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净山中拾诗

王继琼

石子的岁月痕迹

路边的那颗石子，不知道他是否有过名字，是否获得过梵净山景区的加持，而获得了地位？

也有可能，他是某位隐居的僧人，从高墙内带来，由于人的逝世，他也只能在山间流连，等着洪水能带他重新进入城市，做一块青石板下的垫脚石。

山里，梵音寥寥，古树下，读书人吟唱诗句。木亭里，几个老者下棋，旁边的童子烧着茶火。姑娘在竹叶下舞蹈，舞姿端庄优雅，不为取悦，只为悠悠林音起舞。

石子已经洗净尘垢，洪水没有到来。潺潺溪水多是情分，虽不能洗尽铅华，也无甚打扰，就这世外桃源，最是安居佳处。

身居其中自无功名可取，城市怎是常住之所？无欲无求，无拘无束，一粒石子而已。

触碰到头的那片树叶

我到梵净山看山水，却没仔细看过哪怕一片树叶，就连拍照也都是聚焦一个山岭又一个山岭。

直到一次，一片树叶接触到我的头皮，叶子上的露水给我一激灵，我突然通透了，世界最干净的地方，便是无人的深山。

轻轻抚摸，叶子上尽是诗句，有清晨的鹦鹉叫声，有中午的猕猴嬉戏，有傍晚的虫语蝉鸣，还有深夜里偶尔的风声。可惜我不是诗人，只能看到树叶上的痕迹，而读不懂诗句里的含义。

树叶应该认识我，我从那条小路上走过无数次，至少它应该听过我稳定的心跳，每次到这里，我都能沉静。如果还要重新认识，我会这样介绍自己——一个寻找灵魂的路人。

石头上的青苔

水本就是无声的，只有遇到石头，才学会表达干净。

水声不能等，却总是遇不见那个能倾诉的对象，甚至连送信的人都会错过。它只能把一声声的呼唤长成青苔，缠绕在石头表面，希望有一个人能读懂它，把清脆的自然之音传唱下去。

曾经有一袭白衣，抱着古琴经过。她坐在凉亭里，日日夜夜模仿水声，刚要被石头上的青苔吸引，却被一个男子带走，演绎了一场旷世情缘，她没能看清楚，石头上的曲谱，名叫《阖家欢乐》。也有一对男女，在河滩上吹着箫笛，领悟了真谛，仅只采用了一句，便成就了一首绕梁三日的经典曲子。

青苔是记忆，是山的记忆，是水的记忆，也是历史的记忆。

我看见一朵云

从树叶底下望向天空，只有绿色和白色。白色是朦胧的过去，在很远的地方摇曳，绿色的是快要结束的青春，就在眼前。

云上应该有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着我曾经的梦想。我说过，要站上云端，俯瞰整个世界。如今，却只能依靠几片树叶，躲开世俗的困扰，做一个心灵纯净的人。

本想记住云的样子，它却总是在变幻，就是不让人认清。固定形态，就一定会老去，它不愿慢慢老去，却在一阵风里，消失不见。等另一阵风来，它又以另一种形态出现，在蓝天下奔驰。

这座山，一半在云里，一半在水边。在云上的那一半充满传奇，据说住着神仙，是歌舞升平的瑶池。在水边的那一半，住着我的另一个灵魂。隐居，才能看到最清楚的心。

飞过耳朵的瀑布

山顶的水来自天际，瀑布漂浮，流光溢彩，星辰撞击乱石。

瀑布在眼前，声音飞过耳朵。那种浩然正气，像是源源不断的力量，流在心上。跌宕的旋律，治愈着伤痕累累的生活。

有心来游山，无心遇到瀑布。本意是登上山顶，观红云金顶，吞吐乾坤精气神。未曾想过停止，为这一块瀑布而止步不前，心中所愿自然不能忘记，但偶然的欣喜却又是最好的。

耳朵里的旋律，把心抱在怀里，轻轻放在水边沙滩，任时光变迁，岁月轮换，我只想让瀑布飞过耳朵，谱写一首曲子。

水和云一样在变，组成的瀑布却不变，摸摸耳朵，可能是耳膜沉醉，固定了声音的样子，瀑布在耳朵里再也无法唤回。

上山的两条路

上山有两条路，一条在天上，一条在古柏下。

我选择在地上的路，没有翅膀的人，就该脚踏实地。也想过飞翔，像鸟一样自由，可是，那么多年过去，也没长出翅膀。路走多了，所有风景，入眼便亲切。

那些在天上飞的人，已经能到月亮上去。坐着索道到山顶，也只能是追求心灵的宁静。路皆通达，何不走上去，每一步都能感受到山岳的脉搏，倾听到梵音。

剩余的日子或长或短，剩余的风景还没看完，两条路都能到山顶，都能看见晚霞睡在最高的凉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