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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介化下的互动仪式与展演狂欢:“特种兵”式旅游的心理及行为解读

2023-09-30

中国传媒科技 2023年9期
关键词:特种兵媒介社交

舒 添

(郑州大学,河南 郑州 450001)

1.研究缘起

随着新冠疫情的消退结束,国内外不少地方高校校园陆续恢复开放,旅游场所逐渐回暖,正处于青年时期的大学生群体,在这一时期,呈现出“集中式出游”的现象,各大旅游景点和城市爆满。对当代大学生而言,通过旅游增加见识,开阔眼界,在了解文化和风土人情过程中,也提高了自身的实践水平。当下的互联网平台和社交媒体上层出不穷形式多样的旅游内容介绍,刺激着大学生群体的出游意愿,一边感受着线下现实中的沉浸体验,一边享受线上虚拟分享动态的实时交流,通过符号化的形式上传至媒介空间传播,突显了自己的在场性,深化了旅行的媒介化性质,值得对其进一步研究探讨。一些大学生群体的旅游和展示的界限在媒介化旅行过程中逐渐模糊,其旅游意义本身逐渐趋向于一种自我展演。旅游是一项受主观意识影响较大的行为活动,在不同心理促使下会有不同的旅游行为展演,同时,旅游的体验和收获会反过来对个体思维意识和自我呈现的内容有所影响。由于大学生群体的特殊性,研究其选择“特种兵式”的旅游背后的心理动因,以及围绕其为中心相关的行为呈现和展演有重要的意义。本文将按照出游期望、在游体验、退游幕后这三个阶段来对“特种兵”式旅游的心理动机、行为展演、后续衍生进行分析,用媒介化视角尝试理解,并借助印象管理、社会认同、共享现实等传播心理学相关理论来进行解释归因,厘清旅游心理和行为本质,以及衍生的相关展演呈现。

2.文献综述

“特种兵”式旅游很大程度上与媒介化旅行的表征极为相似,而媒介化旅行则是指通过各种媒介手段,如:短视频,图片,文字,社交媒体进一步辅助和丰富旅行体验的一种方式和现象。黄佩映在《多重 界面与情动的联结:媒介化旅行的后现象学解读》中指出,媒介技术和物理空间形成的多重界面与自我之间的关系是双向互动的,旅行者会选择性接受现实空间的信息或情动能量,从而维系媒介界面的边界,而且会选择能产生更多情动联结的社交平台分享自身的旅行书写。因此,媒介朝觐的行为意图蕴含其中,深刻影响到旅途中自我与外界现实的互通。库尔德里曾提到“到媒介叙事中重要的地点去旅行”,当下大学生线上线下“双线并行”,在媒介上实地打卡并在方式上“深度绑定”的旅行,可以被看作一种“媒介朝觐”。其理论是在维克多特纳对“朝圣”的概念解释基础上发展而来,更多的是受众追求媒介并创造出符号价值的行为。媒介化旅游的概念中,改变了人们以往的旅游诉求,在行为、体验、价值等方面相较之前增添了诸多新的内涵。

社会心理学家戈夫曼在《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现》里将自我呈现比喻成舞台剧,将社交互动分为前台和后台来解释个人如何通过自我展演来管理形象和达到预期,而伴随媒介化倾向的“特种兵”式旅游群体,在旅行过程中于现实环境和虚拟网络空间中进行个性化和分享性的展演和披露,从面对面的交流言谈到社交媒体上的发布创作,与渴望进行印象管理和体验与期望的满足心理紧密相关,需借助这一理论来探究根源性动因来加以解释。

此外,从旅游行为和心理的视角来看,大学生群体的出行有着其群体属性所赋予的独特性。如金平斌在《大学生旅游行为特征分析——以杭州市高校为例》中提到,“与大众旅游者相比,大学生在旅游需求,旅游目的,旅游方式及旅游动机等方面有显著差异”并通过高校抽样问卷调查剖析;《互联网结伴自助旅游者旅游动机研究》中刘慧乾利用测量模型表明情感信任、社交归属等维度能够推动自助旅游的结伴现象产生。上述研究将通常情况下的大学生旅游特征分析较为清楚,然而,新出现的“特种兵”式旅游又有着不同以往的新特征和新的心理动机,其成本低,时间短,速度快等表征背后隐藏的深层原因值得探究。此外,大学生旅游过程中的自我展演和行为呈现涉及也较少,若不深入了解这一行为,便不利于后续对大学生群体的旅游行为进行媒介化旅游议题的纵向深入和广度拓展。基于对以上文献的梳理,本文将试图探讨解决三个问题:1.“特种兵式”旅游背后的心理动因;2.“特种兵”群体中的行为呈现特征和自我展演方式;3 .促使媒介化旅游方式逐渐流行的其他因素。

