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联体模式对患者疾病经济负担影响因素的实证研究
——基于对湖南省C 市重大疾病脑卒中患者的分析
2023-09-20龚小红
李 丹,邓 恩,龚小红
(1.中南大学湘雅护理学院,湖南 长沙 410078;2.湖南开放大学,湖南 长沙 410004)
一、研究背景:新一轮医疗体制改革的破局之解
近年来,“看病难、看病贵”的社会问题日益突出,特别是重大疾病对居民沉重经济负担的影响已成为社会舆论的焦点。疾病经济负担是指患者自付的各类医疗费用占其家庭可支配收入或支出的比例,过高的自付医疗费用会直接给患者家庭造成沉重的经济压力,甚至会引发因病致贫或因病返贫的严重后果。面对医疗资源两级分化严重、老百姓就医压力大的现状,2009 年至今,我国着力进一步深化医疗行业卫生体制改革。2009 年,国务院发布“十二五”规划中提出了“区域医疗联合体”概念[1],期望通过新型医疗体系的建设合理规划现有不均衡的医疗资源,逐步实施区域公共服务共享化的规划。区域医疗联合体(以下简称“医联体”)是指依据医疗机构的地域或行政划分,在一定规划区域内建立跨行政隶属关系、跨资产所属关系的多类型医疗机构间紧密协作的新型医疗服务体系。通过不同层级医疗机构间的联合实现分级诊疗的目标,逐渐形成更优化的医疗格局和就医秩序,从而满足人们不断增长、不同层级的就医需求。
从社会整体效益的角度分析医联体模式的优势,可以发现:其一,基层医疗机构可以在医联体的运行中借助综合医院的帮扶、指导逐步提高整体医疗水平,逐步加强对居民健康的专业维护,提高基层医疗机构的经济收益[2—3];其二,综合三级医院可以借助医联体的就医层级架构缓解目前较大的就诊和住院压力,腾出手来加强综合医院的科研、教学,推动医疗行业产、学、研健康发展[4];其三,患者疾病初期可以在医联体中选择更便利、更经济实惠、更契合自身需求的就医场所,在疾病的后期康复中能够获得质优价良的基层医疗机构的指导,患者就医经济负担降低、就医质量提高、康复依从性更高,更有利于疾病的整体康复和病后生活状态的提高[5—6]。
近年来,全国各地大力发展各类医联体模式,具有代表性的医联体包括上海市瑞金—卢湾医联体、南京鼓楼医院集团医联体、深圳市罗湖医院集团医联体等。通过建设医联体,统筹基层医疗机构、综合医院、患者三方达成合纵联盟、共同发力,可以逐步从根源缓解“看病难、看病贵”的社会问题。
二、文献综述:运用医联体降低患者疾病经济负担的理论基础
疾病经济负担是一个涉及经济学、医学、管理学等多学科的综合课题,国外基于医联体发展模式的疾病经济负担研究较为成熟,大多数学者支持医联体模式对降低患者疾病经济负担具有积极作用。国外有学者深入分析了英国强制性医疗卫生联合体模式,通过综合性医疗服务的供给有效减少了患者支付的专家诊断费、住院费等费用[7];有学者对日本区域性分级就医模式进行实证研究,发现分级就医有效减少了患者的就医经济负担,特别是减少了因就医带来的附加交通、食品的经济消耗[8]。国内医联体模式自2013 年正式逐步推行,目前对于医联体模式下患者疾病经济负担的研究还处于摸索阶段,研究深度有待进一步加强。有学者认为通过采用医联体模式逐步提高基层医疗机构就诊能力,患者到基层医疗机构就诊的意愿显著提高,这一就诊模式的改变有效节约了患者的医疗费用[9]。有学者分析遂宁市金华镇医联体数据,发现医联体中住院天数是影响患者疾病医疗费用支出的重要因素,选择基层医疗机构为首诊医疗机构能有效降低患者的疾病经济负担[10]。有学者分析发现镇江市自2013 年开展糖尿病分级诊疗以来患者的次均住院费用降低了26%,基层医疗卫生机构的次均门诊费用降低了24%,88%的患者认为医联体的分级诊疗节约了看病费用,有效降低了糖尿病患者的疾病经济负担[11]。当前国外学术界对于医联体模式下患者疾病经济负担影响因素的量化分析比较充分,我国由于医联体政策实施还处于早期探索阶段,相应实证研究较少,更加缺少计量研究的相关成果[6,12—13]。研究方法上以定性研究居多,主要集中于论证医联体建设的理论体系。
