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元文宗元好问的廉政思想
2023-09-22张斯直
□ 张斯直
金元时期社会纷乱,金国蒙受元蒙、南宋等多个政权的攻伐,国家政权面临着重大的威胁,因此,对金国而言,如何保住国家政权,建立一支高效廉洁、敢于担当、奋力进取的国家行政体系最为重要。作为金元文宗,曾任河南镇平县、内乡县和南阳县县令的著名廉吏元好问就以过人的担当,以“恭勤廉”为宗旨,走出了一条廉洁为民的从政之路,并通过不断观察社会变化,结合自身的修为,总结出了一些关于廉政文化思想的重要观点,值得我们学习借鉴。
一、乾坤清气得来难。元好问从小熟读诗书,对古人关于“乾坤清气”的来历自然清楚。金亡不久,他在自己编辑的金朝诗歌总集《中州集》自题诗第三首中这样写道:“万古骚人呕肺肝,乾坤清气得来难。诗家亦有长沙帖,莫作宣和阁本看。”他认为金朝诗人们所写诗歌,费尽了力气,呕尽了肺肝,抒发了天地清气和正气;今后诗人们不要把该诗集当作宋宣和年间皇上所藏的书籍《阁本》来看待,因为那里面多是歌功颂德、阿谀奉承之作,没有歌咏出乾坤清气和正气。元好问在该诗中用“乾坤清气得来难”,概括了天地间清正之气来得艰辛,是世代文人墨客、能人志士呕心沥血、千辛万苦追求的结果,是后人需要学习和继承的宝贵财富,劝告后人应倍加珍惜。
二、朘民膏血以自腴。公元1234 年金国灭亡,元好问成为一名金国遗民,但他并没有停止文化活动,而是往来于山东、河南、河北、山西等地,继续搜集野史。1244 年春,他从河北归来路过山西寿阳县时完成《寿阳县学记》。他在文中写道:“予行天下多矣,吏奸而渔,吏酷而屠,假尺寸之权,朘民膏血以自腴者多矣!”在该文中,他对用权力盘剥老百姓而养肥自己的官员深恶痛绝,给予最直白的揭露和大声谴责;他认真分析此种情况存在的原因:“古人以为吏犹贾然。贾有贤有愚。贤贾之取廉,日计不足,月计有余。愚贾之求无纪极,举身以徇货,反为所累者多矣。此最善喻者。”他对贪得无厌官员的心理状况进行深刻剖析,把腐败官员比作“愚贾”,认为“愚贾之求无纪极”,可以不顾一切贪财;而这种由人造成的腐败又影响到整个社会,他在该文中继续写道:“自风俗之坏,上之人以徒吏遇佐史,甚者先以机诈待之。廉耻之节废,苟且之心生,顽钝之习成,实坐于此。”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又是什么呢?他在此文中继续分析道:“夫以天下铨综之系,与夫公卿达官之所自出,乃今以徒隶自居,身辱而不辞,名败而不悔,甚矣,人之不自重也!”没有廉耻之心的官员,平时工作多存顽钝之习,在国家遇到危难的时候,身辱而不辞官,名声败坏而不知改悔,一点也不懂得自重啊。在元好问看来,自从风俗败坏后,官员不懂得“自重”(修身不够),是形成上述问题的原因。
三、无能庸官害社稷。金朝后期,由于政治体制的腐败,不少无能官员混入政界,充任高官。这些人占着位子,手握重权,却整日无所事事,在国家面临危难时,束手无策,任由国家走向灭亡。表面上看,这些人并没有直接利用国家权力贪污腐败,向百姓吃拿卡要;实际上,这些无能且不作为的官员,领着俸禄却不做工作,也同腐败官员一样,是导致金朝走向崩溃和灭亡的罪魁祸首,同样可恨,并被大声谴责。
