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年前，他在彭水发动武装起义

罗昭伦

霍栗如，又名霍恂，1906年出生于四川省綦江县蒲河乡九龙沟（今重庆市万盛经开区南桐镇金龙村）。1925年9月考入黄埔军校，不久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中共彭水县特别支部书记、县委书记、县军委书记等职。1930年彭水起义，霍栗如任总指挥。后因叛徒出卖，壮烈牺牲。

“要革命的，站起来”

1921年，霍栗如在綦江县立高等小学读书时，父亲常以“父母在，不远游”为训，希望他掌握一定的文化知识，能为家里支撑门户，不受外人欺压即可。为了不让他远走他乡，父母提早为他娶了亲。

然而，霍栗如受五四运动的影响，视野逐渐开阔，尤其是目睹了内忧外患的社会现实后，开始产生忧国忧民的思想，渴望追求真理。

霍栗如考入重庆私立治平中学不久，正值重庆掀起反帝反封建热潮，他积极投入其中，很快成为学生运动的骨干。转入重庆联合中学后，他加入了恽代英、萧楚女建立的进步组织“学行励进会”。业余时间，他经常阅读《新青年》《向导》等革命书刊，政治觉悟不断提高。1923年，霍栗如加入社会主义青年团后，开始走上革命道路。

1925年春，霍栗如毕业回到家乡，被聘为綦江县团练局参事。此时正值兵荒马乱，当地匪首黄金河、龙德明等人占山为王，烧杀淫掠，无恶不作。霍栗如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下决心找机会平息这股匪患。

7月3日，正逢民间举办“关二哥单刀会”，霍栗如决定到大佛寺与黄金河和龙德明见面，借机除掉二人。他俩听说县里的团练参事来拜访，感到很有面子，专门在寺外等候。霍栗如到达后，三人谈笑风生，携手走进寺内。不知不觉聊到黄昏。平时就习惯抽鸦片烟的黄金河和龙德明，烟瘾上来后，精神萎靡不振，哈欠连天。霍栗如向外望了望，见满街都是土匪，没机会下手，便说：“这里坐久了怪不舒服的，不如我们到外面去走走吧！”于是，三人来到以卖鸦片烟为主的王老幺茶馆。

刚上二楼摆好茶碗，霍栗如便建议：“要不，你们两个到屋里面去抽两口，把瘾过足了，我们再摆龙门阵。”黄金河听后一喜，支开身边的土匪，转身进屋，龙德明紧随其后。霍栗如见下手的时机已到，暗示随行人员把二人带来的保镖拉到外面去喝酒。霍栗如估计他们抽得正酣时，一脚踢开房门，抽出枪，大声吼道：“不许动！”

正躺在床上吞云吐雾的二人顿时傻眼，跳下床，跪地求饶。霍栗如不为所动：“饶了你们，那不是放虎归山吗？”随即将他们击毙。

在外喝酒的几个土匪听到枪声后，迅速赶来，发现两人已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他们正准备掏枪时，霍栗如面无惧色，朝天猛开三枪，警告说：“各位兄弟，黄金河、龙德明是罪有应得，你们过去的事情，我既往不咎。我劝大家放下武器，改邪归正，各自回家照顾妻儿吧。”土匪听后，觉得霍栗如说得有道理，赶忙收起枪离去。自此，大佛寺匪患被平息，霍栗如也威震四方。

当年9月，怀揣理想的霍栗如与堂侄霍步青、霍锟镛一起，从家乡出发去广州，报考黄埔军校。霍栗如考入第四期政治科大队第二队后，直接接受周恩来、叶剑英等共产党人的教导，不久加入中国共产党。在校期间，他活动能力强，革命理论和军事技术等成绩优异，和两个堂侄一起被周恩来誉为“霍氏三杰”。

次年7月，广州国民革命军出师北伐，霍栗如随军到了武汉，被分配在邓演达、郭沫若领导的国民革命军总政治部机关工作。

1927年，蒋介石发动四一二政变后，霍栗如奉党组织指示回到重庆，继续从事地下革命活动。在国民党（左派）四川省代表大会上，他被任命为中共綦江县特别支部宣传委员。

霍栗如还按上级党组织安排，任县团练干部学校军事主任兼县立女子学校教员。在女子学校教书期间，霍栗如讲课生动活泼，深受学生欢迎，很多学生请他题词留念。他给一位学生题词：“世界耕耘者少，收获者真不少。我盼你做一个女界的中坚，我盼你做一个耕耘者，我盼你不要时发怒气，留身体，为革命。”

在团干校主持军事训练时，霍栗如凭借谙熟的军事理论和过硬的本领，取得了青年学员们的信赖。学校因故停办后，霍栗如又受聘到县立两校（城南男校，城北女校）任历史课教师。在课堂上，他通过讲黄巢起义，把封建统治阶级的黑暗腐败揭露得淋漓尽致，将农民的悲惨生活描绘得历历在目。一次学生集会演讲时，霍栗如借机宣传马列主义思想，鼓励他们团结起来，和反动势力作斗争：“要革命的，站起来！”学生们纷纷站起来，举手表示赞同。

