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能源变革中的突围

■本刊记者 余璇/ 编辑 刘光林

天蓝如洗，白云如絮，车辆从阔直的高速驶向蜿蜒的乡间小路。

驶进山西省灵丘县，道路两旁一座座铁塔依山而立，一条条银线穿林而过。在北水芦村，家家户户的屋顶上，熠熠生辉的蓝色光伏板畅快地汲取着“大自然的馈赠”，清洁能源正源源不断地输送至千家万户。村中墙壁上“精准脱贫”四个大字仍依稀可见，但美丽乡村建设的新脉络，早已被能源元素勾勒得清晰、直观。

乡村振兴，能源是保障。在“双碳”目标和乡村振兴战略交织的大背景下，农村能源革命步入历史的聚光灯下，推进广大乡村实现绿色、富裕、美丽共同发展的重大主题愈发凸显。

政策引领路线清晰农村能源革命取得阶段性进展

“清洁能源是人类社会能够可持续发展的有力保障，对生态环境及整个人类命运共同体而言至关重要。新能源和可再生能源资源丰富的广大农村是实现能源低碳转型、推进乡村振兴战略落地实施的主阵地，也是我国能源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关键引擎。”日前，在2023（第二届）农村能源发展大会暨清洁能源装备展览会上，中国能源研究会理事长史玉波指出。

我国高度重视乡村高质量发展，党的十九大提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以来，国家出台了一系列政策，大力支持乡村发展和转型。近年来，从中央到地方，更是将推进乡村现代化建设划为重点。其中，不乏涉及能源的领域，从中也得以窥见乡村能源变革的不断深入与细化。

2021年2月，《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加快农业农村现代化的意见》（以下简称“2021年中央一号文件”）提出，实施乡村清洁能源建设工程。加大农村电网建设力度，全面巩固提升农村电力保障水平。推进燃气下乡，支持建设安全可靠的乡村储气罐站和微管网供气系统。发展农村生物质能源。加强煤炭清洁化利用。实施数字乡村建设发展工程。《意见》为清洁能源下乡绘制了清晰且全面的蓝图。

时隔一年，2022 年2 月，《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做好2022年全面推进乡村振兴重点工作的意见》（以下简称“2022年中央一号文件”）发布，提出深入实施农村电网巩固提升工程。推进农村光伏、生物质能等清洁能源建设。

2022 年5 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乡村建设行动实施方案》（以下简称《方案》），对实施乡村清洁能源建设工程提出了更为具体的要求。《方案》要求巩固提升农村电力保障水平，推进城乡配电网建设，提高边远地区供电保障能力。发展太阳能、风能、水能、地热能、生物质能等清洁能源，在条件适宜地区探索建设多能互补的分布式低碳综合能源网络。按照先立后破、农民可承受、发展可持续的要求，稳妥有序推进北方农村地区清洁取暖，加强煤炭清洁化利用，推进散煤替代，逐步提高清洁能源在农村取暖用能中的比重。

2023 年2 月，《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做好2023年全面推进乡村振兴重点工作的意见》（以下简称“2023 年中央一号文件”）发布，相较于2022 年中央一号文件，2023 年中央一号文件再次强调推进农村电网巩固提升，发展农村可再生能源。同时，新加入了新能源汽车和绿色智能家电部分，“鼓励有条件的地区开展新能源汽车和绿色智能家电下乡”。

在一系列政策的指引以及多方共同努力下，农村清洁用能结构性调整正以星火燎原之势实现大规模普及，进一步推动我国乡村经济社会发展高质量前进。

在灵丘红石塄乡下车河村，“发展有机农业、倡导有机生活、建设有机社区”18个字已然成为当地百姓刻在骨子里的发展与生活理念。

记者跟随下车河村党支部书记兼村委会主任王春来到村民家中，看到崭新的取暖与厨房设备，屋里屋外环境干净整洁。而据村民回忆，以前一进村，就能闻到浓烈的焦煤味。

王春告诉记者，为加速推进清洁能源取暖工程，红石塄乡按照城乡融合一体化发展思路，立足车河和龙渠沟有机农业社区发展实际，已在2020 年推进使用清洁能源1206 户，其中煤改气413户、生物质取暖790户、煤改电3户。目前，灵丘县武灵、红石塄、东河南三乡镇包括各产业园区天然气管线基本全覆盖，铺设管道158千米，覆盖农户800户左右，采暖面积4万平方米。

放眼全国，通过试点引领、因地制宜、精准施策，农村能源革命取得实实在在的阶段性成果。

国家电投集团灵丘东方新能源发电有限公司灵丘县40 万千瓦风电供暖项目供热站。（余璇 摄）

“党的十八大以来，能源行业扎实推进农村电网建设改造，不断加大农村可再生能源开发建设力度，助力脱贫攻坚、乡村振兴取得显著成就，农村地区用能保障、清洁替代水平不断迈上新台阶。”国家能源局总工程师向海平对农村能源革命成果给予了肯定：一是农村电力保障能力和电气化水平明显提升；二是光伏扶贫助力打赢脱贫攻坚战；三是农村可再生能源开发利用规模持续扩大。

“经过长期不懈的努力，我国的绿色能源发电装机已达到12.7 亿千瓦，我国农村分布式光伏已成为绿色能源发展的主要力量，装机规模已达到1.8 亿千瓦。2022 年国家电网经营区内并网的分布式光伏为4331 万千瓦，同比增长了54%。”国家电网有限公司副总工程师兼市场营销部主任李明介绍。

