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不把自己比喻成一棵树（组诗）

流泉

你让我有更深的抵达

在迷途中寻找

或尖叫，在被泪水洗刷的尘灰里带走

最明亮的

一粒。脚印藏匿蜗牛的

划痕。每一次生死轮回

都有一枚落日在喷薄新生的

火焰

一片水，找到

另一片水。松针与闪电交织的

丛林中，你是一头小兽

一束耀眼的

光。尘世陡峭，总有一部分

高于日常，比如一首诗

必有奇崛的语词

可供辨认

比如一个省略，所有的老去

都交给了风

郑重地，从你手里

接过锤子，敲击声不断穿透

石头的内部

并在一遍一遍的抚摸中

成全，一种生命的

真实——

“暗夜中

一粒奔跑的燃烧的火种”

从来不把自己比喻成一棵树

与树在一起

彼此拥有缓慢的呼吸

我不是树，细小的年轮中

一次走动

约等于一次摧毁

没有隐忍

没有树的直插云霄的坚贞

与豪情

树比人走得远

很多时候，在村头或村尾

树是氤氲的风水

而我，只是漂泊的浪子

苦难是一棵树

苦难中的倚靠，是另一棵树

我愿意

湮没在树的庞杂的阴影中

让像树一样的

广大的虚空

有一片明亮的孤独。铺满落叶的

黄昏的小径上

种下刀斧、石头

和一颗未及淬炼的蒙昧之心

星光是一棵树

星光下，仰望的人是另一棵树

而我从来不把自己比喻成一棵树

一次又一次匍匐

只是一次又一次的

靠近。在一种深邃的愧疚里

还有一种

類似于生命的波涛

被唤醒——

“那根须与根须间的相互厮磨

与缠绕……”

星 空 下

交给风

一些苹果状的文字

一颗一颗

用心，喊出来

把丝绸

交给芬芳的夜晚

星星，挂在历史的天空上

将万物照亮

我的归途

有前世的空旷，还有

旧棉絮中

一点一点，撕出来的

温暖

悼诗，兼致故友

鞭子抽打

尘世的陀螺

病疾，如暮春中的烟雨

一朵花儿，无声无息

凋零

将一团乱麻，拆解

这头到那头

咫尺到天涯

离别

不过是彼此间不轻言的放手

渡中的一切

抹去喧嚣处的一排尘埃

灵魂轻于土

土色的命理，风声告慰风声

而消逝，则是对消逝的

献祭

让低于尘埃的

这一具肉身，安置在山水

存在的另一种方式

就是静谧中，我们再一次

回返故乡

灯   塔

浮沉在

日常的琐碎中

成为生活的某个缺口

侵蚀大地的

水流，也在侵蚀钢构的

躯体

一口好牙

咬住的，是世俗。松动的河床

搬不动泥沙

悲悯

像一面海

而悲悯中永生的孤独

是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