穷人的知心人

1927年，重庆三三一惨案后，军阀刘湘下令通缉“赤匪”，并派人到綦江剿灭“赤匪”。为保存党组织力量，避免惨案重演，团练干部学校不得不解散。霍栗如回到蒲河后接任第四区区队长职务，继续秘密从事革命工作。

是年秋，中共四川臨时省委确定“以农民暴动为中心，土地革命为目的”的指导方针，陆续派霍栗如等部分同志深入边远山区，发动组织农民武装，为起义作前期准备。霍栗如随国民革命军20军郭汝栋部1团进驻彭水，经中共地下党员、国民革命军第20军第5师政治部主任胡成杰引荐，被任命为1团中校团副。

去彭水前，省军委书记李鸣珂在长江边和霍栗如做了推心置腹的交谈：“我们共产党人就是火种，要把人民群众的干柴点起来，烧毁黑暗的旧世界。”望着滔滔江水，霍栗如坚定地说：“革命就像这长江水，一定要荡涤旧社会的污泥浊水，我一定努力完成党交给的光荣任务。”

在彭水，霍栗如先后发展了共产党员20余人、共青团员70余人。随着队伍不断壮大，党员人数增多，经四川临时省委批准，中共彭水县第一届特别支部委员会成立，霍栗如任书记。

1928年夏，正值国民党反动派实行“清党反共”，国民党四川省党部派李文煦到彭水重新登记国民党员身份，组建彭水县党部。遵照上级指示，霍栗如以国民党员身份加入彭水县党部，任宣传委员。

在工作中，霍栗如很快了解到，国民政府催粮征税，农民深受其害。针对农民中怨天不慈、怨地不善、怨自己苦命的观念，霍栗如耐心细致地启发他们：“天地是自然有的，苦命是封建统治者给穷人造成的。大家只有团结起来进行斗争，打倒土豪劣绅，废除苛捐杂税，推翻剥削制度，建立新的社会，才是我们穷人唯一的出路。”

经过霍栗如的努力，许多农民被发动起来，敢于挺起腰杆和地方反动派对着干。一个保长去乡下催收捐款，被农民轰了出来；一个甲长去征税派款时，被农民打得头破血流……由于这样的事情接连发生，县里怕农民进城闹事，对他们不敢过分威逼。当时，彭水四个乡的农民都知道，县城里有一位专门帮穷人办好事的霍栗如，大家只要一有难事就进城来找他。而霍栗如总是尽力帮他们解决困难，许多农民称赞：“霍栗如老师是我们穷人的知心人，找他办事我们放心！”

霍栗如除秘密发动农民抗捐抗税外，还建立农民协会，以待时机组织起义。霍栗如的这些举措，引起了地方当局的注意。为使中共地下党组织力量免遭破坏，组织决定让霍栗如暂时离开彭水。

当年秋，彭水县委特别党支部书记彭济民不幸被捕入狱，不久被杀害。經中共四川临时省委批准，建立彭水县第三届特别支部委员会，霍栗如奉命重返彭水，担任特别党支部书记。霍栗如上任后，根据群众希望严惩国民党黔军部队的要求，趁黔军驻彭水兵力空虚之际，组织地方民团队伍600多人，向黔军一个连发起进攻。经过一个小时激战，打死黔军5人，缴获枪支30多支和一批弹药物资。战斗结束后，霍栗如指挥队伍乘胜攻打县衙门，吓得县知事连夜潜逃。

霍栗如率队占领彭水县城后，当地反动豪绅迅速组织了1000多匪众，准备围攻县城。为避免遭受损失，霍栗如让部队主动撤退。匪众进城后，为查找踪迹，对霍栗如任教的学校严加监视。对此，彭水地下县委特别支部让霍栗如暂时到郭汝栋的部队中隐蔽。

彭水位于川东南要冲，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不仅地方势力强大，土匪势力也不容忽视。根据斗争形势需要，中共彭水特别党支部请示四川省临委同意，成立了中共彭水县第一届军委会，向希平任县委书记，霍栗如任军委书记。会上，霍栗如报告了全国、全省的斗争形势，并指出党在彭水当前面临的主要任务是发动群众，积极准备武装斗争。鉴于霍栗如的行动已引起国民党当局注意，特别党支部决定再次让他暂回涪陵。

叛徒出卖牺牲

1929年3月26日，中共四川省临委组织发动以涪陵、南川为中心的武装暴动，建立苏区政权。霍栗如再度随郭汝栋部返回彭水，任1团中共地下党支部书记。不久，他按党组织指示，辞去军职，受聘于城南校任教，与刘伯容共同开展党的地下工作。

