。我们决定：打死不认账，一只猫还能把我们怎么样？

可是，二十分钟过去了，那只倔強的母猫依然在叫。

“喵——喵——喵喵……”

它的声音，起先愤怒无比、来势汹汹，似在宣战：一定要夺回我的孩子！而时间慢慢过去，十分钟、二十分钟……仍不见它的孩子，它的叫声渐渐低沉：“喵——喵——喵”，仿佛在哀求，在祈祷，在哭诉！那声音听上去悲痛欲绝，凄凄切切，百转千回，但绝不放弃，似乎天地之间，它什么都可以不要，只祈求要回它的孩子。

我们也被触动了。可是，我们也还小，说什么也不愿意把小猫还出来。就这么继续耗着，但母猫完全没有退却的意思。

这时，小猫听到了母亲的呼唤，也“喵喵喵”地应着。这下更不可开交！母猫断定小猫就在这里，便又发起狂来，它的利爪划着铁门，歇斯底里、声嘶力竭地叫着。

外婆见状，心软了。连连说道：“啊，怪可怜的！它舍不得孩子啊。你们不还给它，它该有多伤心！”

其实看到母猫这么闹腾，我们心里多少有点害怕。我们抢走的，可是它的骨肉，把它逼急了，谁知道它会做出什么来。

见我们犹豫不定，外婆又说：“猫和人一样。它也是一名母亲，你们抢了它的孩子，今天不还给它，它明天还会来。”

看到母猫在一头，小猫在另一头，见不到彼此，只能互相哀叫，我也有些于心不忍了。表妹拉拉我的衣角，“姐姐，要不咱们还给它吧，太可怜了……”

是啊，我们怎能图一时好玩，就伤害它们呢！动物也有感情，母性是存在于一切有生命的事物中。母猫这么执着、这么痛苦，谁见了都于心不忍啊。

最后，我们把小猫抱出来。见到小猫的刹那，母猫激动无比，飞快地奔过来，用前爪护着小猫，用舌头舔着小猫的脸，生怕小猫再受半点伤害，那一刻，母猫温柔极了，它的眼睛流出了泪水。这种失而复得、喜极而泣的心情，在一只猫的身上展现得如此淋漓尽致！

夺猫战争就这样结束了。如果不是亲眼目睹，我们不会相信一只猫也会落泪，也不会知道母性的力量如此大，它无惧一切险阻，于绝境中亦不放弃，哪怕付出生命，亦誓死保护它的孩子。

先前我们不以为然：一只猫还能把我们怎么样？但看了这场“闹腾”，我们可以肯定，只要母猫还活着一天，它就要来闹一天。当然，如果把小猫转移别处，那是怎样的情况，我并不知道。

但是，谁忍心看到一颗炽热的爱子之心，一份殷切深沉的母爱，在捉弄中逐渐万念俱灰？母猫带走了它的孩子，这一场夺猫战，我们虽然输了，却输得心服口服。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夺”过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