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马戏”打破藩篱 赋予杂技新生命

文|李晓元

“现代马戏”（Contemporary circus)是相对于传统马戏而言的。关于现代马戏的产生说法不一，但公众普遍认为1768 年英国前军事教官菲利普·阿斯特利（Philip Astle）在伦敦进行的第一场现代马戏表演标志着现代马戏的诞生。现代马戏确定了圆形场地的基本形式，将动物、杂技、魔术、小丑、舞蹈、音乐等有机地结合起来，形成一场完整而紧凑的演出。最初，马戏团基本是在临时搭建或固定的马戏场中表演，直到1825 年，物美价廉、结实耐用、便于运输和拆装的帆布帐篷投入使用，极大地促进了马戏的发展，马戏团可以凭此到达任何人口稀少的村庄或小镇，这使马戏成为当时最受欢迎的娱乐形式之一。

由于有着极强的流动性，再加上马戏演员高超的技能和来自世界各地的珍禽异兽，马戏团一直被人们视为“神秘”之地。传统马戏团具有自己的运行规则和传统，与社会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在马戏团不仅要遵守规则，不与社会人员交往、结婚，而且只有专业演员才能上台表演，其他人只能打零工。即使专业演员也分三六九等，待遇有着天壤之别。马戏团的生活条件简陋，演员们每天不但要辛勤劳作，还要忍受永无休止的奔波和演出。这里就像一座围城，有人进有人出，只有来自杂技世家的演员才待得住、留得下。而“现代马戏”的诞生，打破了传统马戏的藩篱，使马戏团不再神秘，而是融入到人们的日常生活中，从业人员、表演场地、创作理念都发生了巨大改变，节目内容更加丰富，表现形式更加多样，可以说，“现代马戏”赋予了杂技新的生命。

一、以“人”为中心的“现代马戏运动”

第二次世界大战极大地推动和促进了第三次科技革命，人类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发生变革，广播、电影、电视产业蓬勃发展，人们的文娱生活更加丰富，马戏事业受到巨大冲击。20 世纪60 年代，世界掀起了如法国学运、反越战及提高女性权利等运动，人们的自我意识愈加活跃，审美发生变化，波普艺术粉墨登场。这是一种新的艺术形式，试图抹平艺术与生活的界线，推崇艺术家应该自由地反映客观现实，不受传统约束，以直观的表现形式代替深奥的艺术。波普艺术表达方式丰富多样，内容简单直接、通俗易懂，色彩绚丽浮华。在诸多运动中，动物保护运动备受关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随着动物保护运动的复兴和对动物行为的进一步科学认知，“动物福利”逐渐形成一套较为成熟、系统的理论，动物保护从反对虐待发展成为更加关注动物的健康、合理处理动物与环境的应对关系、保护动物表达天性的自由，并在动物饮食、居住、天性、行为模式等方面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对此，各国相继制定了相关的动物保护法律，野生动物买卖受到管制，传统马戏团的核心表演“驯兽”为此受到牵连，失去动物吸引力的马戏团变得举步维艰。

在这些综合因素影响下，20 世纪七八十年代，在法国、澳大利亚、英国及美国西海岸等国家和地区兴起“现代马戏运动”。“现代马戏运动”完全摒弃动物表演，强调以“人”为中心，创作理念从单纯的取悦消遣，变成思想的碰撞与交汇，演出场地由传统的帐篷，改为走上街头或进入剧场。“现代马戏运动”融合借鉴其他艺术门类元素，运用声、光、电等科技手段，并更加注重服装设计，创造出形式多样，符合大众口味，比传统马戏更高雅、比戏剧表演更刺激的现场秀。

1984 年成立的加拿大太阳马戏堪称“现代马戏”的经典，其凭借对传统马戏表演的颠覆性诠释，运用灯光、音效、舞美，把魔术、杂技、小丑等与舞台剧有机结合起来，营造出超乎想象的奇妙效果，给人以全新的艺术娱乐享受，由此被誉为加拿大的“国宝”。

