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新要素配置对区域共同富裕影响的实证检验

王 薇，李 瑞，魏阳阳

（西安财经大学a.西部能源经济与区域发展协同创新研究中心；b.经济学院，西安 710100）

0 引言

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成了国家发展战略的重点，但我国区域之间发展不平衡的现实使得这一目标的实现任重而道远。那么共同富裕要如何推进？创新驱动发展可能为其指明了方向，党的十八大报告首次提出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自此创新驱动发展的作用不断增强。那么创新驱动是否能够促进共同富裕的实现？如果创新驱动有助于共同富裕的实现，那么其促进共同富裕实现的机制是什么？本文采用2000—2020 年我国省际面板数据，从理论和实证层面来研究创新要素配置对区域共同富裕的影响及其作用机制。本文的边际贡献在于：第一，从创新要素配置的角度来分析区域共同富裕如何实现；第二，以数字经济和产业结构升级作为中介变量，采用链式中介效应模型来考察创新要素配置影响区域共同富裕的中介渠道；第三，对创新要素配置影响区域共同富裕的非线性特征进行分析。

1 研究假设

1.1 创新要素配置对区域共同富裕的直接影响

共同富裕有着丰富的内涵和外延，但提升人民富裕程度和共享程度始终是共同富裕最基础的任务和最主要的途径[1]。对于提高区域富裕程度而言，内生增长理论将技术进步和人力资本的提升作为现代经济增长的重要驱动因素[2]。人力创新要素作为高级要素会通过模仿与创新影响技术进步、促进专业化分工、优化要素组合方式、提高要素配置效率，进而会降低企业的生产成本、提高劳动生产率、创造更多的产出，这将为区域共同富裕的实现提供充裕的物质基础。对于提高区域共享程度而言，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是实现区域共同富裕的关键环节，但我国地区间经济发展水平的差距导致各地区基本公共服务的供给存在较大差异[3]。创新要素配置能够为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的实现提供资金支持；同时技术创新能够改进政府提供基本公共服务的方式与内容，推动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布局，提高落后地区人们的共享程度。由此，提出假设1：创新要素配置有利于区域共同富裕水平的提升。

1.2 创新要素配置影响区域共同富裕的传导机制

1.2.1 数字经济的独立传导机制

数字经济以数字化的信息、知识作为关键生产要素，以现代网络作为主要载体，已有研究表明创新要素配置在数字经济发展中发挥着重要的推动作用[4]。数字经济作为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新引擎，其发展也在推动着区域共同富裕的实现[5]。数据要素跨时空的流动加强了区域之间的关联性，使得欠发达地区可以根据自身的比较优势与发达地区开展产业合作，获得均等的发展机会；数字交易平台通过减少信息不完全、不对称等问题，能够降低市场进入壁垒和行业准入门槛，释放国内大市场发展潜力，缩小区域发展差距；数字普惠金融的发展能够拓宽传统金融服务的范围，降低服务门槛，解决中小企业以及欠发达地区发展面临的融资问题。由此，提出假设2：创新要素配置能够通过数字经济的中介渠道来提升区域共同富裕水平。

1.2.2 产业结构升级的独立传导机制

产业的增长效应是地区经济差距变化的决定性因素，但我国中西部地区在全球产业链以及承接东部地区的产业链中都相对处于产业发展的底部，这直接影响区域共同富裕的实现[6]。产业结构升级包括产业结构合理化和产业结构高级化[7]。一方面，创新要素配置能够满足各产业发展所需的条件，促进生产要素自发地在产业间重新分配，进而会促进欠发达地区产业结构向合理化发展[8]。另一方面，创新要素配置能够加快欠发达地区新知识与新技能的形成、传播与交流，提升该地区的产业技术水平，促进新产品开发，促使关联产业改进生产工艺；同时创新要素配置通过创新合作网络能够促进地区之间的分工与合作，提升欠发达地区产业的知识链与价值链，引导该地区的产业转向知识和技术密集型[9]。