本研究以湖南省C 市建立的重大疾病脑卒中医联体为研究对象,通过定量实证研究,分析医联体模式对重大疾病患者疾病经济负担的影响,为后续进一步完善和改进医联体模式、促进医疗改革良性发展提供实证研究基础。
三、数据来源与研究方法
(一)疾病经济负担影响因素的选取
根据数据易被量化的原则,本研究采用关键词“医联体、医疗联合体、重大疾病、经济负担”进行检索,在中国知网、万方数据库得到关联文献共计25 篇,并对文献进行Mate 分析。采纳与研究相关的实证分析文献8 篇,综合汇总8 篇文献研究中与医联体模式下重大疾病患者疾病经济负担具有统计意义(P <0.05)的8 个影响因素:医保政策、患者健康观念、患者身体状况、住院周期、患者住院机构类型、患者收入、患者首诊机构类型、家中≥65 岁老人数(见表1)。影响因素在影响机制上既包含单向的因果关系(如患者身体状况越差,疾病经济负担越大),也有双向的互为因果关系(如住院周期影响疾病经济负担,反过来疾病经济负担也会作用于住院周期),同时某些因素存在共线性特征(如患者健康观念与患者身体状况),但在影响医联体模式重大疾病患者疾病经济负担方面体现了不同的侧重点,允许以上关系同时存在。
表1 影响重大疾病患者疾病经济负担的因素
(二)数据来源
脑卒中是临床中十分常见的疾病,全球疾病负担研究显示,脑卒中是全球疾病种类中影响疾病伤残寿命的三大原因之一[21]。截至2018 年,脑卒中已成为我国居民疾病致死的首要死亡原因,并且发病人群特征呈明显的年轻化趋势。我国14 亿人口中,每年新发病例约270 万人,每6 秒钟就有1 人死于脑卒中、1 人因脑卒中导致残疾、1 人新发脑卒中,而全国700 万脑卒中幸存者中大约75%有不同程度的劳动力丧失[22]。据2010 年中国卫生统计年鉴显示,公办综合医院脑梗塞住院患者住院期间,直接医疗费用由2003 年的11.7 亿元上升为2009 年的81.9 亿元,年平均增长117%[23]。
脑卒中由于有显著的病程潜伏期,在高危害的同时又具备可防、可控、可治的典型特点,目前国内外大量研究表明,通过对脑卒中的相关危险因素进行早期干预能够明显减少其患病率、显著减少其复发率[24]。C 市早在2011 年就建立了脑卒中防治与筛查示范医院,该医院以脑卒中患者为服务对象,通过在市级范围内建立脑卒中医联体的形式,实现对医联体范围内居民脑卒中的院前筛查、院内救治、康复管理和家庭监护,其辐射范围涵盖C 市Y 区全区及其他三个区的部分区域。脑卒中医联体采用多个法人主体的聚合方式,以技术合作的形式连接医联体内的核心医院、社区服务中心和其他医院,各成员单位行政隶属关系不变、法人地位不变、原有拨款渠道不变。由医联体中核心医院负责与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其他联合医院对接,开展社区脑卒中筛查与防控、健康教育、建立慢病管理协作机制等工作。鉴于此发展背景,本研究选取湖南省C 市脑卒中医联体为研究对象。
本研究为确保研究对象的同质性,选取湖南省C 市脑卒中医联体内2018 年1 月1 日至12 月31 日期间,诊断为脑卒中,ICD 编号为缺血性脑卒中I63、G45 的住院患者信息。选取缺血性脑卒中NIHSS 评分≥12 分且≤42 分范围内的患者。依据出院时间进行排序,采用随机抽样方法调取研究对象。为全面了解重症脑卒中患者经济负担情况,患者直接医疗经济负担中门诊总费用和住院总费用的数据从脑卒中医联体数据库内调取,该数据库包含脑卒中医联体核心三甲医院、二级医疗机构和基层医疗机构的患者数据。自购药费用和直接非医疗经济负担的数据则通过对研究对象进行问卷访谈获取,两者结合构成研究对象的医疗经济负担。在问卷设计方面,封闭性问题答案选项划分较为细致,一般为4、5 量度,以分值1 作为中间衡量标准,数据调取及问卷访谈时间为2019 年2月1 日至5 月31 日。