当时，在彭水县万足乡有一支300多人的黔军队伍。士兵大多是贫苦游民，在万足乡设卡收税时，不抢农民家庭，只抢豪门大户。县委研究决定，加强对这支部队的策反工作，争取让他们调转枪口起义。霍栗如在与领头人王卓之接触时，感觉到他有投奔到革命队伍来的意愿，便多次给他讲救国救民的道理，希望他认清形势，站到共产党和人民一边。经过开导，王卓之表示愿意参加革命，听从中共地下党组织的调遣。

为解决军饷问题，国民党第22军第5师师长兼川粤边防军司令向时俊命令各部队就地征粮，放纵官兵大肆抢劫。老百姓对这种强盗行为切齿痛恨。鉴于这种局势，彭水县委认为，组织发动群众进行武装暴动的时机已经成熟，决定趁黔军驻县力量单薄之机，派人到麻油口等地对农民进行宣传发动，为武装暴动做前期准备工作。一旦时机成熟，便消灭这支反动军队。

在向时俊的部队里，四川临时省委早已秘密建立了军队地下党支部，有党员10余人，支部书记是1团1营少校副营长邹隐樵。经过霍栗如等同志的努力，彭水县委和县军委发动组织了普子坝等地的农民和团结武装，配合邹隐樵进行武装起义。

为慎重起见，军队地下党支部派黔江驻军副团长吴敌，彭水地方党组织派霍栗如和冉隆华，到重庆向四川临时省委、省军委汇报。李鸣珂同意起义行动，并指示起义后宣布成立红军队伍。回到彭水后，霍栗如立即主持召开军队地下党支部、县委联席会议，传达省军委的指示。会议决定由霍栗如担任武装起义总指挥，邹隐樵负责驻军调配和内应，同时收编王卓之的队伍进驻县城，以增强起义的武装力量，并与涪陵、丰都、石柱的农民武装力量汇合，争取与湘鄂西苏区根据地连成一片。

1930年3月29日上午，彭水县党组织再次秘密召开联席会，研究起义的时间、地点、方法和具体行动部署，准备利用向时俊31日检阅部队的机会将其处决。会议刚开始，王卓之便提出起义后部队由谁负责指挥，武器、粮食、军饷由谁解决补充等问题，对起义表现得毫无诚意和信心。霍栗如见他举止可疑，深感问题的严重性，决定起义行动推迟，继续做好安抚工作。会后，霍栗如再次对王卓之进行说服教育，王卓之口头上答应参加革命，但心里还是很犹豫，为自己的前景感到担忧。

王卓之惶恐不安的神情，引起了同住一院的彭翌堂的注意。此人是向时俊司令部咨议员，曾和王卓之一起在刘湘部队里担任过营长。王卓之回到驻地后，彭翌堂见他心事重重，坐卧不安，便穷追逼问。最终，王卓之向他道出了地下党要他参加起义的实情。彭翌堂听后大吃一惊，极力劝王卓之去告密。庚即，两人一起到司令部给向时俊作了报告。

向时俊思索片刻后，设下了杀害地下党人、扼杀起义行动的毒计，并指示：“要死的，不要活的！如放一个，军法论处！”

按照向时俊的指使，31日一大早，王卓之故作镇静地来到城南小学，找到霍栗如、向希平、孙瑞华三人，说：“昨晚开会研究的事情（武装起义），我没有任何意见，请几位到我那里去吃早饭，再具体商量一下细节。”三人立即随他去了童家院子，进院后才发现是个骗局，这里已被向时俊的手枪连暗中包围。三人正想退出，但敌人已经尾随而来。

突围过程中，当他们退到县城鼓楼街东岳馆时，向希平和孙瑞华身中数弹，不幸牺牲。霍栗如一条腿中弹受伤，血流不止。他忍着剧痛向城南小学方向撤退。退到校门前时，正好遇见两位到食堂吃早餐的学生。两位学生见他已神志不清，站立不稳，立即将他扶进学校，藏在伙食团米仓里，并紧闭校门。

追兵沿着血迹搜查，追到学校大门口，随即砸烂校门，闯进校园，冲进厨房保管室便开始疯狂扫射。霍栗如听到外面的枪声和敌人气势汹汹的吆喝声，自知很难脱险，立即将随身携带的重要文件交给一名前来报信的厨工，让他赶快丢进炉灶烧毁，并以微弱的声音要他立即通知学校其他地下党员赶紧离开。厨工刚烧完信件离去没几分钟，几名国民党兵一脚踹开米仓的木板门，抓住了霍栗如。

霍栗如轻蔑地扫了一眼敌人，挣扎着昂然站起来，但随即就被乱枪射倒，英勇牺牲。

当晚，城南小学的学生和工友将霍栗如等三位烈士的遗体埋葬在学校后山的坟场。不久，霍栗如的亲属将其遗体运回老家安葬。

1984年10月，彭水县人民政府在县烈士陵园内为霍栗如垒冢竖碑，镌刻碑文，以示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