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料引发血腥恶斗

邓晨

植物体内产生的许多化学物质，可以用来吸引传粉的昆虫，或者防御虫害及觅食者，这些各式各样的萜、醚、酚、酮或生物碱等物质也能对人起作用，刺激与调控我们的感官与欲望。人们把它们变成了肥皂的香气、烤肉串上的调料、香烟的氤氲缭绕，或者驱除蚊蝇的除虫成分。

化学分子在不同情境下产生的作用复杂而多样，对昆虫与人类而言都是如此，一些植物用来防御特定昆虫的丁香酚，对另一些昆虫反而充满诱惑。例如，肉豆蔻醚在普通用量下可以为食品饮料增添风味，但用量多了却会导致幻觉。而丁香与肉豆蔻原本只是热带雨林中的两种植物，但在15世纪之后的几百年间却能够驱动起殖民帝国的血腥恶斗。

世界上有许多岛屿都种植香料，但最早当得起“香料之岛”名号的或许只有印尼的摩鹿加群島。当地的苏丹国曾是肉豆蔻与丁香这两种昂贵香料的唯一产地，先是遭受葡萄牙与西班牙人的争夺，接着荷兰东印度公司取得霸权并建立印尼殖民地后，英、法与荷兰持续角力。到了1770年，法国在东非毛里求斯岛的殖民长官波伏贺将丁香与肉豆蔻走私到当地种植，摩鹿加不再是唯一的“香料之岛”。

毛岛在欧洲人来到之前是无人岛，荷兰殖民者在岛上役使奴隶采伐质地优良的黑木，建立烟草及甘蔗种植园，屠宰岛上特有的渡渡鸟及巨龟致使其灭绝。这种竭泽而渔的手段使得环境条件迅速劣化，因此荷人在法国人来到之前就已弃守该岛。法国殖民者意识到需要维护岛上环境，虽然后来经济仍长期依赖奴隶种植园，但政府制定了法规以规范开垦行为。

甘蔗田与香料的种植园主引进奴隶进行耕种，即使法国大革命后颁布了废奴令，但毛岛奴隶主多拒不遵从，直至英国殖民毛岛后在1833年宣布废奴，并引进印度契约劳工。此后，印度裔逐渐成为毛岛的最大族群，与法国殖民时期留下的奴隶后裔有过许多冲突，所幸并非大规模的仇恨对立，独立后毛国的政治经济得以相对稳定地发展。

毛里求斯有时被形容为“非洲经济奇迹”，其发展很大程度归功于1970年代石油危机造成的糖价上涨。毛岛虽是摩鹿加群岛之外首先成功种植肉豆蔻与丁香的地方，但后来却是蔗糖业更发达。因此政府利用糖业的收入进一步推动纺织业等其他产业，后续又用低税率吸引全球企业注册，并扩展离岸金融业务，毛国的多元族裔人口也成为其国际贸易的桥梁。

世界上其他的“香料之岛”各有着不同的境遇。加勒比海的格林纳达长期是世界最大的肉豆蔻产地，1979年当地的革命运动取得政权，仅仅4年就遭到美军进入推翻。

东非桑给巴尔岛的苏丹国曾是世界最大的丁香产地，然而阿拉伯裔统治阶层压迫非洲裔奴隶，最终非裔的暴动推翻了苏丹，使该岛成为坦桑尼亚领土，近年来该岛地方政党反对坦桑政府继续控制丁香业，持续引起争论。

香料带来的殖民塑造了现代印尼动荡的历史，如今印尼香料业始终发达，至今仍普受欢迎的丁香香烟曾是华侨登顶印尼首富的基础，但早已不再是经济的支柱。现在印尼政府特别重视摩鹿加丰富的镍矿，下令禁止镍出口以发展本土电动车产业，以至于欧盟不断施压要求撤除禁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