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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造诗性自然与魔幻的平衡

2023-09-05李之平

星星·诗歌理论 2023年8期
关键词:阿毛魔幻首诗

李之平

2021年12月,武汉出版社出版了阿毛的诗集《像怀抱》。当我读完诗集中的作品,我想起了印度诗人泰戈尔和南美诗人米斯特拉尔;这不是轻率的类比,而是对一位成熟诗人写作风格产生的自然呼应。我欣悦于泰戈尔诗歌中饱含的爱意,对世界和人间的赞美;感动于米斯特拉尔诗歌中的母性关怀,以及纯粹的人文与自然之爱的满溢。那么,阿毛的诗歌大致风貌可见一斑了。

我曾跟阿毛参加过同一个诗歌活动,近距离感受过阿毛的志趣喜好和性格气质。她是一位天性单纯、心思敏锐、表达语速超快、装束与面容都如公主般可爱的诗人。当然,一个人表现出来的样子仅仅是最浅层级的体现,作为有着哲学教育背景的诗人,阿毛在思想、写作等方面都非简单直接可论。相反,她的诗歌除了巧妙的诗意运转之外,总有秘而不宣,令人品味良久的逻辑反转趣味。读《像怀抱》这本诗集时,我重点关注她诗歌语言的独特魅力、文本结构巧妙的逻辑转化以及问题叙事的专注与有效,从而较为清晰地识别到她如何做到诗性的自然与魔幻的平衡。

阿毛诗歌的语言魔性

阿毛是学哲学的,她自然深知诗歌不等同哲学。所有的思想、哲理推断和判定都不能进入诗的语言范畴,它们的功能只能在语言的锻造、粉碎和捏揉中找到它们的存在位置。正如英国诗人奥登说的,“作家不能自创语言,而是依赖于所继承的语言。所以,语言一经败坏,作家自己也必定随之败坏”。所以说,语言是诗歌的敲门砖,是判定一个诗人能否成为诗人的基石,是无形中的有形,无象中的万象,不拘一格,随机游走又无处不在。

读阿毛诗歌,会被她行云流水的自在风格、拿捏恰适的操控能力以及自由流转而有趣活泼的语言打动。如《紫阳湖长廊记》里,“现在是第九个长廊/我们坐在湖边看夕阳//我知道/月亮在等着我们//我很担心身边的年轻情侣/一下子用完他们的爱情”。特意指出“第九个长廊”,凸显阿毛的可爱和用心;接下来看夕阳只是表面的目的,直接嫁接了等着我们的月亮;如此美妙的场景与人类共情,不要太沉溺幸福,不要太快用完自己的爱情。这首诗在生活的坚冰中折射出光芒,并剔透出欢欣与愉悦,这是文学难得的功效,真可以拯救心灵,宽慰于人世。

阿毛经常用很短的诗行不着痕迹地概括主题背景,迅速推进,速度加准确的打击力,能让平凡的主题魅力大增。如《海边生活》中,“但聚会、恋爱时/一定用海上日月、帆船的背景//他爱风浪中的海/与携着大海气息的人和事//所以,他常做一件事:/向大海扔一颗石子/然后离开”。作为女性诗人,如此幽默风趣的情态、从容宽厚的笔法真不多见,让阅读者舒展轻快,也让一首诗承载诗之本源之意——趣味。在这首诗中,阿毛轻松驾驭着一个大的主题,不需要说教,而是提供自己的观察视角,赋予观察对象建立有机共生关系,在大世界的轮廓中,浓缩轻快的意趣,像扔一块石子一样,把人生用力抛出去,一个巨大连通器的另一端是和谐、仁爱。这种创作风格,在阿毛的很多诗歌作品中都能得到印证。

创造童话世界抑或魔幻现实

短诗是非常考验人的智能和敏锐度的。阿毛的诗歌大都很短,二十行以内是常见的,所谓“浓缩的诗意才是最广阔的人间”。这除了她驾驭语言的轻功了得外,还有她对世界的清晰认知和解构能力,重要的是能快速扫描生活和世界并给予准确有效的情感与理智输出。

