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枪与火（组诗）

马 卡

沉默与光

寻到一个四面环山的小村

做一个聋哑人，去生活

在别人谈论星辰变化所给予的

神的旨意时

你只是呆呆地

望着

月色里灰白巨兽吞噬夜空

石头表面长出的青苔，是山腰

呼出的烟雾

进入油菜花蕊后，播撒孤独

在熄灭的竹林中揭开伤口

看着你身体里的河流

被雨打湿的树和书，在屋檐下

互相伤害

与一个同是聋哑人的姑娘结婚

你隐藏自己，在她的无声

世界里，看着对方眼中

你初次在麦田遇到她时风的颜色

当你从二十年后的梦境中惊醒

别哭

摔破喉咙，然后

回家吧，你的妈妈在等你

荒野，枪与火

带上书、烈酒和额头滚烫

回到荒野，傀儡般

举起猎枪反复击碎孤独

只留下最后一个命题，供自己咀嚼

寒风和雨水注入燃到枯萎的心室

当黑夜的爪牙向我——冲锋

我会把所有的诗篇付之一炬

让其成为漂浮的动词

回归土地，冻结视线

最后，索性扔掉眼镜戴上帽子

成为一名杀手

用目光杀死石头，杀死多重唱

杀死浓稠的黑暗

杀死逃亡的生机

等到荒野成为荒野，就

杀死自己

无 理

暗处煎熬的匣子

光阴之间的木椅

被生机收获在咒语里，一直生长

阳光下的烟惊起沦陷的铃

喋喋的风，什么时候

——能沉寂

昂扬的旗，什么时候

——能低头

同世界一起增熵，在孤独中扎根

敲下一段密码

就步入暗夜的通路，手牵野心

晨光妄图穿透失落的声音

却如悲剧里浮士德的追寻

终于，我起身——走入复述的圈套

做了水手

夜游记

当暗粒子，慢慢

蚁啮眼睛

秋风中，回首叶间的亮光

幢幢树影匐于地上，似爪牙

想去捕获时间的本质

你却背向我，落泪

当面向暗渊，也意味插手——无限

熄灭的灰尘正在重生

喀斯特地貌终将跳起

遗忘之地生长石刻

当天空超越了天空

带上我乖戾的眼

带上我等待解脱的颤抖

找到一处终年无雨的峡谷

把所有的水都注入

那杆

我唯一的旗

复 活

星体于中天处被击落，古老的命题

潜伏——在时间的桥底

但弥水不曾忏悔，只是

固执地为枯水期的迟到开脱

我游于弥水畔，模仿水鸟低空滑翔

试图将其规模化，而这种多余

抵不过任何一个熟练的车间工人

船被凿沉，并非禁渔的缘故

那么，对此我该做何种解释？

岸边儿时的沙丘塑料般脆化在

逼仄的冷空气里

我的战马也已失去双眼，擒王的戏码

一三年后

就不再在这里——复演

我决定，在某个阳光不错的早上

去完成与父亲的和解

希望彼时，父亲心情不错

那样的话

我将和酒吞下所有阿司匹林，以证明他

对我一生的论断

此刻，我不想成为过客口中的先觉者

沉默在这种时候，仍旧同以前一样

是尘嚣中最为醒目的表达

雨 夜

闪电穿过树上的风筝

击中了昨夜残存的星光，摇摇欲坠

路灯下，交错的电视线路试图去

感受一种穿越铁轨的悸动

口袋里的音乐和雷声糅杂在凝固的

烟雾中

恰如这泥泞的夜空，雨滴

灼痛了我的眼睛

我流下泪来，请交给我一把

左轮手枪

我会同跳跃在石板路上的生活

宣战

最后，站在这路尽头

静静看着雨水

洗劫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