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传统音乐表演形式衍变研究

文/钱玥旨

随着时代的发展，中国传统音乐在传承发展中寻求突破，其表演形式随着社会的发展变化而产生迭变。中国传统音乐表演形式的衍变紧紧跟随时代审美的步伐，丰富传统音乐的文化内涵，延展了传统音乐的表演形式和表现内容，在保持传统文化的历史文化价值的基础上，提升其审美价值增强了传统音乐的表现魅力，使传统音乐形成传承发展的统一整体。中国传统音乐表演形式的衍变必然与中国传统音乐发展密切相关，其可以通过具体的音乐形态、音乐结构、表演样式、传承方式等各个方面得以呈现。音乐表演作为中间环节，向上去表现作曲家的创作意图，向下呈递欣赏者的审美趣味，而在千百年来随着时代的变迁、社会的变化、审美标准的改变等都促使着音乐表演形式的衍变。

一、中国传统音乐的表演形式及其历史发展概述

中国传统音乐是经过历史沉淀而形成的文化结晶，是具有本民族固有形态特征的音乐①，蕴含着绵延千年的中华传统文化的审美品格，体现着千百年来中国音乐思想的特殊本质，凝聚着国家与民族的音乐思想意识、思维习惯，并影响其审美意识的形成和发展。

音乐作为一种社会文化的表现形式，在千年中国的发展中通常会分为几个历史阶段，不同历史阶段所呈现的表演形式纷繁多样。第一，原始社会至春秋战国时期。人们在土鼓、石罄等原始乐器的伴奏下，模仿野兽的形态载歌载舞，反映了原始人类的狩猎文化。随后，到了奴隶社会，中国传统音乐文化受社会生产力提高等因素的影响，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在此时期，奴隶是音乐创作的主体，音乐不仅是统治着阶层用来享乐的形式，同时也是巩固自身统治的工具。到了封建社会，不同的朝代统治以及社会文化的熏染形成了不同类型的传统音乐文化及其表演形式。在先秦时期音乐表演形式经历了由“神性”到“人性”的发展衍变②，在“礼崩乐坏”的社会背景下，雅乐发展式微，新乐兴盛，民间音乐得到长足的发展，此时期的《九歌》《诗经》、“八音”以及编钟都是传统音乐文化的标志。第二个阶段是秦汉至南北朝时期。汉代乐府盛行，对民间音乐进行了不同形式的改编、加工，主要用于朝会、宴饮、娱乐、祭祀等场合，其表演大多以“丝竹更相和，执节者歌”的相和歌形式为主，器乐种类也极为丰富，包含了排箫、笛、竽、角等吹管乐器，编钟、编磬、筑等打击乐器，以及瑟、箜篌、琵琶、古琴等弹拨乐器。魏晋南北朝时期的音乐表演在“相和歌”“相和大曲”的基础上融合了“吴歌”“西曲”等江南音乐表演形式，形成了新型音乐表演形式——“清商乐”，主要以歌舞戏为主，注重故事性的音乐表演，如《大面》《钵头》《踏摇娘》等。受魏晋南北朝时期融合环境的影响，各民族间歌舞伎乐的交流深入且频繁，西域佛教及佛教曲传入，天竺乐、西凉乐、疏勒乐、高丽乐、康国乐等音乐表演形式逐渐流行。第三个时期是隋唐五代时期。隋唐时期的乐舞受兼容并蓄的政治文化环境影响，在音乐创作和表演中引入大量的西域乐器，如琵琶、胡琴、胡箜篌、横笛、筚篥、竖琴等，音乐表演形式更加多样，极大地丰富了传统音乐的表演形式，各类音乐表演的发展相继达到顶峰。第四个时期是宋元时期。这一时期出现了新兴的戏曲音乐表演形式和鼓子词，北方有杂剧、南方有南曲，在此时期，胡琴、琵琶等乐器的演奏与创作等到了显著的发展。第五个时期是明清时期。受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得以巩固的影响，各少数民族的音乐发展较快，音乐创作和表演走向民间，明清俗曲迅速发展，形成了四大声腔的戏曲剧种。此外，明清小说、话本的文学创作形式，为音乐表演提供了新的素材，话本和小说具有完整的故事情节、情感丰富饱满、富有戏剧冲突，以此为基础在不同地区形成了各具特色的民间戏曲表演形式。如以传奇、六大声腔、花部乱弹、秦腔川剧、豫剧白剧等为代表的戏曲音乐体系，以及以秧歌、花鼓、二人转、农乐舞、摆手舞、福建南音等为代表的民俗歌舞乐曲。第六个时期是近现代时期。社会环境的动荡不安，西方外来音乐的大肆入侵，都极大地影响着音乐表演形式。无论是学堂乐歌的兴起，亦或是群众歌曲、戏曲音乐的发展等，无不反映着中国当时的社会周遭局面。新中国成立以后，中国的传统音乐开始了崭新的历史时刻，曾经中断的音乐得以焕发新生，此外通过西为中用、兼收并蓄等方式呈现出具有中国特色的音乐表演形式，而深受广大观众的喜爱。