3.研究方法

为更夯实、更准确地掌握大学生“特种兵”式旅游的出行缘由、过程状态和展演形式,本次研究主要使用深度访谈法和参与式观察法,更善于描述与解释,并关注情境和研究对象,适合理解过程现象性的问题。核心观察对象是抖音,B 站,微博等近期热衷于“特种兵”式旅游和Vlog 记录的大学生UP 主,以及相关媒体报道“特种兵旅游”有关的人物事件和下方观众评论。在一段时间以来进行记录性观看,并对发布内容频繁的重点UP 主重点关注。

同时,为探究了解特种兵旅游现象和相关研究点,笔者通过半结构式访谈的方法进行洞察与倾听,并适当追问。本研究的访谈问题主要涵盖以下几个部分,首先是受访者对“特种兵式旅游”了解的基本情况、具体问题包括概念认识、态度倾向、是否参与过、自身的呈现行为有哪些,以及心理动机和影响评价。通过对18 ~26 岁年龄段的10 名大学生受访者展开20 分钟左右的深度访谈,以当面访谈、电话微信访谈为主要方式,最终整理录音和当场的观察速记来获取受访者对“特种兵式旅游”自主解码的结果反馈。

表1 受访者基本信息一览表

4.研究发现

基于对10 位大学生受访者的深度访谈,本研究发现“特种兵”式旅游在大学生之间流行较为普遍,其中的心理和行为展演似乎有着共通规律和相似性,梳理访谈资料后,结论如下:

4.1 “特种兵”式旅游现象成因

4.1.1 加速社会的产物

社会发展日新月异,生活节奏加快,“从前慢”的时间感被埋没在历史进程中,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快的生存焦虑和紧张。德国理论家哈特穆特·罗萨提出的“加速社会理论”中“一切都越来越快”是社会现代化的核心属性和基本体验,尤其是伴随着20 世纪90 年代以来发生在通信科技领域的“数字化革命”,世界和生活领域的加速感更加饱和。[1]

而特种兵式旅游便是加速社会作用下的产物,人们因时间结构的改变而选择了不同以往的旅游方式,改变的情感体验也更加侧重快节奏的“蜻蜓点水”。“一天3 万步,打卡8 个景点”成为“特种兵”们的常态。在本文的观察中发现,大学生特种兵旅游的一个重要特点为“量多”和“速度快”。加速社会概念中,最直观的感受,便是日常生活的处理项目增多,时间永远不够用,于是人们将尝试在多重作用下的效率提升,进而完成“任务”。由此,生活的步调加速,内在的时间结构被瓦解重构,空间的优先性让位于时间的优先性。而访谈中S1 用“快准狠”来形容自己的类似的旅游经历。

在这种为了旅游速度和总量的完成而进行自我施压性的加速思维,不仅仅在受访者S1 一人身上体现,而是一个合格的“特种兵”心照不宣的普遍共识。对于特种兵式旅游这一现象,是被加速社会思维裹挟下的,基于有限时间达成最大游览量为目的的一种个体化主观选择和对现实的被迫妥协。

我之前去北京的时候,能走六个景点左右,晚上坐火车去还能省下酒店的住宿费用,基本上都是周末两天玩完一个地方,速度非常快,要达成这一目标就得“马不停蹄”(访谈S1)。

4.1.2 深度媒介化的结果

“早上在北京看升旗,下午西安登华山,晚上在淄博吃烧烤”,这样旅游方式传播实现的基础便是发达媒体通信技术和互联网提供的物质媒介。时间与空间的限制被打破,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方式也随着深度媒介化社会的进程发生了根本性变革。位置媒介和技术的更迭发展,也实现了物质个体的频繁换场和高速流动。安德烈亚斯·赫普概括媒介化在数字时代的新特征,认为数字媒介从嵌入社会到重组社会正在驱动一个新的深度媒介化情境的建构[2],让我们日益习惯了现实空间的亲身体验与实时的“中介化”实践结合,为其特种兵旅游“线上+线下”这一方式提供可能。而特种兵旅游者本身,也成为了构建媒介化旅游框架内容的一部分——若缺少了特种兵的不断在场,便缺乏了旅游的构成主体,即麦克卢汉的“媒介是人的延伸”。随时随地进行分享和旅游内容记录,依靠的是发达的媒介数字技术,通过社交媒体参与网络生活,在旅途过程中记录生活仪式,维持社交连接,并以自我披露的方式来展演个人形象……“特种兵”旅游者不仅仅追求现实场景的变更所带来的新鲜感和冲击体验,还追求即时的旅游分享来获取社会认同。深度媒介化进程影响的旅游体验“真实”已经跨越了“物”与“我”的关系层面,落点于“我”与“我的社交网络”情景下的身份认同和社会关系建构。[3]