欠发达地区产业结构升级不仅会缩小与发达地区因产业结构差距而产生的发展差距，而且会提升该地区的人均收入水平[10]。产业结构升级会促进欠发达地区服务业发展，提供大量的低技能工作岗位；同时通过与第二、三产业的融合发展所带来的农业劳动生产率的提高会增加农业种植者的收入，使得人们能够享受到产业结构升级带来的“红利”，为地区经济发展注入强劲动力，推动区域共同富裕的实现。由此，提出假设3：创新要素配置能够通过产业结构升级的中介渠道来提升区域共同富裕水平。

1.2.3 数字经济发展的链式传导机制

数字经济不仅可以发挥独立中介的作用，而且会通过促进产业结构升级来发挥作用。一是数字经济对产业结构高级化的促进作用[11]。数字经济的发展会加速传统产业重组融合，催生出新产业与新业态，通过产业关联效应以及技术扩散效应会加快传统产业转型升级；同时数字交易平台使得产业之间的边界变得模糊，沟通与交流加强，这将有助于新型产业链体系的构建。二是数字经济对产业结构合理化的促进作用[12]。数据生产要素促使消费者和生产者可以在数字平台上实现精准匹配，从而使得产业结构趋向合理化；同时数字技术赋能生产生活智慧化，推动产业智能化发展，使得三次产业的内部结构不断优化。产业结构高级化与合理化水平提升会促进地区经济发展、缩小地区发展差距，推动区域共同富裕。由此，提出假设4：创新要素配置能够通过数字经济的链式中介渠道提升区域共同富裕水平。

1.3 创新要素配置对区域共同富裕的非线性影响效应

创新要素配置对区域共同富裕的影响可能受到数字经济以及产业结构升级的调节而具有非线性特征。一方面，数字经济对区域经济的增长存在非线性影响[13]；另一方面，产业结构升级的发展程度对区域发展不平衡呈现非线性的关系[14]。经济增长和区域差距缩小作为区域共同富裕实现的重要方式，当考虑到数字经济以及产业结构升级时，创新要素配置对区域共同富裕的影响可能呈现非线性特征。由此，提出假设5：创新要素配置对区域共同富裕的影响具有非线性特征。

2 研究设计

2.1 模型设定

2.1.1 基准模型设定

本文采用双固定效应模型检验创新要素配置对区域共同富裕的基本影响，模型设定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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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rcpit表示区域共同富裕；ieait表示创新要素配置；Controlit为控制变量；μi为个体固定效应；δt为时间固定效应；εit为随机扰动项。

2.1.2 中介效应模型设定

为检验创新要素配置促进区域共同富裕的中介作用，本文设定如下计量模型：

其中，digit表示数字经济；issit表示产业结构升级，包括产业结构合理化和高级化。

2.1.3 门槛模型设定

本文采用Hansen（1999）[15]发展的面板门槛模型研究在不同的数字经济与产业结构升级水平下，创新要素配置对区域共同富裕的非线性影响：

其中，Adjit为门槛变量，包括数字经济和产业结构升级；I(·) 为取值1或0的指示函数；θ为门槛值。

2.2 变量定义

（1）被解释变量：区域共同富裕（rcp）。本文从富裕和共享这两个维度来构建指标体系（见表1），并运用熵权法对其进行测度。

表1 区域共同富裕指标体系

（2）核心解释变量：创新要素配置（iea）。本文从人力创新要素、资本创新要素以及技术创新要素三个维度来构建指标体系，并运用熵权法对创新要素配置水平进行测度，具体指标体系如下页表2所示。

表2 创新要素配置指标体系

（3）中介变量：数字经济（dig）、产业结构升级（iss）。对于数字经济的测度，本文选取新型基础设施、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三个维度的相关指标来构建数字经济指标体系，并运用熵权法进行测度，具体指标体系如下页表3所示。

表3 数字经济指标体系

本文从产业结构合理化与高级化这两个维度来测度产业结构升级。产业结构合理化的具体公式如下：

其中，risit表示产业结构合理化水平，TLit表示泰尔指数，Yit表示地区生产总值，Yit，j表示第j产业增加值，Lit表示总就业人数，Lit，j表示第j产业就业人数。TLit值越小，risit值越大，产业结构合理化水平越高；反之，产业结构合理化水平越低。