表演形式是展示音乐艺术美的重要载体，既是音乐的二次创作，也是音乐的现实表达③。中国传统音乐表演形式承载着传统音乐的不同技艺，其表演形式并不是固定化、一成不变的，不同历史背景、审美要求等变量作用于传统音乐表演形式，使之呈现出不同音乐形态。

二、中国传统音乐表演形式衍变的思考

中国传统音乐表演在长期的实践、传承、发展过程中兼具稳定传承与发展创新的双重特性，传统音乐表演形式的衍变反映了传统音乐变与不变的矛盾统一与动态平衡，在衍变中寻找传统音乐表演形式延续与创新的平衡点。传统音乐并不是独立于社会环境而存在，传统音乐的功能以及表演形式随着时代的发展和社会环境的变迁做出相应的转变，音乐表演形式的衍变过程是一种文化适应的过程④。

（1）中国传统音乐表演形式衍变的稳定传承特质

传统音乐稳定传承的延续特性指的是传统音乐的音乐观念、功能价值以及音乐模式一经形成，便具有相对稳定性，在传承发展中始终保持着基本特征不变。传统音乐表演在横向拓展、纵向延伸的交错往复中经历着模式形成——传承——变化——模式再形成的衍变、延续过程⑤。如佛教音乐在纵向延伸的过程中，由最初传入的天竺以及西域的佛乐，衍变成“鱼山梵呗”，在唐朝时传入日本被称为“鱼山声明”，成为了日本佛教音乐天台声明和真言声明的起源，并在本土化的过程中形成了平安声明、镰仓声明等音乐表演形式，经历着音乐表演模式的形成与再形成的衍变过程。传统音乐中的梆子腔的传承则属于音乐表演衍变的横向拓展，陇东调是梆子声腔的前身，随后梆子腔经过发展与传播，以山西和陕西为中心，在各地形成了不同的音乐表演形式，向北形成了中路梆子、北路梆子以及河北梆子，向东形成了河南梆子，在西南地区形成了弹戏、丝弦戏。传统音乐在历史的发展过程中不断地融合、交流，更新着表现形态，在呈现动态传承态势的同时，依旧保留着传统音乐的传统韵味和音乐本质，使中国传统音乐保持着稳定延续的源头活水。

此外，中国传统音乐表演形式的稳定性特质还体现在对固有音乐思维观念的依赖，而这与人们赖以生存的社会、地域等环境以及长期以来人们的听觉习惯等都有着密切的关系，而这种稳定的音乐表演形式是音乐得以延续的基础与保证，人们能够由此去理解音乐表演中的内在机理例如音乐元素、音乐结构等，从而获得对音乐表演形式的审美认知经验。