受访者S2 口中的“便利性”“陪伴感”和“情绪价值”,与深度媒介化的旅游特征不谋而合。而媒介与旅游的融合,成为媒介化社会的趋势之一,并催化人的心灵与肉体的疏离,也是一个全新的挑战。

现在短视频朋友圈这些真的很方便,有些快捷又有趣,给我很多新的体验价值。旅途过程中还挺在意发一些自己的动态,满足一下自己内心的分享欲望,还能有一种莫名的“陪伴感”,能增加了很多额外的快乐和情绪价值(访谈S2)。

4.1.3 群体跟风式的狂欢

“青春没有售价,硬座直达拉萨”的口号一响,全国各地大学生特种兵如“星火燎原”般开启了旅游的狂欢。由于近些年的疫情因素,许多年轻大学生的生活乏味平淡,因而有着某些“报复性”旅游的心理冲动,为特种兵式旅游“贪多贪量”的表征找到了该行为在动机层面的正当性。笔者观察中了解到,有许多“特种兵”旅游爱好者在策划以及旅途中结成了“驴友”群体,并加深大学生“特种兵”群体彼此的身份认同,形成了一定相似的行为范式。

泰弗尔于20 世纪80 年代曾提倡社会认同理论,即:个体认识到它属于特定的社会群体,同时也认识到作为群体成员带给他的情感体验和价值意义。而该旅游现象则属于内群体偏好(心中所属的群体),通过融入“特种兵”群体,为自己看似“疯狂”的行为寻求一种心灵上的共鸣和自洽的集体意义解释。首先,在认同过程中,以自知和自我理解为标准进行群体的归附判断,其次,又经过理解和共享该身份的社会价值评判意义,结合外群体的评价嵌入,判断是否自己的行为和价值与其群体特征相符合[4],即:大学生“特种兵”群体是否接受个体的参与卷入。这一基本过程,可以降低个体在社会生活中的无常感,赋予其在社会认知上的安全感。因此,强化社会认同加剧了群体跟风式的流行,最终“特种兵”式旅游成为当下大学生的潮流。

感觉憋了好久,身上有股劲儿释放不出来,大学生时光多宝贵啊。能旅游的时间不多,所以有机会就尽最大可能,自己一个人可能也会有懈怠,但是大家都去“特种兵”,就觉得正好趁这个时机,跟风去玩一把,把原本属于我的青春一次全都“夺回来”(访谈S3)。

4.2 出游期望:填补虚无的内心

4.2.1 意义满足和情感归属

正如上文提到的加速社会,当外部世界逐渐加速时,内部心理体验却陷入空虚和停滞,出现了意义的空虚。“特种兵”旅游的大学生一方面渴望获得情感归属,另一方面想得到更深层次的意义满足。旅途过程当中,与同伴或相同群体的交流沟通,是一种共享现实的意义过程——当主观经验被他人承认,受到社会证实,经验就获得了客观现实的地位。也就是说,特种兵们的个体通过人际沟通,由此获得对旅游中共同经验的感知,在经验互动交流中得到了意义的某种满足;共享现实还是个体寻求归属以及与他人紧密联结的需要,分享者更容易与分享对象建立互信,个人将群体的经验加诸自身,看到了各式的旅游生活和状态,这样一来,大学生“特种兵”间的彼此关系得到强化,并在群体的活动交往中得到了情感归属。同时,共享现实对自我理解的建立和维持起着重要作用,自我特点方面的形成与他人共享有关,使得自我经验有一定稳定性。[5]

我们和同龄人之间出去旅游会经常交流自己的经历和旅游动态,夸张点形容,听到朋友口中的描述,看到朋友发过来的图片,好像自己也去过一样,算是能长见识吧。和朋友和驴友交流中,还让我觉得很温暖,很惬意(访谈S4)。

4.2.2 自我许诺和存在感强调

“我来过”“我见过”“我吃过”,受访者的访谈中,不少人表示自身会有过对旅游目的地的某种“执念”。这样的执念更多来自自身内在的一种期许和承诺,将旅游的“到达”赋予象征性质,并作为人生节点看待。出于执念的“特种兵”旅行既是对自身存在感的强调,也是大学生对于个体意义的探究和有机能动的尝试。日常生活中,人们对存在感的理解和应用主要限于社会互动情境,而忽略了自我存在感包括自我价值感,自我重要感和自我被需要感三个核心部分,遵循着“主体呈现—被他人看见—存在感”的逻辑过程。特种兵旅游意在寻求获得一种积极的自我心理体验,以“景点多,速度快”作为成就感的来源,让自己感到他人的某种积极对待,这一对待往往伴随着尊重,自我实现以及积极情绪的心理体验等。

