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先生“不荐书”
2023-09-22彭妤
彭妤
面对浩如煙海的书卷,老师为学生开书单、列书目、荐书名, 有“导航灯”和“引路牌”之效,历来颇受欢迎。但是,有两位大师级别的先生,极力反对给学生开书单的做法。
徐志摩先生执教北京大学期间,教学方法迥异,他不主张给学生开书单。他认为:“婚姻是大事情,读书也是大事情。要我充老前辈定下一大幅体面的书目单吩咐后辈去念,我就怕年轻人回头骂我不该做成了筋斗叫他去栽。介绍——谈何容易!介绍一个朋友,介绍一部书,介绍一件喜事——一样的负责任,一样的不容易讨好;比较起来做媒老爷的责任还算是顶轻的。老太爷替你定了亲要你结婚,你不愿意,不错。难道前辈替你定下了书,你就愿意看了吗?”把“定亲事”和“定书单”两桩事情作一番类比后,他进而发表“吃菜论”:“舌头是你自己的,肚子也是你自己的,尝味辨味是不能替代的;你的口味还得你自己去发现,不要借人家的口味来充你自己的口味,自骗自决不是一条通道。”
梁晓声先生调入北京语言大学文学院任教后,曾接受记者采访,被问起“以作家和教师的双重身份授课,对学生的阅读书单是否有独特建议”时,梁晓声说:“我觉得列书单这种方式有一定的可笑性,我不给学生列书单。我有一个观点,‘知和‘识应当拆开来看,‘知是知道,‘识是产生自己的思想,不是知道很多就有思想,知道再多而没有自己的见解,一本字典而已。列书单这种行为的可笑性在于,老师要面向古今中外的书籍,博览群书,从中再挑选,经过挑选就有个体差异,老师能够读多少?他所读的就一定是学生必读的吗?就是说,老师所挑选的书能不能满足学生的个体差异?”极有“自知之明”的梁晓声讲完态度讲举措:“或许我不是一个引导学生读书的好老师。我不是反对从宏观上给学生做那种地图式的指导,我觉得我的任务是引导学生思考和探究。我更注重通过学生在课堂上临时提出的问题,捕捉学生的思想状况。哪怕在课堂上只从一本书、一个情节引导学生展开,一直联系到当今问题,进行讨论,我更注重训练思想的方法。经由此事,能养成一种思维方式,以后到社会上遇到各类现象都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谈出自己的观点。”
荐书之师让人感动。如南怀瑾先生,他曾这样向学生推荐“中国文化”书单:“我给你们开了一个书单,教你们走捷路,可以快些进入中国文化的宝库,也可以懂一点西方文化了。”其拳拳师者心,全倾于学生;其悠悠桃李情,惟“无私”二字。南怀瑾先生把传道、授业、解惑之责,凝练为“快进入”“走捷路”这样的大白话,真真切切地替所有给学生开书单的老师说出了心里话。
不荐书之师也令人敬佩,因为“随大流”往往容易,“探新路”更需要勇气。一如徐志摩,他的“不荐书”是一种激励,激发学生“躬身入局”,在书海中游出自己的一条航道。又如梁晓声,他的“不荐书”是一种方法, 教学生不囿于“一卷一册”“一城一池”的得失,而是锤炼出独思之法,磨砺出探究之心。
荐书有荐书的道理,不荐书有不荐书的缘由。“荐”与“不荐”均无私己之利,背后都是师之行、师之道,是师者风范、师者情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