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现实的猫（五首）

龚刚

超现实的猫

从树梢触摸天空

瞳孔放大，看不到躯体

沿着豹纹，寻找金羊毛

圭亚那高原在鹰背上闪亮

美洲鳄潜入历史

镜子与迷宫，相互观望

雾气笼罩

伊卡洛斯向亚马逊河输送冰块

危险的道路，没有死于午后

灵魂在逃脱中摔断一只腿

世界开始倾斜

星星与太阳在木马上旋转

弹坑中长出蔷薇

草原向海床延伸

许多个世纪，挤在破损的马鞍上

未来是一条深色的鱼

从不倾听命运

日晷逐渐下沉

乞力马扎罗山溺亡于

自己的影子

酒杯中的冰块，迅速融化

世界变为长椅

新的语言，像后背一样光滑

羊皮纸

喃喃自语的三月把所有树叶变成耳朵

街边的麻雀衔起湿漉漉的语言

雨伞下的黑夜四处寻找火石

被风召唤的花楸树

在一万艘帆船掠过的天空下

用力按住振翅欲飞的四月

特洛伊在黎明陷落

早起的人类，不忍拂去满车的落花

世界从对望中谅解彼此

意义无须索解

阳光的使者没有带来判词

混杂着回忆与欲望的丁香

植根于瞳孔深处

窗内的灯熄了

海棠花攀援在遒劲的枝干上

像缓缓燃烧的羊皮纸

黑  鹰

从头顶上空

溶入越来越高的蓝色

阳光的背后，隐藏着一扇门

命运俯伏为河流

比虚无还要清澈

无休止的涟漪

在光与影之间

争夺临界线

春天沿着树枝藏匿语言

七个月后的落叶才能听懂

被命名的花在被命名的时令

把命名礼让给道路

从未如此安静的道路

欲言又止

从尽头走来，繁花照水

一种可能

叠加于另一种可能

风的背后，没有门

在另一个维度，找回自己

抵达一杯春茶

遥遥相对的树枝，在每一次雨后

握住彼此的树叶

长满青苔的石头下，溪流漫过水草，

从树影中区分明暗

浮萍静止于湖面，

即將凋谢的梅花，无意委地

等待吹落花瓣的风

风声一直都在

每一个港口都能听到

风浪越大，鱼越贵

人间的传说，旋起旋灭

遮阳伞下，露天茶座重温聚散

反复操练的记忆，从未越过翁家山

辨认每一棵树，每一朵花

在暮色来临前

抵达一杯春茶

也说年月

——策兰《由你到我的年月》读后

伯利恒之星退隐

单桅帆船放牧着大海

野花和棕榈，在风中受洗

泳池边的躺椅虚位以待

像无处安放的自我

水面从影子的起伏中还原

酝酿中的下一刻，和镜子一样清澈

龙虾壳堆积成废墟

高脚杯里的白葡萄酒，缓慢地释放阳光的囚徒

天空在沉思中成为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