还有一些受访者表示自己曾许下愿望,“一定要看到目的地的景色”,以完成自我期望的实现和满足。美国心理学家布鲁默提出“自我互动”理论,即人能够自身进行互动,本质上是与他人社会互动的内在化。自我许诺便是一种自我互动现象,在向自己进行诺言许定之时,会认真考虑这些期待对自己的意义,同时,会沿着自己的立场和方向对其进行能动的理解和加工。赋予自身认为的特殊意义给旅游行为本身,也为自我存在感增添了个体化的内涵。

可能是年轻人的不甘心,好多地方就是要去看一下,青春都有好多人生列表清单,有的地方,“我来过”本身就足矣,不需要什么太多的意义,这种证明和经历本身就是意义,不后悔自己去那么多地方(访谈S5)。

4.3 在游体验:模糊展演的界限

4.3.1 仪式下高效的打卡比赛

“花最少的钱,用最短的时间,看最多的景”。

不同于一般中产阶层旅游追求舒适和放松,特种兵旅游回到传统观光游的特征,打卡和效率本身成了意义的一部分。据观察和资料搜集,最早的一批大学生“特种兵”是本着追求个性化的体验,区别于传统慢节奏的观光游而设计出“特种兵”式的快节奏的打卡速通游。而作为流行的开拓群体,最早是个性的,一旦成为潮流,个性特征便逐步消失,变成了活动效率和打卡数量的比赛仪式。格雷本的“旅游仪式论”用“世俗—神圣—世俗”三段论模型来解释旅游者从日常生活进入神圣世界,旅游异地的新鲜感和神秘感使人们能够进行精神上的自我再创造,接受情感的洗礼后再以全新的面貌回归到世俗世界。[6]

结合打卡这一行为本身具有的仪式感,特种兵旅游的过程更强化了互动仪式的独特性。从互动仪式的准备、启动到产出,经历了情感能量的召唤生产和输出,刺激“特种兵”群体打卡的不断衍生和投入,并以圈层为中心进行仪式的撒播。S6 受访者谈到,参加“特种兵”的大学生在无形当中有一种暗自较劲和比拼,似乎谁打卡的地方多,谁就赢得了这场比赛;谁的速度快,谁就是仪式的最佳“朝圣者”。最终获得的并不是实体的利益,而是一种打卡后的自我满足感和胜利后的成就感,而旅途的过程当中也具有了互动的仪式性。因而,这一场打卡比赛具有仪式性和竞争性的意义。

我们日常会互相聊天,说自己最近去了哪些地方玩过什么景点,听说对方去的很多之后,自己也会找时间去一探究竟,回来以后又会继续分享旅游经历。如果有人去的地方很多的话,大家会很羡慕他,这个感觉还蛮有意思的(访谈S6)。

4.3.2 表演中高调的展示炫资

“特种兵”式旅游是在个人权衡了时间,经济等现实条件成本后做出的性价比选择,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当注重于景点数量和打卡速度时,旅游体验的意义也逐渐消解,进而转向了一种展示意义,或者说是一种个性化的行为展演。研究者认为,大学生“特种兵”的风靡,向“想象观众”进行一种特殊的展演——年轻人的资本和潜能的炫耀,更类似基于年轻人身体条件的一场极限挑战。戈夫曼的拟剧理论中,前台便是“个体表演中以有意无意地使用标准的表达性装备,而后台就是那些被竭力抑制,可能有损其形象的行动”。[7]这种旅行方式既有在景点和路途中的即兴性表演发挥(体验感上的灵活空间),也有按照社会共享的情境定义下,事先准备好的预演性表演(众人眼中的美好期待)。我们可以通过自主操控前台与后台,在没有闯入或干扰的情况下,达到我们想要的自我呈现效果,而“特种兵”们可以借此来完成对于旅游“速通”意义的个人形象建构,从而向自我和观众宣告那份“高调”和“高效”。伴随着“特种兵”式的展演方式对传统旅游意义和形式的打破以及年轻人反叛精神的自我标榜。