产业结构高级化的测度采用第三产业与第二产业增加值之比来衡量，其公式如下：

（4）控制变量。①对外开放（ope），选取地区进出口总额占地区GDP 的比重代表；②金融发展（fd），用金融机构贷款余额与地区GDP的比值衡量；③教育发展（edu），采用地区人均受教育年限来表示；④财政能力（fis），采用政府一般预算收入与地区GDP的比值表示；⑤城镇化（urb），采用地区年末城镇人口与常住人口的比值表示；⑥创新能力（lnia），采用地区发明专利申请量的对数形式表示。

2.3 数据来源与描述性统计

本文选取了2000—2020 年我国31 个省份（不含港澳台）的面板数据进行实证检验。数据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中国科技统计年鉴》《中国第三产业统计年鉴》以及各省份的统计年鉴，部分缺失数据通过移动平均法补充。

3 实证分析

3.1 基准回归分析

表4 报告了创新要素配置影响区域共同富裕的基准估计结果。列（1）只控制了个体和时间固定效应，创新要素配置的估计系数显著为正。列（2）至列（7）是逐步添加控制变量后的结果，创新要素配置的估计系数虽然有所下降但仍然显著为正，说明创新要素配置会促进区域共同富裕的发展，假设1 得到支持。其原因可能在于：创新要素配置通过质量变革、效率变革以及动力变革可以加快经济发展，为区域共同富裕的实现奠定坚实的物质基础；同时通过财力支持、创新基本公共服务供给的方式与内容可以推动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布局，促使欠发达地区的人们也可以提升自身的文化素质与劳动技能、获得更多的发展机会、享受到精神生活的富足。

表4 基准回归结果

在控制变量方面，对外开放、金融发展、城镇化的估计系数为负，说明其发展会在某种程度上抑制区域共同富裕的发展；教育发展、财政能力、创新能力的估计系数为正，说明其发展有利于推进区域共同富裕的发展。

3.2 中介效应分析

下页表5 报告了方程（2）至方程（4）的双向固定效应估计结果。列（2）以产业结构高级化作为被解释变量，创新要素配置和数字经济的估计系数均显著为正，说明创新要素配置和数字经济的发展有利于产业结构高级化水平的提升。列（3）以区域共同富裕作为被解释变量，创新要素配置、数字经济以及产业结构高级化的估计系数均显著为正。列（2）和列（3）实证结果表明创新要素配置可以通过数字经济和产业结构高级化的中介渠道来促进区域共同富裕水平的提升。列（4）以产业结构合理化作为被解释变量，创新要素配置和数字经济的估计系数均显著为正，说明创新要素配置和数字经济的发展有利于产业结构合理化水平的提升。列（5）以区域共同富裕作为被解释变量，创新要素配置的估计系数为正，数字经济和产业结构合理化的估计系数显著为正。列（4）和列（5）实证结果表明创新要素配置可以通过数字经济和产业结构合理化的中介渠道来促进区域共同富裕水平的提升。

表5 数字经济与产业结构升级的链式中介效应估计结果

下页表6 报告了链式多重中介效应的Bootstrap 法检验结果。可以看到所有中介效应值均显著为正，这一结果表明创新要素配置不仅可以通过数字经济以及产业结构升级的独立中介渠道来促进区域共同富裕水平提升，还可以通过数字经济→产业结构升级的链式中介渠道来发挥作用，即数字经济渠道同时发挥了独立中介效应和链式中介效应，假设2、假设3以及假设4得到支持。

表6 Bootstrap中介效应检验结果

此外，从中介效应促进作用的大小来看，数字经济的独立中介效应最为突出，其次是产业结构合理化的独立中介效应、数字经济的链式中介效应，最后是产业结构高级化的独立中介效应。

