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丽娜：希望自己能够成为海绵

姜浩峰

赵丽娜在2023上海智慧女性读书讲坛现场。摄影/王哲

“我演过在沙漠里种树的刘玉琴，也演过居委会主任的角色，就是没有演过女足，如果我再年轻几十年，我特别想演一次女足的守门员，要一个个把踢过来的球都扑住。她给我这样一种力量，生命的力量，很感动。”在8月17日“家·国——2023上海智慧女性读书讲坛”交流环节，当表演艺术家奚美娟一落座，说出这段话的时候，中国女足国家队前守门员赵丽娜不禁笑答：“其实奚美娟老师还可以演教练，或者与足球相关的工作者。”

奚美娟与赵丽娜在台上的临时互动，不禁令人想起了一些文艺作品。在活动结束后的后台采访环节，《新民周刊》记者向赵丽娜提起这段对话，并提及谢晋导演的《女篮5号》——著名表演艺术家秦怡在片中就出演了5号球员林小洁的母亲林洁，也曾是一位篮球好手。而出演林小洁的曹其纬，运动员出身，曾是女排国手。赵丽娜回说：“谢晋导演后来也曾拍摄过《女足9号》。”这一由林连昆、伍宇娟、周里京主演的影片，堪称谢晋导演最后的作品。当年也确曾感动过包括赵丽娜在内的一代女足姑娘。但与《女篮5号》相比，女主角的饰演者伍宇娟并非运动员出身。

就目前的赵丽娜来说，她的跨界与出圈初告成功。

赵丽娜不仅曾经帮助上海女足获得过女超联赛的冠军、自身荣膺最佳守门员，还随国家队进入2015年加拿大女足世界杯八强、2016年里约奥运会八强，夺得2018年雅加达亚运会亚军和2022年亚洲杯冠军。早在2016年里约奥运会之后，记者在上海奥运健儿凯旋表彰大会后采访赵丽娜并作报道时，就曾提及她显然已是网红，“没有模特潜质的鼓手不是好门将”。随着退役时刻的来临，赵丽娜因参加《乘风破浪的姐姐2023》而愈发红出了圈。在“家·国——2023上海智慧女性读书讲坛”现场，既有在看了“浪姐”后喜欢丽娜的粉丝闻风而来，见到真人喜极而泣；也有一些参会的女性观众在讲坛结束之际与她在台下兴奋地合影、交流。

不过，从赵丽娜在讲坛现场所作题为《延续的使命，不变的初心》来看，她的心终究在足球，在为女足事业做出更多贡献上。用她自己的话说，“足球成就了我的人生，我将用下半生反哺足球”。

新身份：足球推荐官

无论是在讲坛开始前的聊天时，还是在讲坛嘉宾台上交流时，赵丽娜都提到了一件事，看来，这件事在她心中显然是蛮重要的。

事情发生在新疆喀什。有个女孩特别喜欢踢球。学校没有女足球队，这个女孩就会在男生队伍里踢球，踢得特别带劲。后来，她的妈妈特意将她转到一个没有球场的学校。“女孩子要以学业为重，踢什么球嘛！”這是这位妈妈对孩子的“谆谆教导”。赵丽娜一行前往帮助这所学校建设了球场以后，学校也成立了女足队伍。这位女孩可以跟着教练开开心心踢球，赵丽娜看了心里美滋滋的。没想到今年赵丽娜再去这所学校，却发现这孩子又被她妈妈给转学走了。

赵丽娜的新身份是足球推荐官。

“我心里想，最好所有的学校都能建起球场，男孩们、女孩们都能有机会快乐地踢球。”赵丽娜对记者说。在演讲现场，她直言，自己将以“足球推荐官”的新身份延续使命。何所谓“使命”？在讲述自己理解的“家”与“国”时，赵丽娜说，自己从7岁开始直到现在，一直把球队当做自己的家，队友们都是自己的兄弟姐妹，而教练就是家长。“球队陪伴我的时间大大超过了我的家人。就比如我父母可能都不知道我爱吃什么、不吃什么，可是我身边的队友们真的对我了如指掌。”赵丽娜说，“而‘国对我来说，就是信仰，是每一次大赛前都会奏响的国歌，当五星红旗伴随着国歌唱响而升起的时候，那代表我们要去战斗了，我们要出征了，也就是我们要去比赛了。”从中不难看出，她认为自己的使命，就是让中国女足铿锵玫瑰的精神传承下去，让足球运动在中华大地愈发普及，更多女孩来踢球。

“今年4月14日，我宣布退役的时候，就在问自己，真的要离开球场了吗？运动员的使命是不是就这样结束了？退役以后我究竟要做一些什么呢？”赵丽娜说。如今回看，诸如联合中国足球发展基金会、字节跳动公益平台发起“星球计划”足球公益项目，已经付诸实施。赵丽娜在演讲过程中，插播了两段视频。一段是“星球计划”的第一块球场落成，拍摄时间是6月1日。云南省丽江市玉龙县黄山白马小学，这所拥有百年历史的乡村小学，原本有一块比较简陋的水泥操场。在“星球计划”的推动下，水泥操场变身为带有塑胶跑道的人工草皮足球场。孩子们再也不用担心在踢球时受伤，能够在球场上自由地奔跑。另一段有关“星球计划”的视频中，则披露，“星球计划”将用五年时间走进100所偏远地区的学校，播种足球种子，让每个爱足球的孩子有球踢。