此外,特种兵旅游的社交属性更加突显。万物皆媒的今天,在社交媒体,如朋友圈、抖音、视频号等平台发布旅游内容和所思所想已经成为每个旅游者的必备,尤其是具有较好媒介驯化能力和使用能力的大学生群体。他们通过分享旅游经历,在进行共享现实和自我呈现的同时,也将生活节点变成了记忆式的储存。这样的记忆可以允许与他人评论交流,或是自行翻阅浏览,成为精致的旅游日记和生活手账,构建起属于他们的“数字记忆”。社交媒体的功能可以将“给予”(有意传达的部分信息)强化,并弱化“流露”(无意间传达的信息),在屏幕背后的我们,可以更好地传达对旅游动态和精神思考的反馈。

旅游过程当中,一天会打卡许多地方,所以也会发布好几条朋友圈,实时更新自己的动态,感觉可以满足自己的分享欲,想跟大家说什么,就发什么,有点像记日记似的(访谈S7)。

4.4 退游幕后:揭示隐形推手

4.4.1 社交媒体的景观建构

大学生“特种兵”式旅游的爆火,得益于当下社交媒体和平台的飞速发展,媒介技术生动形象的表达,夸大了景点和城市原本的面貌,吸引着网络中的用户眼球,刺激着“特种兵们”前去一探究竟。居伊·德波的《景观社会》中,“景观”是一种“被展现”出来的可视景象,而深层逻辑在于对本真现实的遮蔽,通过主导性、有意识的方式潜移默化地渗透进大众的日常生活。[8]

媒介景观的现象在旅游中更为凸显,社交媒体平台营造的“假象”被数字技术赋权下拓宽了其表达方式和媒介行为,旅游城市和景点愈发弥散出“想象”和“幻化”的特征。“特种兵”的蜂拥而上恰恰是在媒介景观的渲染下产生出的行为逻辑。然而,却很容易落入“泛景观化”的窠臼中,随着外观的占有成为个体在社交媒介活动中的重要方式,现实将与景观深度混淆,被“虚假”的景观所欺骗。要警惕“特种兵”式旅游的极限挑战,在扩散中沦为大众狂欢的戏谑场域。

有时候去了那个地方,也会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玩,可能就是为了完成打卡这样一个心愿,心里也会稍微有点失落感(访谈S8)。

4.4.2 消费链条的流量密码

消费从使用价值转向寻求符号意义,通过社交媒体的发展,赋予消费大量的符号和象征意义,让旅游本身与自我形成某种联结。公众号、短视频博主创作分享的各种旅游玩法,开拓着各种小众的深度游,是消费主义背后推动的滋生现象,激发了大家的占有欲望,在从众心理的影响下,引发“特种兵”式的旅游潮流。旅游者通过消费文化获取世俗化休闲体验,物欲得到极大的满足后,又指向深层次的自我身份建构,获得短暂的回归和期待,这便是特种兵旅游的流量密码。错失恐惧症,即人们总担心自己错过什么,害怕自己做出错误决定和安排的心理,被消费主义利用得淋漓尽致。通过营造城市众多的网红打卡地的印象,让游客争先恐后地去赶时间打卡,从而在出游人数有限的基础上,加快人群流动速度,获得了流量的增长。

我没有参与过特种兵旅游,感觉就跟广告一样,可能都是商家的套路和媒体的渲染,是否出游还是看自己的需求而言,不喜欢那么累(访谈S9)。

结语

传统的旅游心理和自我呈现的研究,集中于探讨心理成因和行为特征,尤其对于新出现的特种兵现象,目前尚未有较为深刻全面的剖析。本研究从出游期望,在游体验,退游幕后,三个层面分析特种兵现象本质,内心活动,行为展演,以及背后的隐形推手,利用自我呈现和媒介化等相关理论视角,结合消费主义、媒介景观,互动仪式等方面进行剖析解释,较为清晰完成了梳理解读,并尝试借此对媒介化旅行的现象的研究进行补充和应用。

对其总结如下:整体来看,特种兵式旅游现象是在加速社会作用下,深度媒介化的“速通游”,是借助打卡的仪式感来实现的,对年轻人反叛精神的自我标榜和活力潜能的炫耀展演,是社交媒体高度发展的分享欲望的满足和消费主义渲染下的群体跟风热潮。

由于研究过程各种条件因素的限制,本文的访谈样本人数较少,其观点言论的代表性不够充分,同时对特种兵旅游现象和其群体的参与式的观察还有待深入。媒介化旅行中的朝觐行为和互动仪式,以及到媒介叙事中重要的地点旅行中个体与群体之间的相互作用探讨还不够完善,后续研究者可以从这一点切入,从而进一步研究这种现象和群体的心理动机与行为展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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