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乡土聚落中蕴含的善美基因★

2023-09-09刘晓娟赵兴明徐瑞涛范春丽田云芳

山西建筑 2023年17期
关键词:村落传统

刘晓娟,赵兴明,徐瑞涛,范春丽,田云芳

(1.郑州师范学院,河南 郑州 450044; 2.河南省交通规划设计研究院股份有限公司,河南 郑州 451460)

0 引言

乡村作为城市的天然生态屏障,是国家生态环境的基底。现在乡村建设最突出的问题是“千村一貌”现象严重。许多新建的乡村,基本上是兵营式的规划布局模式[1]。撤村并居导致了超大规模的新村出现,给区域资源环境造成了巨大压力,破坏了传统的乡村风貌,导致地方性和地域文化缺失,也使乡村失去了原有的秩序感。尽管每一位参与乡村建设的规划师、设计师和建设者潜意识里都认为:“乡村建设是不能走城市化的老路”,但时代发展太快,被时代洪流裹挟着前进,来不及深入思考,缺乏沉淀,就把城市化的做法融入到了乡村中。导致这种现象的原因一方面是由于交通、经济和信息的发达,建筑材料、施工技术等方面的容易获得,更深层次的原因则是乡村建设规划与设计理论的缺乏,尤其是其背后支撑的设计思想的匮乏。

乡土景观是传统文化和乡愁的重要载体。田园派诗人陶渊明、王维等人留下的古诗,依然能引起现代人对美好田园生活的共情[2]。虽然时间相差上百年甚至上千年,但是我们对诗人笔下的田园生活依旧认同和向往,似乎近千年来中国的乡村生活就是诗人的描述。是什么延续了中国上千年的乡愁,又是什么能使古今人们的田园思想近乎一致,理想的乡村面貌千年不变的原因是什么。这就像一系列的遗传基因,刻入了整个民族的意识。

“真善美”作为人类超越时代、民族、地域的共同元价值体系,是人类文明与文化最高、最集中的元价值的表达。经过人类漫长历史与广阔社会的沉淀转换,人们的审美感受实现了与外在审美对象同具人类学性质的更高的合目的性,即“至善”[3]。

1 国内外对善美的理解

“善”在整个古代中国与古希腊历史上均处于支配地位。以儒家伦理文化为主干的中国传统文化以“人品”为中心,因此中国美学是发自于“人物品藻”的美学。美的概念、范畴、形容词都发源于对人格美的评赏。“比德”被中国当代美学家普遍视为中国美学乃至儒家美学重要的自然美观,它产生于先秦并为后世广为认同与传扬[4]。孔子是中国美学理论最为重要的奠基人,他认为感性享受的审美愉快应该与道德的善统一起来,即尽善尽美。

人们习惯于按照“比德”的审美观来欣赏自然物和塑造自然物的艺术形象。如屈原的《橘颂》,中国画中的松、柏、梅、兰、竹、菊等。在中国的美学思想中,“善”一直是“美”的重要前提,它从另一个角度揭示了中国之“美”的意义所在。发端于礼乐文化的华夏美学,充满着实践的理性精神。在中国的美学架构中,真是从属于善的,尽善才能尽美,成了数千年的审美定势,使得“真”隐藏于“善”之后[5]。

哲学家苏格拉底和柏拉图认为美与善是一致的,美的就是善的、有用或有益的东西,把审美思维本质求索指向了目的论最高价值的“善”。亚里士多德认为“美是一种善,其所以引起快感正因为它是善”。康德把美定义为“道德的象征”。席勒将通向“善”的桥梁的“美”提升为人类自由解放的目的本身。

2 中国乡村聚落中的善美因素

2.1 以善为美、整体和谐——乡村的朴素环境观

千百年来,诗意栖居、安居乐业是人类永恒不变的理想。围绕这个理想,乡村在空间、技艺、人居等不同层面上,表现出变与不变中的对立统一。空间、技艺、人居三个层面的关系,映射到中国传统规划方法上,就是地脉、文脉、人脉的遵循之道。美学一旦进入人文对象和环境领域,物质利用之善和物质功利之善,就成为判断审美价值有无的前提。

中国乡土景观的特色,在于中国劳动人民善于协调天、地、人的关系。无论是村落选址、风水林的营造、水利的利用、农田耕作等都是一种相对和谐的生态文化体系在支撑。遵循生态学季节节律,如“春三月,山林不登斧,以成草木之长;夏六月,川泽不入网罟,以成鱼鳖之长”等。作为一个拥有悠久农耕文明史的国家,中国广袤的国土上遍布着众多形态各异、风情独具、历史悠久的传统村落。每个地方都有对应的生存智慧,以乡土聚落中朴素的环境观所呈现出来的形式和外化为核心。