(三)模型构建
Logistic 回归模型是研究个体行为过程的一种主要的离散选择模型,从个体行为的因果关系着手,将所有影响行为的因素整合其中,能在特定条件下预测下一阶段的行为发生。本研究将医联体模式下患者疾病经济负担影响因素的分析置于重大疾病患者视角下,研究医联体模式下可以控制且易观察到的主要影响因素对重大疾病患者疾病经济负担的影响。基于8 个因素:医保政策、患者健康观念、患者身体状况、住院周期、患者住院机构级别、收入情况、首诊机构类型、家中≥65 岁老人数,建立医联体模式下重大疾病患者疾病经济负担的影响因素评估Logistic 模型如式(1):
其中:Yi为重大疾病患者疾病经济负担,是本研究重点分析的被解释变量;Ti为医保政策因素,以医保报销比例作为衡量指标;Hi为患者健康观念因素,以患者自评的抽烟、喝酒、健康状况状况作为衡量指标;Di为患者身体状况因素,以患者年均住院次数作为衡量指标;Gi为住院周期因素,以患者住院周期长短为衡量指标;Ji为患者住院机构级别,以患者住院机构类型为衡量指标;Ci代表患者收入情况;Si代表首诊机构类型;Li代表家中≥65 岁老人数;以患者Ui为随机扰动项。
四、实证结果与分析
(一)问卷调查描述性统计分析
本研究共发放问卷400 份,收回400 份,回收率100%。其中有效问卷386 份,有效率为96.5%。本研究对调查样本分布情况进行了详细统计(见表2)。
表2 调查样本分布情况(n=386)
为确保调查的精确性与严谨性,问卷进行了信度与效度检验。信度是确保研究结果在较小误差范围内,以确保设计问卷能够实际反映现实情况;效度是指研究结果与预测值之间相近的程度,重点用于衡量问卷测量结果的有效性。利用SPSS 软件分析问卷的信度,结果显示问卷调查具有内部一致性和稳定性。问卷调查对象分布均匀,样本结构包括性别、年龄、教育程度、婚姻状况、户籍、家庭人口、月收入的个体群,保证了样本的概率性。从问卷统计结果来看,对于医联体模式下各种影响患者疾病经济负担的因素因人而异,可以解释为不同个体重大疾病患者在储蓄水平、消费水平、医疗健康认知等方面存在差异,但是基本上符合相关理论认知,表明本次调查问卷的结果有效。
(二)实证结果
利用Logistic(Y)模型对医保政策、患者健康观念、患者身体状况、住院周期、患者住院机构级别、患者收入、首诊机构类型、家中≥65 岁老人数8 个影响因素进行探索性回归检验(见表3),检验各变量之间是否具有多重共线性。若各变量间具有多重共线性,则需进一步对各变量进行逐一回归检验,确定对重大疾病患者疾病经济负担有影响的因素,将符合标准的各类因素整合为综合因子构建综合模型。
表3 Logistic 回归模型分析结果
从模型结果发现,自变量的P 值均大于0.05,未通过显著性检验,说明自变量之间存在多重共线性的可能较大,因此,有必要进行多重共线性检验,通过Stata 得出各变量之间的相关系数矩阵(见表4—表11)。
表4 医保政策因素的相关系数矩阵
表5 患者健康观念因素之间的相关系数矩阵
表6 患者身体状况因素之间的相关系数矩阵
表7 住院周期因素的相关系数矩阵
表8 患者住院机构级别因素的相关系数矩阵
表9 患者收入情况因素的相关系数矩阵
表10 患者首诊机构类型因素的相关系数矩阵
表11 患者家中老人年龄≥65 岁情况因素的相关系数矩阵
回归结果显示:医保政策因素系数为负,说明医疗费用报销比例越高,医联体模式下重大疾病患者疾病经济负担越小;患者健康观念因素的每个组成自变量系数为负,说明患者越重视自身健康状况,医联体模式疾病经济负担的减轻作用越明显;患者身体状况因素中系数显著为负,说明患者身体健康状况越好,医联体模式下疾病经济负担程度越小;住院周期因素的组成变量系数显著为负,说明住院周期越长,医联体模式降低患者的疾病经济负担作用更显著;患者住院机构级别因素的代表变量系数为负但不显著,说明患者的住院机构级别高低对降低疾病经济负担的作用不大;患者收入情况因素的系数为正但不显著,说明患者收入水平越高,其疾病经济负担越高,但这种影响不大,几乎可以忽略;首诊机构类型分为三级医院、二级医院和基层医疗机构,实证结果表明,首诊选择三级医院则增加医疗支出费用的可能性更大,结果不显著的原因可能是三级医院对于重大疾病患者就医成功率更高,在一定时期内所承担的医疗支出费用会相对较少;家中≥65 岁老人数对重大疾病患者疾病经济负担的影响为正相关,说明家里高龄人数越多,患者的疾病经济负担更高,但因系数不显著,说明此因素影响作用不大。