中国杂技历史悠久，始终以“人”的技艺表现为主，早在东汉时期，中国古代杂技便逐步确立了力技、形体技艺、耍弄技艺、高空技艺、幻术、彩扎戏、滑稽等基本技艺形态，并在不断传承中发展至今。在“现代马戏”浪潮中，中国杂技以其独特的传承发展历程走在了世界前列，凭借高超的技巧难度及独特的民族文化特征，在各大国际马戏赛场上争金夺银，在国际马戏界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二、“现代马戏”较传统马戏的显著特征

“现代马戏”较传统马戏在从业人员、表演场地、演出形式及创作理念上都发生了重大改变：

1.从业人员来源更加广泛。传统马戏演职员一般来自于马戏世家，而现代马戏演职员不仅包括马戏学校和院团毕业的学员，还有来自舞蹈、体操、体育、影视、戏剧等其他领域的学员和编导。

2.学习内容更加宽泛。传统马戏演员一般从节目出发，掌握节目技巧，将动作练熟、练精，致力于将技巧提高到一个新的高度。而现代马戏演员学习的科目不仅包括杂技动作和节目本身，还包括解剖学与生物力学、杂技艺术理论、杂技表演与动作研究、当代杂技产业、杂技艺术管理、音乐与杂技舞台工程及杂技编排与表演实践等，学习内容更加宽泛，创作理念更加多元。

3.技巧动作更加高难。随着对人体和生物力学的深入理解和掌握，现代马戏演员训练更加科学，再加上舞蹈训练的介入，他们能够更有效地掌控身体的平衡力和协调力，使动作更具美感、难度更大，使“技”与“艺”有效结合。

4.审美更加多元。当代审美与生活紧密结合，呈现出同一化、多元化、感官化和娱乐化的特质。杂技节目综合运用更多手法，使主题更加贴近生活、形式更加多样。

三、“现代马戏”多样化的展现形式

在节目展现形式与创新上，目前国内的现代马戏从提高杂技单个节目的技术难度，到杂技与杂技、杂技与魔术、杂技与滑稽相结合；从杂技与舞蹈、杂技与戏剧、杂技与跑酷相结合，到呈现更加综合的杂技剧。此外，杂技凭借其“技”的优势和特点，还加入到体育和极限运动甚至人们喜闻乐见的拓展训练之中，具体表现在：

1.杂技单个节目的技术难度不断提高

比如，球技是手技中的一种，“三球基本功，四球带技术，五球练难度，六球是大师”，对于球技演员来说，每加练一个球，就要多跨越一道技术鸿沟。中国杂技团的曹凯不仅能够双手抛接十个球，更将球技与踢踏舞相结合，甚至在运动的斜面弹球，将球技不断推到新高度。节目《激·踏》曾获得西班牙菲格雷斯杂技艺术节金奖。

再如，呼啦圈是玩家将圈环套在腰上或身体其他部位不停转动。呼啦圈演员不仅要不停地晃动身体，还要承受圈环数目增加带来的更多重量，对身体产生极大的负担。深圳市宝安区福永杂技团的刘荣荣凭借接抛晃动236 个圈的数量获得英国吉尼斯世界纪录，圈环总重约35 公斤。

2.杂技与业内节目融合

（1）杂技与杂技：比如，河北吴桥杂技艺术学校、沧州杂技团的《凌云狮秀——流星》，将舞流星融入“蹬人”“抖轿子”等高难技巧，又创新了“抛流星前空翻两周接”“三人抖轿子连续前后空翻对传”“舞流星前空翻抖轿子上三节”“前空翻过三节抛后空翻接后空落肩”等动作。该节目获得中国吴桥国际杂技艺术节金奖和第五届澳大利亚国际马戏节“未来之星”金奖。

（2）杂技与魔术：比如，江苏南通市少年杂技团魔术师丁洋表演的《月光白鸽》，将杂技与魔术相融合，凭借独创的“倒立脚尖变鸽”手法，以及打破燕尾服传统着紧身衣变鸽的新形式，将变鸽魔术推到一个新的高度。该节目不仅获得第135 届意大利国际魔术大会舞台组金奖及最高荣誉“金魔棒”奖，更在2022 年第28 届世界魔术冠军杯大赛上荣获舞台最佳原创节目奖。