乡村是一个复杂的地域系统。传统聚落背后的精神文化层次,即系统的整体思维的方法和各类综合功能的价值观的体现,是比它的表象层次、结构层次,都更为重要的内容。农耕文明决定了中华文化的特征。聚族而居、精耕细作的农业文明孕育了内敛式、自给自足的生活方式、文化传统、农政思想和乡村管理制度,与今天提倡的和谐、环保、低碳等理念不谋而合。村落更为朴素的保留着自然真迹。彭一刚先生指出,人们更向往乡村生活,其最根本的原因可能在于“村落包含朴素的自然美,它和人们的生活保持着最直接和紧密的联系”。

乡村聚落是人类生存的物质依托和生存空间的标志,是人类生存方式和环境选择的结果。乡村聚落的选址体现了人们对地理环境的选择、适应和改造,体现了人们活动与环境之间的互动,并影响乡村地域空间组织和分布形态的演变。“天人合一”思想表达了人们对环境的敬畏和对后世子孙的善待,注重环境和资源的容量,保持适度的聚居规模,节约不可再生的土地资源,结合生产生活状况、气候和地形地质条件以及安全、水利等因素,充分利用自然环境,营造适宜的聚集环境。例如土地是农民最宝贵的生产资源和财富,在山区或丘陵地带,村民一般都把较为平整的土地都留给土地,把房子修建在不适合农田耕作的坡地上。

2.2 形胜——村落空间与地形地势的协调

自然空间格局中,村落地景的“形胜”是中国对传统景象的认知方法,村落选址和营造的智慧体现在:尊重自然,不大兴土木。在不发达的农业文明时期,财力、人力匮乏,几乎没有机械动力的情况下,人们都向自然让步和屈服,让自己的生活场所尽量的“随形就势、顺应自然”。一般而言,在平原地区,聚落呈现团块状;沿着河流、山谷、山麓分布的村落,呈现条带状。近水利而避水患,修寨堡且疏河网。地形的千面万化,形成了聚落的多样性。坐落在山环水抱、茂林修竹之中的村落,与周边的自然要素巧妙融合,形成了人类理想的聚居地。顺应天地,是对自然环境的一种“善”,进而营造出“因借自然”的村落空间关系。

在中国古代长达两千年的封建社会里,乡或村是社会的基层行政组织,是90%百姓居住和生活的场所。乡土聚落中的建筑与周围的山、水、土地组合成为百姓劳动生产与生活起居的环境。中国村庄的聚落格局,是千百年来村民择优而居生存状态的体现。村庄聚落的形制与布局,包含着先祖生存的智慧。乡村里分布的住宅、祠堂、书院、寺庙、商铺、桥梁等建筑,都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相互组合形成聚落。

中国人在营造建筑的时候,讲究主次、谦恭、退让、适形、对景,因山就势,起承转合,临石枕水,在传统文化的内核之上发展出了一套内在的秩序规则和美学讲究,聚落与自然环境、社会结构、生产形态、生活方式等等浑然天成,成就了各地、各民族千姿百态的传统村落之美。

2.3 向善和睦——村落形制和空间布局特点

宗族制度影响着中国传统村落的形态[6],由血缘派生的空间关系,影响着中国传统村落数千年来的形态。邻里和善、家庭和睦是民居营造的法则。古人讲究群体组合之美,鳞次栉比的屋顶构成了乡村的背景。屋顶是中国建筑最具特色的地方,在建筑中占据着重要的位置,村落中连续的屋顶让大家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聚族而居,强调大家族,弱化小家庭。

村落中重视公共空间和度的把握,多数面积是公用的,把最关键的位置现留给村落中重要的建筑,如祠堂、文庙等,而不是简单的将各家各户的房子排列组合。在南方的院落里通常具有天井,古人认为天井是与天沟通的通道,所以天井一般是“空”的,要整洁、清爽。古人讲究房屋的座向与星宿、五行的关系,重视的门的宽窄、窗的大小、屋脊的高度、桌椅的摆法。房子的“拐弯抹角”是把空间让出来,方便村民出行;营建时大门要对避开别人家的屋脊等的做法都是为了营造向善和睦的邻里关系。

2.4 真从属于善,善较形式美——传统建筑营造尺度体系的善美规则

在中国传统聚落的营造过程中,践行着合目的性与合规律性的统一。善与美密不可分,游离于善与真之外的形式美却从未构成独立的范畴,而是以中国特有的方式存在,表现出三个主要特色:1)从属于中国的“礼”的秩序要求。建筑的类型、尺寸、数量和色彩等方面都有明确的规定,强调长幼尊卑有序,重视伦理规范。2)遵循实践理性原则,以能体验到位为归宿。如建筑间距的“过白”处理手法。3)遵循含蓄性与模糊性。在建设施工时候只要求比例接近需求即可,强调结构和施工的合理性,而不追求绝对比例[7]。