(三)模型修正
从回归结果可以看出,四类变量系数均通过显著性检验,即医保政策因素、患者健康观念因素、患者身体状况因素、住院周期因素之间存在相关关系,即具有多重共线性。将因变量Yi分别与各自变量进行逐一回归分析,所得回归结果与表4、表5、表6、表7 的结果一致,由于篇幅原因,回归分析结果不在此展示。由于自变量之间的多重共线性,本研究将对模型进行修订,调整后公式如下:
Wxi表示自变量医保政策因素的重要性程度得分,bxbl 表示医保政策因素。
Wxi表示组成H1的各自变量的重要性程度得分,xy、hj、dlcs、jkzk 表示患者健康观念因素。
Wxi表示组成D1的各自变量的重要性程度得分,zycs、zg 表示患者身体状况因素。
Wxi表示自变量xr 的重要性程度得分,xr 表示患者住院机构级别。
考虑到各变量的权重之和大于1,故在数据综合处理之前利用归一化方法处理了权重。变量T1表示医保政策对医联体降低重大疾病患者疾病经济负担的影响程度;综合变量H1表示患者身体状况对医联体降低重大疾病患者疾病经济负担的影响程度;综合变量D1表示患者健康观念对医联体降低重大疾病患者疾病经济负担的影响程度;变量G1表示住院周期对医联体降低重大疾病患者疾病经济负担的影响程度。因变量log(Y)与自变量T1、H1、D1、G1之间的关系可表示为式(6),得到模型回归结果(见表12):
表12 包含T1、H1、D1 和G1 的二元logistic 回归模型分析结果
回归结果显示,Logistic 模型整体显著,且通过了检验。表明:其一,医保政策水平越高,患者身体状况程度越好,患者健康观念越强和住院周期越长,越有利于医联体降低重大疾病患者疾病经济负担;其二,在众多影响因素中,医保政策水平对医联体降低重大疾病患者疾病经济负担的效果最为显著,即医疗费用报销比例越高,重大疾病患者的疾病经济负担减弱程度越高,这也更加说明了我国医疗保险制度改进的必要性。
(四)结果分析
1.医保政策对医联体模式下降低重大疾病患者疾病经济负担有显著影响
我国自20 世纪90 年代中期开始医疗保险改革,现已完成制度的成功转型,逐渐建立了包含城镇职工基本医疗保险、城镇居民基本医疗保险、新型农村合作医疗保险的全民医保体系。在此基础上,2015 年底我国城乡居民大病保险基本实现全覆盖,结合部分商业医疗保险,我国居民基本实现政策层面病有所依。
通过对湖南省C 市脑卒中患者的实证分析发现,医保政策对于患者选择医疗机构、使用医疗资源具有导向作用。现阶段我国采用医联体模式逐步实现分级诊疗的医疗体制改革,通过医疗保险分级报销政策引流患者到基层医疗机构就医,成为医联体中的探索性尝试。湖南省C 市实施“一增一减一免”的医保引导政策,一增是指通过基层医疗机构上转到上级医疗单位的重大疾病患者,增加5%的医保报销比例;一减是指在基层医疗机构和上级医疗单位间互转的重大疾病患者,其医疗保险住院门槛费减半;一免是指在基层医疗机构和上级医疗单位间互转的重大疾病患者,免除28天的住院医保时间间隔的限制。研究显示,“一增一减一免”医保政策显著影响医联体中重大疾病患者的选择意愿。在基层医疗机构具备脑卒中相应治疗的药物和医疗支持条件下,更多脑卒中早期或康复期患者愿意选择就近的基层医疗机构看病,病情严重的再通过基层上转到医联体中的上级医院。此外,“一增一减一免”医保政策中提高医保报销比例的政策指引,引导患者选择基层医疗机构与综合医疗机构的分阶段治疗,能较大程度地降低患者的疾病经济负担;基层医疗机构与综合医疗机构间轻重缓急的合理调配,能够有效引导和分流患者,有力促进分级诊疗的良性运行。