（2）中国传统音乐表演形式衍变的创新变迁特质

中国传统音乐表演变化发展、纷繁创新的变迁特性，即“当今之传统乃过往之创新”，传统音乐表演的流传过程本身就是动态的衍变过程。传统音乐在传承与发展过程中并不是精致封闭的，其表演形式随着社会环境以及时代审美需求而不断发展创新。以福建南音为例，隋唐时期的燕乐、宋元明清时期戏曲音乐的表演形式以及唱腔都在福建南音中有所体现。不同时期的传统音乐表演形态在保持原始音乐元素的同时，结合发展着的音乐创作理念以及表演手段，赋予传统音乐新的审美意蕴。传统音乐的音乐行为以及音乐表演经验会随着时代的发展，因时因地融合其他艺术元素，丰富表演形式的样式和内容，而不断变化，呈现历时性和融合性的特点⑥。正如笔者曾经进行田野调查的器乐合奏类乐种四明南词中就可以发现，其无论是音乐形态，亦或是表演场所、民俗特质等方面均在社会制度、国家政策等的影响下产生着诸多变化，以适应新社会、新环境的需求。中国传统音乐表演是传统音乐文化的物化形式，具有鲜明的时代特性和个性化色彩，衍变、创新使传统音乐即使处于式微的态势，依旧可以生存、流传的内在逻辑。

传统音乐表演形式在传统音乐稳定传承和发展创新中不断衍变，在新的历史发展阶段，应在保持传统音乐的稳定特性的基础上，引导音乐表演形式的衍变创新。把握传统音乐文化发展方向，破除传统音乐表演的门槛，为传统音乐表演提供多样化的舞台。引导中国传统音乐表演与流行音乐文化融合，创新传统音乐表达形式，加大传统音乐表演的宣传力度，扩大其社会影响力，增加其音乐受众，推动传统音乐表演群众化普及，激发音乐传统的活力，助力传统音乐文化的传承发展。例如，近几年中央点台推出的音乐文化节目《经典咏流传》，用流行歌曲的演唱方法、传统乐器的表演方式去演绎古典诗词，这也不失为推行中华优秀传统音乐文化的一种方法。

结语

中国传统音乐是我国传统艺术宝库中的瑰宝，在不同的历史社会阶段呈现多样性的特征，在音乐表演形式的发展衍变中，以双轨并行的形式，在传承自身传统技艺的基础上，融入新元素，打破传统音乐的固有印象。当然我们不能否定的是，不同的历史条件下所呈现的中国传统音乐表演形式的衍变，必然受到历史规律的制约，其衍变的发展规律绝不可能在历史的洪流中进行随意的更改，而这与社会形态样貌、人们生活的周遭环境等都有着密切的关系。在传承与融合的双向作用下，共同推进传统音乐表演形式的创新发展，达成古典与现代的结合，使之在历史的传承中永保生机与活力。新时期新的传播渠道为传统音乐的发展传承提供了多元样化的平台支持，扩大了传统音乐表演的影响范围，便于传统音乐以多种多样的表演形式向世界演绎深细的东方情感。当然，我们也应该意识到，尽管中国传统音乐表演形式发生着诸多衍变，而且随着时代的发展势必会加以创新，但仍然会体现一些弊端，例如是否“为变而变”而导致其面目全非，而这些都是值得思考的问题。但不可否认的是，随着历史洪流的不断向前推移，中国传统音乐表演形式依旧还会发生诸多衍变，但不管如何改变，留下来的都是值得我们去认识、学习和研究。

注 释：

①萧梅.中国传统音乐表演艺术与音乐形态关系研究[J].中国音乐,2020(03):20-29

②古芳.中国传统音乐表演艺术与音乐形态关系分析[J].艺术大观,2020(22):10-11

③项阳.中国音乐表演理论话语体系的整体架构[J].中国音乐学,2019(01):5-13

④高拂晓.从创作的独特性到表演的开放性——姚晨《琵琶弹戏》的分析与阐释[J].中央音乐学院学报,2020(03):16-33

⑤段逸群.基于琵琶音乐创作的钢琴改编曲之音乐表演表现力研究[D].燕山大学,2021

⑥郝苗苗,梁辉.西方应用民族音乐学的演进与发展动态研究[J].中央音乐学院学报,2015(02):89-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