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详(组章)
2023-09-02蔡兴乐安徽
蔡兴乐(安徽)
不 语
一架老水车,闲置在乡下大哥家的厢房里。
看上去,龙骨已经有点变形。如同我突出的椎间盘。
油漆斑驳的水箱,也落满了岁月的尘埃与辉光。
轻轻转动一下水车。引来一泓清清流水,好浇灌岭坡那块龟裂的稻田。
只是想听一听,当年在每一茬旱季里,老水车那昼夜不停的咿呀声,以及伴随着的,娘那一曲曲由响亮到嘶哑的秧歌。
可老水车已习惯沉默不语。亦如坟地里,不再说话的娘。
水 鸟
村东老河道,冬日里全村仅有的一片水面。
水里的芦苇,像痴心人等待谁的到来,在季节深处,已白了头。
一只不知名字的水鸟,踟躇在芦苇丛边。
忽然想起小时候,娘告诉我一些水鸟的名字。是鹭鸶、鹈鹕、白鹳,还是野鸭、豆雁?一时间还真的不得而知。
看上去,它是那么孤单而无助。偶尔,还会发出一声鸣叫。
难道它是在痴痴等待着,自己的红颜佳偶?
一只水鸟,它那么小。
它落在水里的倒影,也是那么淡,又那么轻。
地 窖
在我们乡下,一到冬天,谁家都会挖一个温暖的地窖。每家的小孩子,都会在地窖里躲过猫猫。
比如那些个胖嘟嘟的白菜,那些满含糖分的甘薯,以及水润的白萝卜、黄萝卜,都会赶在立冬之前,悄无声息地躲进窖地。
它们也像是在与寒冷的冬天,玩一出躲猫猫的游戏。
那个时候,温暖的地窖里,我们与那些大白菜、白萝卜、黄萝卜和甘薯,多像是一娘所生的兄弟姐妹。
亲 近
平生总是喜欢一些草木,这真的不是心血来潮。
喜欢一些草木,远比去喜欢勾心斗角,要容易得多。
比如年纪轻轻的我,莫名喜欢窗户下的豌豆花,朵朵都像是长了翅膀的蝴蝶。
而远离寡淡的尘世,与草木亲近,并不代表我的冷酷与寡情,或者是不食人间烟火。
草木之下,有早逝的姐姐,以及寿终正寝的娘亲。
她们仍然以母女相称,延续着人间固有的爱,与伦常。
幸 运
有时,真的很是羡慕荒野中一块石头。
做一块还未曾被千斧万凿,未曾被雕刻成佛的石头,可以朝饮晨露,暮浴星辉,又该是多么自由与自在。
没有耳朵,便听不见刀子似的流言蜚语。
没有眼睛,便看不见尘世间的那些个蝇营狗苟,以及阴谋与丑陋。
没有了祸从口出,或者病从口入的嘴巴,免去牢狱之灾不说,保不准还能够活它个长命百岁。
如此,又该是何等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