2.患者身体状况和健康观念对医联体模式下降低重大疾病患者疾病经济负担有显著影响
患者抽烟喝酒的习惯、锻炼次数、自评健康状态等是患者身体状况和健康观念的一个客观体现。从回归结果上看,患者身体状况越好、健康观念越强,在医联体模式下降低重大疾病患者疾病经济负担的效果越显著。这一结果与人们的常识一致,个体的身体状况越好、健康观念越强,其罹患重大疾病的几率越小。即便罹患重大疾病,由于其原有较为良好的身体素质和较好的健康观念,个体疾病预后和康复状况一般较好,需要花费的医疗费用相对也会较少。另外,医联体中基层医疗机构对重大疾病治疗后期和康复期患者提供更为便捷、科学、系统的康复治疗和指导,健康观念较好的患者往往配合度也较高,两者有机结合有效降低了患者的疾病经济负担。
3.住院周期对医联体模式下降低重大疾病患者疾病经济负担有显著影响
随着全球经济和健康卫生产业的不断发展,21 世纪人类健康的主要威胁已由传染性疾病、突发外伤性损伤逐步转变为慢性非传染性疾病。据统计,我国慢性非传染性重大疾病导致的死亡占国民总死亡人数的80%,其导致的负担占总疾病负担的70%[25]。近年来,随着经济发展和生活节奏的不断加快,心脑血管疾病的发病率激增,心脑血管疾病类型中,脑卒中以其发病率高、死亡率高、致残率高、复发率高的四高特征成为威胁居民健康的头号杀手。
在本研究中,脑卒中患者的治疗周期是指从罹患脑卒中到完全脱离医疗机构的治疗和康复指导,患者能基本恢复日常生活或工作状态所需要的时间周期。通过回归结果反馈,脑卒中患者住院周期越长,其通过医联体模式降低患者疾病经济负担的效果更显著。这一结论从常识理解似乎比较矛盾,但通过实证研究发现,在没有建立医联体之前,大量脑卒中患者往往在实力较强的三甲医院经过急性期治疗后就直接出院回家,三甲医院由于医疗资源较为紧张,无法为重大疾病脑卒中患者提供全周期的治疗与护理,导致患者病情稳定后就办理了出院手续,患者家庭考虑到就医不便、治疗费用等问题,基本让患者自行在家中康复。由于我国优质医疗资源紧缺,导致大多数重大疾病患者缺乏全周期的治疗和康复期专业护理,这一方面大大降低了脑卒中预后的康复效果,另一方面使得脑卒中疾病的复发率大大提高。预后的不佳、复发率的增高都显著增加了患者的疾病经济负担。采用脑卒中医联体模式的新型医疗体系的运营方法,脑卒中急性期的患者在医疗资源充分的三甲医院治疗后可以转入离患者住址较近的基层医疗机构继续进行后期的治疗和康复,医联体内的核心医院负责对体系内的基层医疗机构进行专业、长期的技术指导和设备支持;患者完全康复回家后,患者所在社区的卫生服务中心会长期对其进行健康指导和定期检查。虽然从治疗周期来看患者的住院时间大大延长了,但是从疾病的治疗效果看,通过医联体的分级诊疗,患者在医疗机构得到了全面的照护,其治疗效果更好、复发率更低,患者通过医联体降低疾病医疗负担的效果更好。
五、对策与建议
(一)有效利用医保政策的金杠杆,通过紧跟政策、灵活多样、合理监管的医保差异化政策宏观调控医疗资源和患者就医趋向
为调和我国大城市、大医院医疗资源过于紧缺,村、县、社区等基层医疗资源过于匮乏的医疗市场“倒三角”问题,2016 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进一步明确建立不同层级、不同类别、不同举办主体医疗卫生机构间目标明确、权责清晰的分工协作机制,不断完善服务网络、运行机制和激励机制,基层普遍具备居民健康守门人的能力。全面建立成熟完善的分级诊疗制度,形成基层首诊、双向转诊、上下联动、急慢分治的合理就医秩序,健全治疗—康复—长期护理服务链。完善医疗联合体、医院集团等多种分工协作模式,提高服务体系整体绩效[26]。