传统的村落是传统聚落的营建者,是民间的工匠。乡土聚落营造中,善比形式美最重要的一种体现,在于中国传统工匠所遵循的独特的度量工具和系统:鲁班尺。以曲尺定方角,以悬垂定垂直线,以水平器定水平线,遵循施工规则,处理一切木构问题,方能称善。中国木工使用鲁班尺有压白之法,将尺子各个部分分成吉凶的不同区段,吉位皆为白色,要求度量构件尺寸时,终端要落在白格上,因此木工可以用加大一寸或者减小一寸的方法,使构件尺寸尾数落在吉位上。这种做法在解决门、窗、洞、墙体立面等较大部分的大比例关系和尺寸的合理性的同时,又解决了人们趋吉避凶的心理,彰显了“善”较“形式美”更重要这一华夏美学的特点。

因此,中国的传统建筑有“四度”空间,在量的方面有“三度”:长、宽、高,而在本质方面则是“人化”的,是人的智慧外化的结果,建筑的美就在这“四度”空间中,通过人身临其境的体验而被感知,把内在尺度与外在尺度相结合,在不断实现主观与客观的统一中推动社会的发展。

2.5 不违物性——村民用的法度

“不因利为,不违物性,不逆天时”,这是中国农耕文明生活中,对物性与天道的遵守。从生态文明的视角来看,传统的生产方式,利用较低水平的技术,将有限的资源,把自然灾害所造成的损失降到最小,并因势利导,将不利因素转变成可利用因素。中国耕地资源仅占世界的7%,水资源占世界的6.4%,而水土光热配比的耕地不足国土面积的10%。人口与资源配比不平衡,导致2/3的中国人生存资源极度缺乏。而且,中国大部分国土位于干旱地带,若非太平洋季风带来季节性降水,中国大部分地区都不适宜作物生长。短缺的自然资源和庞大的人口之间的矛盾造就了中国农民极端节俭、克制欲望、任劳任怨的品性,以及资源节约、循环利用、精耕细作的中国传统农业生产模式[8]。

中国人从一而终的信奉自然,在自然界面前虔诚、本分,相信土地、天空和四时,相信宇宙万物生息繁衍、生死枯荣、悲欢离合都是顺应平衡之道。认为月、露、风、云、花、鸟都是大自然的一种语言。中国文化对时空的把握更多的体现在身体语言上来,以声、色、味、触觉等来理解时间的属性。以物质循环利用、改善和保护环境为核心,实行的是自给自足的生产体系。

中国传统民居遵循俭奢有度、注重公共利益、讲究结构功用统一的真善美的传统。中国建筑以人体尺度为原则,建筑高度和空间都控制在适合人居住的尺度范围内,用材尽量精准而科学,讲究发挥材料的自然性能,不违物性,究其取材,减少对树木的损耗;房屋充盈着楹、联、字、画、雕刻、墨绘等具有伦理教化的物件,是对后人的警醒[9-10]。

3 善美因素在现代乡村设计中的运用

科学求真,道德求善,艺术求美。科技的进步和发展,是一把双刃剑,它既给人们提供了便利,但也让人们沉溺于改造自然之中而缺乏清醒的认识,忘记了“尊重自然”。“千村一貌”就是一种警醒[11]。乡村设计,从最初的“野草之美”到“返璞归真”再到后来的“追寻场所精神”,对乡村的认识更加真实和深刻。现在的乡村设计,更准确应该是乡村的更新[12]。

自古以来人们对村落的印象就是生活,而不是科技和建筑。因此把美好生活的理念注入到乡村的更新中,有利于乡村的长远发展[13]。在我国民族复兴的道路之上,乡村的建设问题是需要保持理性的,既不能固步自封,逃避现实,也不能抛弃传统,遗忘历史。

现在的设计过于重视形式美,忽略了形式美背后的中国传统哲学思想以及合理处理“天、地、人”三者之间的实践法则,更多的设计思路遵循了西方的几何原理,追求精确与实用,忽略人文与传统。在这些现实和现象逼近的情况下,更新和重建适合乡村的设计思想体系就尤为关键。乡村规划设计与建设是乡村人居环境改善的必经之路,乡村是中国传统文化保持的土壤。将“善美”基因应用于现代的乡村规划与设计,从营建尺度、视觉尺度再到心灵尺度,先人对村落的营造智慧,需要在当今设计语言中进行再现和表达。

猜你喜欢

村落传统
饭后“老传统”该改了
传统村落:小开屯村
云南最后的神秘村落——城寨
亚岁送鞋的传统
同样的新年,不同的传统
油画《村落》
“共享村落”:乡村新的入住方式
“共享村落”:拿什么让人魂牵梦绕
老传统当传承
口耳相传的直苴赛装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