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理财”还是“割韭菜”?

张玉霖 朱俊杰 熊淑婷 余可意 张艺

据西南财经大学中国家庭金融调查与研究中心联合蚂蚁集团研究院此前发布的报告显示，增量投资的基民中，30岁以下的年轻人占到了五成以上，增投基金的群体呈现年轻化和高学历化。

标榜“新手也可以理财赚钱”“增加‘睡’后收入”“拒绝让工资栓一辈子”的理财课程广告瞄准了人们求财的焦虑心理，抛出一个又一个诱人说法，以“0元”“19块9”等低价，吸引着人们报名课程。然而，小白课后是进阶课，进阶课后又是高级课，零元购课的背后隐藏无穷无尽的吸金漩涡。

“韭菜收割闭环”

“我在快手平台看到某公司的‘一元理财课’，最后却稀里糊涂地花了1378元购买理财课。”湖北某高校学生林远超（化名）想着花一元学个技能，购后却意识到他上当受骗了。

通过“一元理财课”视频链接报名成功之后，林远超添加了“班主任”虹蕊（微信昵稱）的微信。随后，虹蕊陆续发给林远超六七个往期学员现身说法的视频，这些学员中有“五六十岁的阿姨”“二三十岁的白领”“卡车司机”等等。视频中，他们自称在接触某公司前只是理财小白，不敢接触理财产品，但自从购买该公司的理财课后，他们每个月都能有几百元的理财收入。

课程进行中，虹蕊会不断在班级群中晒出学员的笔记，分享上届学员和老师的收益截图，同时还督促他参与每天晚上的直播课程，并要求所有学员完成“作业”。

“XX理财”直播课共9天。前4天，课程内容大多是一些基础的理财知识，课后布置的作业相对简单，如“如何在支付宝找到基金购买界面”等。从第五天开始，直播课就开始推荐高阶课程，并将购买链接设置为红包样式，称“红包福利仅此一天”。实际上，一直到课程结束，“红包福利”仍然存在，虹蕊却坚称：“单独为你申请了福利。”

与此同时，虹蕊也开始向林远超推销“实操课”。她劝说小林：“学理财就是为了增加收入多赚钱，老师觉得你不要轻易放弃这个机会。”

“她（班主任）一直在放大我的焦虑，鼓动我报名参加高级课程。”就这样，林远超稀里糊涂地支付了1378元购买了“实操课”。

林远超告诉我们，课程本身的价值却没有他想象得那么优质，“花大价钱买下的实操课课程，大概80%都是纸上谈兵。投资实战需要本金进行操作，也没有人保证百分之百就能拿到收益。”从“0元小白理财课”到高阶实操课，这些机构建立了一个完美的“韭菜收割闭环”。

“打新债”，低风险？

为了揭开理财课程的“面纱”，我们报名3家在线理财课程。经调查发现，有两家课程同属于北京某科技有限公司，另一家则属于北京XX在线教育科技有限公司。隶属于同一家公司的这两家学堂教学内容基本一致，老师们的话术、教学安排也都如出一辙。

课程内容过半时，老师向学员们强烈推荐了“打新债”，他表示“打新债”简单易学，收益可观，并称已经有多名学员获得了不错的收益。

在该老师的描述下，“打新债”从一个有一定风险的理财项目，摇身一变成为了低风险、高回报的完美理财产品，多名学员在老师的反复推荐之下委托老师开通了账户。

在XX学堂9天的小白课接近尾声时，虹蕊找到我们并劝说：“一杯果茶14元，喝了之后就没了。14元，你挣到的是一辈子的钱！”并以其他类似的话术极力鼓动我们报名接下来的进阶课程。

当我们表示目前资金紧张，没有足够的钱来报名时，虹蕊再次劝说：“每个月只要从花呗拿出200多元就可以。”见我们还未明确表态想要报名课程，虹蕊班主任便频繁以短信或电话的形式来催促开通花呗或京东白条。