（3）杂技与滑稽：比如，天津市杂技团滑稽节目《三个和尚》充分融合“顶花坛”“滑稽小丑”“魔术”等技巧，赋予中国传统寓言故事新的活力，该节目获得第十届中国杂技金菊奖全国滑稽比赛节目奖。

3.杂技与其他艺术门类节目融合

（1）杂技与舞蹈：比如，芭蕾舞是欧洲古典舞蹈，孕育于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17 世纪后半叶开始在法国发展流行并逐渐职业化，在不断革新中风靡世界。芭蕾舞最重要的一个特征是女演员表演时以脚尖点地，故又称脚尖舞。原广州战士杂技团吴正丹和魏葆华表演的《芭蕾对手顶——东方的天鹅》，将芭蕾舞元素融入到中国传统杂技对手顶的节目中，“单足尖肩上旋转180°”“单足尖站头顶阿拉贝斯”“单足尖站头顶踹燕”等核心技巧使杂技变得优雅浪漫，芭蕾变得惊险刺激，赢得了观众的喜欢，该节目获得第26届蒙特卡洛国际马戏节“金小丑”奖。

（2）杂技与跑酷：比如，中国杂技团的杂技节目《九级浪》将传统“爬杆”道具中的平面平行关系，转变成立体几何关系；将传统的单一道具设计成三维交汇的几何图形，利用三角关系的稳定性实现了道具的摇摆起伏与旋转。演员在立方形角杆之间表演“过杆”动作，加大了空中运动的距离，提升了技术的含金量。此外，该节目还融入了跑酷技巧，包括跑酷前后720°、过杆云里翻、动杆集体跑酷等，大大突破了杂技的本体语言。该节目获得第十届中国杂技金菊奖杂技节目奖和第四届中国国际马戏艺术节“金虎奖”等。

（3）杂技与戏剧：比如，大连杂技剧团《流星——快闪》以舞台剧的形式，表现一群年轻人在旅途中的快乐生活。身着时尚的服装，在当下劲爆刺激的流行音乐中舞动着装有LED 灯的流星，表演中又加入快闪元素，再结合“双流星轿子提上三节人”“双流星蹬人连续后空翻”“三人举腰脚磨转”“肩踢连空翻”“脚蹬流星多人对传”等多组独创的高难度技巧，使得整个表演既高难又接地气，该节目在第40 届法国“明日”世界马戏节中获得金奖。

再如，上海杂技团的杂技剧《战上海》将杂技与戏剧相融合，内容涵盖杂技、魔术、滑稽、驯兽等，以杂技艺术充满张力的肢体语言融入剧情叙事，并配以声、光、电等现代舞美技术，立体再现恢宏壮烈的战争场面，展现了解放上海艰苦卓绝的斗争历程。该剧先后入选文化和旅游部2020 年度“中国杂技艺术创新工程”重点扶持作品名单、全国舞台艺术重点创作剧目名录等。

此外，杂技演员还凭借其在力量、平衡、柔韧、协调，特别是技巧方面得天独厚的优势，更多地参与到极限运动和冰雪运动中，成为这两项运动的新生力量。比如，2018 年河南濮阳杂技学员入选国家滑雪队，出战2022 年北京冬奥会，逐梦冬奥，为国争光。

而西方在杂技基础教育中，则更多以娱乐为主，以拓展训练的面貌出现，消解了它的技巧性和高难性，其目的是让儿童了解杂技技巧，提高协调控制力，克服恐惧，增强自尊、自爱、自信，加强团队意识，提高专注力，享受杂技带来的快乐等。

杂技源于生活，而如今，“现代马戏”又将杂技回归到生活，让人们触手可及。杂技终将在生活中汲取更多的营养和力量，在世界多元文化的孕育中缔造更大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