3.3 边际效应递增的非线性特征分析

在回归之前，先进行面板门槛存在性检验，采用Bootstrap 自助法反复抽样500 次后，结果显示数字经济、产业结构高级化和合理化均显著通过单一门槛检验，未通过多重门槛检验。由此获得相应的门槛值，结果如表7 所示。列（1）表明，当数字经济发展水平高于0.107 时，创新要素配置对区域共同富裕的促进作用变得显著；列（2）和列（3）表明，当产业结构高级化和合理化水平提升时，创新要素配置对区域共同富裕的促进作用变强。这说明创新要素配置对区域共同富裕的影响受到数字经济和产业结构升级的调节而存在非线性的特征，本文的假设5得以验证。

表7 创新要素配置影响区域共同富裕门槛模型的回归结果

3.4 异质性分析

本文依据2020 年的人均GDP 将31 个省份划分为富裕地区和落后地区①根据2020年人均GDP中位数划分，富裕地区为高于中位数的，包括北京、上海、江苏、福建、天津、浙江、广东、重庆、湖北、内蒙古、山东、陕西、安徽、湖南、辽宁、四川；落后地区为低于中位数的，包括江西、河南、海南、宁夏、新疆、西藏、云南、吉林、青海、山西、河北、贵州、广西、黑龙江、甘肃。，分别进行检验。结果如表8 所示。创新要素配置的估计系数均显著为正，说明创新要素配置会促进不同地区共同富裕水平的提升，并且其对落后地区共同富裕水平提升的作用更大。其原因可能在于：富裕地区较高的经济发展水平以及较好的资源禀赋使得该地区创新活动活跃，吸引着周围大量的创新要素向其聚集，从而使得该地区的创新要素配置处于一种“半饱和”甚至“饱和”状态，创新要素配置作用的发挥处于一种递减状态。而落后地区薄弱的经济基础以及不完备的基础设施对该地区的创新要素形成强大的推力，人才、技术以及资金等的大量外流使得该地区的创新要素严重匮乏，此时创新要素配置在该地区作用的发挥呈现边际递增的状态，创新要素配置对该地区共同富裕水平提升的作用更大。

表8 分区域创新要素配置对区域共同富裕的估计结果

下页表9 报告了分区域的Bootstrap 法中介效应检验结果，除了数字经济→产业结构高级化的链式中介渠道以外，数字经济的独立中介、产业结构高级化与合理化的独立中介以及数字经济→产业结构合理化的链式中介渠道对应的中介效应值均显示，创新要素配置对区域共同富裕的促进作用在落后地区要大于富裕地区，这也进一步验证了创新要素配置更有利于落后地区共同富裕水平的提升，有利于推进区域共同富裕。其原因可能在于：富裕地区成熟的经济发展水平使得该地区数字经济赋能传统产业，催生新业态与新模式所需的相关配套设施，导致数字经济发展→产业结构高级化的链式中介渠道对该地区的促进作用更大。

表9 分区域的Bootstrap法中介效应检验结果

3.5 内生性处理和稳健性检验

在内生性处理上，本文采取以下做法：（1）将创新要素配置的滞后一期以及滞后二期作为工具变量，并进行2SLS 回归；（2）采用系统GMM 对动态面板数据进行进一步检验。回归结果显示，创新要素配置对区域共同富裕的影响依然显著为正，表明前文得到的结果是可靠的。在稳健性检验上，本文进行了以下的处理：（1）采用主成分分析法重新测算创新要素配置并进行回归；（2）对解释变量和控制变量进行上下1%的缩尾处理并进行回归；（3）剔除北京、上海、天津和重庆4 个直辖市数据后重新进行回归。结果发现前文得出的结论具有较好的稳健性。

4 结论

本文基于我国2000—2020 年的省际面板数据，运用固定效应模型、中介效应模型和门槛模型实证分析了创新要素配置对区域共同富裕的影响，得出结论如下:创新要素配置会显著促进区域共同富裕水平的提升；创新要素配置不仅能够通过数字经济以及产业结构升级的独立中介渠道来提升区域共同富裕水平，而且会通过数字经济→产业结构升级的链式中介渠道来发挥作用；创新要素配置对区域共同富裕的影响具有非线性特征；创新要素配置对于落后地区共同富裕水平提升的促进作用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