鼓动学员借贷、分期付款这一现象广泛存在于此类理财课程中。在微博黑猫投诉平台与领导留言板上，我们发现了不少与“鼓动贷款”相关的投诉。

在这些投诉平台上，消费者“全款退费”的呼声最高。微博黑猫投诉平台目前有2600余条对相关理财课程的投诉，其中绝大部分的诉求是“退还全款”。不少人想要退款，但真的能够成功退款的人数却寥寥。

在某求职软件上，XX机构的一条招聘信息引起我们的关注。该职位招聘名称为“退费挽留专员”，岗位职责包括“对学员的退费投诉问题进行分析、安抚和判定”“降低公司损失风险”“做好学员挽留”等。除此以外，这些机构的“宣传陷阱”与“合同陷阱”也容易让购买进阶课的消费者陷入想退而不能退的困境之中。

授课老师背景成“谜”

2021上半年，央视曾曝光了在线理财课堂“十倍学堂”存在虚假宣传、诱导消费、课程质量差、无法退款等现象。央视报道称，在12天的“理财小白营”即将结束时，老师开始向一部分学员推荐进阶课程。上14天的进阶课程，就可以赚收益，年化收益率能大于15%，鼓动大家成为金卡会员。不少学员花了近8000元成为金卡会员，但很快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提出退款申请后，却一直被以各种理由，如老师离职、不归自己管、客服无法联系等拒绝，甚至被拉黑。

尽管媒体对此类网络财商课程有着详尽报道，但这些机构依旧可以换个“马甲”，再以“名校毕业”的老师作为噱头来诱导人们购买此类课程。调查过程中，我们发现授课老师的背景成“谜”。

据XX学堂的直播课程介绍，授课导师阿文是清华五道口金融学院研修生、“巴黎十二大学在读EMBA”、CFA注册金融分析师，还是AFP/CFP双证理财规划师。

“研修生”与“研究生”仅一字之差，含义却有所不同。当我们向课程群的班主任高老师询问时，他解释道：“老师是走入社会后，再到清华五道口金融学院进行研修，再来教你们的。”而“巴黎十二大学EMBA”专业确实存在，但属于职教范围。关于“阿文”老师的具体毕业院校，该课程在介绍时则没有说明。至于其宣传中的其他资质，机构也并未给出明确的证明材料。

搜索过程中，我们还发现，这些财商课程往往以网络为平台，很少开设线下平台，XX商学院目前仅在北京设立一家总部，全国其他地区均无其相关机构。

虽然这些网络在线财商课程的可信度存疑，但人们对于理财知识的渴求与他们自身理财知识的贫乏之间似乎构成了一架并不平衡的天平。

财商教育的缺口

在我们给在校大学生设置的一项理财问卷调查中，有理财意愿的人员占据了一半以上的比例，而绝大部分调查对象对于理财知识完全不懂或略懂皮毛，仅有一小部分调查对象对与理财相关的知识有基本了解。

尽管相当一部分人有着理财的意愿，却缺乏系统的理财知识和信息来源。数据显示，有71%的调查对象的理财信息从网络中获得，其次则是亲戚朋友，从学校和书籍中获得理财信息与接受过系统性的理财教育的人较少。

财商教育的缺口与知识付费的兴起则为在线理财教育市场的进入加重了砝码。2022年，企查查公布数据，目前我国共有超10000家“理财教育”“理财培训”相关企业，2022年相关企业新增近2000家。企查查还指出，理财行业风险信息增速惊人，仅2022年风险数即达到389万条，同比上升59%。 如此背景之下，行业也开始了自净行动。

近期，《理财在线培训服务规范》团体标准正式开始面向社会征求意见，它对理财在线培训服务的基本要求、课程设计、营销活动、信息安全、知识产权保护、消费者权益保护等作出了一系列规范。另外，中国成人教育协会也设立了财商教育专业委员会，增强财经素养教育的效果。

责任编辑：刁雅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