县域或成改革重点绿色发展依然任重道远

国家发展改革委发布的数据显示，截至2021年底，我国县及县级市数量超过1860个，县域面积占总国土面积95%。全国县城及县级市城区常住人口约2.5亿人，占全国城镇常住人口近30%。

“县域是我国社会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推动县域绿色低碳转型发展是深入贯彻落实党中央、国务院关于碳达峰碳中和战略的重要举措。”中国建筑科学研究院有限公司副总经理王清勤指出。

在我国，县域是实施能源生产消费方式转变的重要载体，也是可再生能源应用开发的主战场。但现阶段县域基础设施相对薄弱，与城市相比还存在一定差距，发展仍需要探索绿色低碳新路径。

史玉波指出，现阶段能源行业正处于新旧动能转化和低碳化、智能化、绿色化转型的关键时期，我国农村能源结构及用能方式正在发生深刻变化，我们要清醒地认识到，我国农村能源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问题仍然突出，农村能源基础设施仍相对薄弱，城乡用能依然存在差距，转型发展之路还很长。

“目前农村能源仍存在散煤燃烧效率低、生物质原料的低效利用以及固体废弃物的处置不当等问题。”中国工程院院士杜祥琬认为。

“这些亟需我们加力推动农村能源清洁低碳转型发展，促进农村产业提档升级，拉动产业链延伸，支撑宜居宜业和美乡村建设。”史玉波坦言。

目前，我国县域发展虽已初步告别了粗放式能源生产方式和敞口式能源消费方式，但在实现能源高质量发展和构建现代能源体系方面依然任重道远。

对此，杜祥琬建议，应提升农村能源革命的战略地位，将农村能源发展纳入国家生态文明建设、能源革命和乡村振兴战略的框架；立足城乡融合发展，统筹考虑城市和农村能源的共性特征，以实现资源均衡配置、城乡经济社会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为目标，建立城乡一体化的能源体系；加强农村能源革命的宣传教育，增强节能环保意识，宣传先进典型和成功经验，引导农民积极参与新能源建设与应用，加大农村地区人才培养力度。

史玉波也表示，应在“双碳”目标下构建现代农村能源体系，制定出台科学全面的建设规划，健全政策保障体系，构筑起“政府引导、市场主导、多元协同”的体制机制，全面推进农村能源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

“大力推动能源生产和消费方式转变是县域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的必然要求。”国家发展改革委能源研究所原所长韩文科建议，一是县域推动能源革命必须要生态优先、绿色发展，走绿色发展的路子。二是要统筹融合、协调发展，发挥产业协同的作用，培育新兴的能源产业。三是要科技引领，创新发展。此外，还要以民生为本，注重改善城乡能源基础设施，惠及农户和乡村。

“与大城市相比，县域的能源等基础设施更为脆弱，面临的气候风险也更大，应及早谋划，推动转型，规避环境风险。”自然资源保护协会（NRDC）北京代表处首席代表张洁清认为，发展县域新能源，推动低碳转型，还可以带来多重利好。一方面是经济、就业方面的直接收益。另一方面，绿色能源发展还能够提升县域形象，通过打造绿色低碳品牌，吸引投资者，带动其他相关产业的发展。

住建部科技与产业化发展中心村镇建设与人居环境处副处长赵华表示，县域是我国低碳转型的重要部分。县域绿色低碳建设是综合性任务，要从目标导向上要做好顶层规划，并针对县域绿色低碳纵向的要求目标做好专项规划。

县域地域广阔，在“双碳”战略背景下，发展风电、光伏、生物质能等清洁能源具有天然优势。记者在灵丘县走访调研时发现，当地不乏一些清洁能源高效利用场景，为县域绿色低碳转型提供了优质样本。

为大力实施新能源惠民工程，2018 年国家电投集团灵丘东方新能源发电有限公司投资建设了山西省第一个风电供暖示范项目——灵丘县40万千瓦风电供暖示范项目。

据了解，该项目装机容量40万千瓦，总投资35.2 亿元，其中风电场投资33.4 亿元，供热站投资1.8 亿元。项目主要采用风电场无法上网的电量，通过“固体蓄热技术+智能电网负荷调配系统”，满足灵丘县近期22.5 万平方米、远期80万平方米165 天、平均室温达22—25 摄氏度的集中供热需求，直接惠及灵丘县易地扶贫搬迁人口5513 人。同时，该项目在整个供热过程中全部利用可再生能源，不会产生烟尘、二氧化硫、废水、废渣等，在低碳减排、“绿电”消纳、民生供热保障等方面发挥着积极作用。

近期，国家能源局等四部门联合印发了《关于组织开展农村能源革命试点县建设的通知》（以下简称《通知》），对农村能源发展转型具有重要意义。

《通知》要求，按照“多能互补、追求实效，因地制宜、多元创新，试点先行、逐步推广，生态优先、绿色发展”的原则，积极稳妥推进农村能源革命试点县建设，以点带面，以县域为基本单元，统筹推动农村能源清洁低碳转型，完善农村能源建设与运营服务体系，将农村能源发展与壮大农村集体经济、建设宜居宜业和美乡村有机结合，为改善乡村生态环境、推进乡村振兴、加快农业农村现代化进程提供有力支撑。

可以预见，随着农村能源革命的不断深入推进，乡村振兴与绿色能源的融合发展将更加密切。与此同时，新旧能源接续更替，即将带走的是发展中的“眼前苟且”，留下的是美丽乡村建设的“诗与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