如何落实整合各级、各类医疗资源,合理引导患者就医趋向,成为医联体能否预期运行的关键。通过20 多年的医疗保险体制改革,我国已基本实现全民医保,这一突破为构建良性医联体运行体系提供了有利条件。2016—2017 年,面对医疗统筹基金大面积入不敷出的局面,将医保付费方式由之前的按服务项目付费改革性地尝试调整为按病种付费,这一举措将医保与医疗单位捆绑进而共同承担经济风险,虽然在一定程度上节约了医保基金,但在管理本质上依然属于简单的控费思路,达不到从根源上提高预防保健和促进医疗服务整合的目的。2018 年全国医联体建设如火如荼,各地医保政策也出现了配套调整,如湖南省C 市的“一增一减一免”优惠政策,就比较好地引导脑卒中患者在疾病初期选择基层医疗机构进行疾病的筛查和预防,在康复期主动选择就近的基层医疗机构进行专业、全程的疾病康复,显著减少了患者的疾病经济负担,同时也节约了医保基金。通过医疗保险政策杠杆调整患者就医流向是近几年各省市、地区进行医联体建设实施分级诊疗运行机制中经常采用的调控手段。首先,合理加大各级医疗机构之间的医保报销比例的差距有利于引导患者到基层就医,特别是通过合理设定分级就诊就医的差别报销策略,可以有效刺激居民个体对医疗支出费用的敏感度,引导居民个体接受基层首诊和下转,从而降低患者疾病经济负担。其次,尝试打开医保门诊统筹经费的运用。目前全国范围内仅有北京、上海、杭州等一线经济发达城市开展了医保门诊统筹运营,门诊费用可以纳入医保报销。但其他很多城市由于经济差异、医保经费差异没有开展医保门诊统筹。为进一步促进患者的有序就医,可以在基层医疗机构开放门诊医保报销业务。第三,医保政策可以探索有利于分级诊疗的付费机制,如近两年部分地区尝试的按临床路径付费模式、医联体预算分配模式等,都是建立在降低医疗费用减少患者疾病经济负担、调控疾病合理就医基础上的有益尝试。
(二)落实、巩固三级预防体系,立足根源,构筑有效的医联体健康管理和疾病维护良性循环
随着国民经济收入、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我国国民所患疾病主要是以高血压、糖尿病、心脏病为主的慢性非传染性疾病,由疾病导致的经济负担已逐步倾向于重大疾病的高昂医疗消耗。世界卫生组织早在2002 年就建议采用三级预防体系构建慢性疾病的医疗防御,这也是公认的健康促进的首要手段和有效手段。一级预防(又称“病因预防”)是在疾病尚未发生时针对可能的致病因素或危险因素采取干扰措施,预防疾病的发生;二级预防(又称“三早”预防)即通过早发现、早诊断、早治疗的干预方案防治或减缓疾病的发展;三级预防(又称“临床预防”)是借助各种临床治疗方法及时治疗各类疾病,防止病情恶化、促进早日康复、减少疾病不良作用,预防并发症和伤残。“倒三角”医疗模式下核心医院资源紧张、分身乏术,广泛分布的基层医疗机构在多年的市场激烈竞争下是名存实亡,无论是医疗设备、医疗技术还是健康管理方法、医疗人才储备等方面,都基本无法实现疾病的三级预防。而近年来构建的区域医联体方式则向基层医疗机构大量“输血”,政府通过投入资金巩固建设基层医疗单位的硬件设施、设备,地区核心医院负责辖区内基层医疗单位的技术支援和指导,2011 年国务院全科医生制度[27]的建立和逐步落实、完善又为基层医疗大力输入人才。这些“三位一体”政策的综合目标都是为了构建三级预防体系。医联体模式是构建三级预防体系的有效探索,在湖南省C 市建立的脑卒中医联体中,基层医疗单位特别是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已经实现定期为区域内的居民进行脑卒中筛查,不定期为区域内居民举办各类脑卒中健康防治讲座。通过增强人们的健康观念,从源头上改变人们不良生活习惯和影响健康的行为方式,提高居民的健康水平,增强自我卫生保健意识。社区服务中心为脑卒中康复期患者实施第三级预防,专业指导患者及家属进行家庭康复和监测,降低脑卒中的复发率、缩短患者康复期的适应周期,通过有效三级预防显著降低脑卒中患者的疾病经济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