阿毛的每首诗都像是在营造一个童话与魔幻的世界,是现实也是虚构,是真实的重击也是幻象的触摸,似近切又幽深。如《纸飞机》中,“‘你看我/飞得多远!//过来一个女飞行员/用一只手//送它到了/她想坐上的树梢”。向高处去的路在动画的拟人世界里找到了答案,那正是人们要的结果,也像卡尔维诺小说《树上的男爵》中所坚持和追求的。在《她传记》中这种感觉尤为强烈,“看到自己的名字/被安在一个虚构的人身上/她咯咯地笑了//生活从此像施了魔法/成了传奇//千万个她此起彼伏又形单影只”。多么完美的虚构,多么真实的映照,轻快美好,一生只为自由。

上面两首是童话的人间,而《冬天的光》则更像人间的童话,“海水倒映的一串灯光/在说:冬天不冷//我搬运了所有的白雪/与童话//和全世界的波浪/听你弹冬夜的吉他//亲爱的,前方有幽暗/但更多的是璀璨”。大张力的空间物象自由流转,海水、白雪、波浪、幽暗世界,将世界上所能想象、勾连的真实世界串成光并释放温暖与爱,宛如安徒生童话《卖火柴的小女孩》被复活,堪称一首暗潮涌动的温暖之诗。

问题叙述中的专注与有效

所谓“诗言志”早有定论。问题意识突出的诗人,他们会有意识地发现问题,创立主题,给出个人经验中的诗性表达,内视与外观都是积极的努力与创造。这种能力非常依赖于诗人的敏感与用心,唯有敏感的觉知才能把握内心的思想,心灵的感悟,也才会有问题的摄取与穿透。很显然诗歌就是解决内心问题,纾解心中块垒以抵达内心平衡的方式,阿毛在这方面表现亦很突出。如《国家地理》关注到自然生态问题,用城市名和市花的表述可以增加城市地理的真实性,让主题呈现真实有力;这些城市可能是诗人走过之地,也可以是想象的图景,当陡然转至“五湖四海的浪花”这样的隐喻场景,“我衣服上的印花牡丹/忽然悲伤”。阿毛就是在由实至虚的转换过程中将读者引入情感的波澜,更高妙的是无声的转合便是人间的悲欢暗涌。

诗歌《像怀抱》也是这本诗集的书名,“白云罩着树梢和屋宇/像怀抱//风吹着风衣和你/像怀抱//小鸟和孩子在花园奔跑/树蔓繁花像怀抱//我们在人世奔走/日月山川像怀抱//你看我的目光像懷抱”。一个人的行走并不孤单,幸福或圆满都并非遥不可及。这首诗中排列的几个自然物象,时间与空间的对立与依存,生命之于大地的关系,“我”的渺小之于从未被遗弃的荣幸与感怀,大概只有心地明净的人才能看到。从这首诗中我读到了世界的明净、慈悲与宽厚伴随着我们,所有的抚摸和照耀、温暖与感动都如怀抱一般抚慰着我们。这是这首诗给我的最自然的感受,不需要太多技巧,却是对人世间的高度概括与提取,也是诗人阿毛在内心消沉时刻的自然合成能力。

很多人问诗歌到底该是什么样的形态才好,我想这问题本身没有绝对标准。有的人沉郁顿挫,只能在作品中感受到他思想的深刻,对现实世界与生命意义的沉顿之思,如杜甫;有的人超脱淡然,不会把思想挂在作品语言上,读到的只是清风明月、高远空旷,如王维。难道他们的写作有褒贬之说?自然不会。

美国批评家玛乔丽·佩罗夫在评价美国批评家海伦·文德勒时说过,“我不认为艺术能让人变成更好的人,也不认为文学能教给你生命的意义。但文本带来的纯粹快感——文学(无论是小说还是诗歌)中所有不同的价值蕴含的纯粹的快乐——这些在我看来是最伟大的事物。你越了解它,越好”。读阿毛的诗歌更多的是愉悦、快感与趣味,在她不失戏剧冲突的言语间穿行,我为她张弛有致的成熟技艺打动。所以,阿毛的诗歌是治愈的,根源就在于她那颗童真犹在的心,在与纷乱世界碰撞时表现出的涤荡与洒脱,让人回味并被长久抚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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