通读元好问的作品,我们发现他从三个方面分析了庸官对社会的危害。第一,金朝这些靠各种关系混入政界的庸官,在面对困难和问题的时候,总是束手无策,一筹莫展。金天兴三年(公元1234 年)正月,元军即将攻入汴京,金朝十分危险。《金史》卷一百七十五《完颜纳新传》载:天兴二年正月丙寅,省令史许安国诣讲议所言,古者有大疑,谋及卿士,谋及庶人。今事势如此,可集百官及僧道士庶问保社稷活生灵之计。左司都事元好问以安国之言白纳新(又名完颜奴申)。纳新曰:此论甚佳,可与副枢议之。副枢亦以为然。好问曰:自车驾出京,今二十日许,又遣使迎两宫,民间汹汹,皆谓国家欲弃京城,相公何以处之。萨尼雅布(又叫习捏阿不)曰:吾二人惟有一死耳。好问曰:死不难,诚能安社稷,救生灵,死可也;若不然,徒欲一身饱五十红衲军,亦谓之死也……且问副枢,此事谋议几日矣。萨尼雅布屈指曰:七日矣。从上文中可以看出,面对攻势汹汹、欲进城屠城的蒙古军,手握重权的金国大臣参知政事完颜奴申和习捏阿不,胸无韬略,心无胆略,任凭金国灭亡,没有对策,只有“一死而已”。第二,庸官们在平时工作中总是碌碌自保,寂寂无闻,用现代的话说就是啥也不做,能把官帽保住就可以了。元好问曾在1231年作《南阳县令题名记》。在文中,他首先感叹做一个廉明的县令之难,认为从汉代到金代一千余年,南阳只有“召、杜有父母之称”。在文末他这样写道:“若夫碌碌自保,寂寥而无所闻,去之日,使人问姓名而不能知,虽居是邦,谓之未尝居是邦,可也!”第三,庸官对所担负的工作放任自流,疏于管控。当元好问还在南阳做县令的时候,就应约为河南邓州令做文《邓州新仓记》。他这样写道:“廪人之制非不具备,而有司或不能奉承。精粗之不齐,陈腐之不知,度量之不同,薄领之不一,收贮之不谨,启闭之不时,诃禁之不严,检察之不恒,冒滥之不究,请托之不绝。”文中说道,国家虽有粮仓储存制度,但当政者庸官却不按照制度办事,收下的粗精粮食不一致,粮食腐坏了也不知道,收粮时采用不同的度量方式,百姓领粮(赈灾)时也各家不一,收取粮食一点也不慎重, 关闭粮仓也不及时,对违法者处理不严格,对粮食收储弊端的监察不持久,对冒交者不去追究,对请托办事者不去拒绝,凡此种种,都是庸官对国家对工作不负责任的表现。
四、自信天下有清官。清官、能官,是支撑社稷存在和社会发展的栋梁。在金朝后期官员普遍无能低下的情况下,还有没有真正意义上有作为的清官、能官呢,对此元好问的回答是肯定的。他在《薛明府去思口号七首》中就对当时任职登州的廉吏能臣薛明府,多加赞扬。他在该诗第一首这样写道:“能吏寻常见,公廉第一难。只从明府到,人信有清官。”不仅肯定了清官在金朝的存在,而且指出了相对于能官和清官,做一个公正廉明的清官要更难。对于薛明府的情况,元好问在所写的《登封令薛侯去思颂》中这样介绍:“兴定二年冬十月二日,诏以王屋令薛侯莅登封。侯之来,前政适为飞语所被,群小焰焰,如焚丝,如沸糜,殆若不复能措手者。侯曰:‘内之不治,不可以言外。’于是退悍卒,并冗吏,决留务,释滞狱,不旬日,县中廓廓无事。”寥寥几笔,一个廉吏能臣的形象呈现于读者眼前。在诗《薛明府去思口号七首》第三首中,他这样写道:“麋鹿山中尽,公厨破几钱?只从明府到,猎户得安眠。”从诗中得知,登封县县衙过去吃野味基本不花钱,县衙逼迫猎户为他们打猎,致使山中的麋鹿快被打完了。自从薛明府到任后,猎户才睡起了安心觉,原因就是薛明府任职登封县后,不吃野味,拒绝奢靡,珍惜民力。
五、打铁还需自身硬。作为金元时期廉政文化的记录人和传播者,元好问不仅宣传金代的廉吏能臣,也十分重视自己为官做人的清白。他在诗《自题写真》(见《元好问全集·上》,第429 页)中写道:“东涂西抹窃时名,一线微官误半生。不画幼舆岩穴里,野麋山鹿欲何成?”他认为做官误事,年过半生,却没有对社会做出什么贡献,就像西晋名士谢鲲,如果他不在洞穴中作画,怎么可能画出野麋山鹿而有所成就呢?只有自身清白,认真做事,才能成为廉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