目前，赵丽娜的行程已经到达贵州六盘水钟山区第六小学、六盘水海噶中学，云南丽江黄山白马小学、白沙完小、太安乡中心完小、拉市美泉完小，新疆喀什塔什米力克乡六村小学、铁日木乡小学、乌帕尔镇中心小学、色满乡中心小学等地。由于身形靓丽的赵丽娜的出现，也逐渐转变着一些偏远地区家长的思维定势。她们看到，女孩子踢球的话，不仅不会耽误学业，也不会变丑，更会有不错的发展机会。对于真正的足球运动苗子来说，她们该在专业的足球运动方向寻到好前程；而对于更多的女孩来说，通过参与足球运动，也有可能在升学上得到助力，或者培养更健康、健全的人格精神。

赵丽娜去年在喀什色满乡中心小学看到女足小队员与男孩打比赛，输了，大家哭得相当伤心。“那时候，她们的心里还不知道什么是输。”赵丽娜说，“今年，我看了一场这支小学女足的直播，踢得很有进步。”尽管后来又遭遇过输球，可女孩子们变得更坚强，也从成长的过程中更懂得了什么是输赢，怎样面对输。这一点，对她们未来的人生之路一定是有帮助的。赵丽娜曾回忆自己初学足球时，加入球队、参加比赛：“这个过程中我收获了友谊，在足球比赛中也学会了在小小年纪如何用正确的心态面对每一次比赛的输和赢，学会了尊重教练、尊重对手，学会面对困境时不要轻易地放弃，也学会在顺境的时候如何谦卑、如何居安思危。”这些，对年轻人的成长，有时候远比一场比赛的输赢更重要。

接下来，赵丽娜准备完成走进100所学校的“星球计划”项目，用接下去的5年给偏远地区的学校捐献足球，告诉他们女孩子也是可以踢球的。

原来她也是记者啊

今年7月20日至8月20日，第九届女足世界杯赛在澳大利亚和新西兰举行。7月21日，当有关中国队首战的新闻发布会在阿德莱德举行之际，主教练水庆霞和球员王珊珊走入新闻发布厅，突然看到记者席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在一年多前，她还是中国女足国家队门将，作为队友和大家一起拼搏、夺得亚洲杯冠军。如今，她已是记者身份——以咪咕体育特派员之姿被派往澳大利亚进行现场报道。水庆霞和王珊珊立即对赵丽娜投以微笑，并点头示意。而座中的赵丽娜更是持久地看着水导和珊珊，感觉自己一下子又回到了球队里。

《新民周刊》记者也从赵丽娜的朋友圈看到，那几天在澳大利亚阿德莱德的日子，她穿梭采访，录制节目，与此同时，还真与一帮足球老记经常在一起茶叙、吃饭，交流、学习采访技巧。

原来，此时此刻，她已经进入记者角色了啊！还是个相当敬业、认真的记者。“退役前，影响我的是老一代‘铿锵玫瑰。我接触足球时是7岁。当时不知道足球是什么，但我知道‘铿锵玫瑰是什么，因为我想成为她们这样的人，所以选择了踢足球。”赵丽娜在演讲时如此说道。由此可见，当年，孙雯、水庆霞那一代“铿锵玫瑰”代表中国女足获得世界杯亚军的时候，以当时的传媒形态，各种传播途径，而使得许多并非球迷的人，甚至小朋友都知道一个词——铿锵玫瑰。由此，也使得更多的人进一步了解到中国女足和女足运动。

赵丽娜请奚美娟在新书《独坐》上签名留念。摄影/沈琳

赵丽娜称，自己坚持将足球元素带上节目，希望通过节目可以让更多人开始关注足球爱上足球，享受足球带来的乐趣。

但即便如此，与赵丽娜同时代，以及比她还小一点年龄段的女孩子，之所以投身女足运动，有着各种各样的原因。为传递女足故事，赵丽娜打造了一个个人IP栏目《丽娜叨叨叨》，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女足世界杯前夕，完成栏目《娜就这么看》。由此，赵丽娜在与超过28位女足运动员畅聊后，掌握了一个“大数据”。“很多女孩子都不是主动选择足球的。比如有些家长因为傍晚6点才下班，女儿下午4点已经放学，就送到学校的足球队让她踢两个小时的球，等家长下班了可以顺便把孩子接回家；有的是家里的哥哥踢球了，妹妹顺便一起送到他们的足球队里面去锻炼一下身体。”赵丽娜说，“我觉得足球一个这么有趣的项目，并且可以从小锻炼人的意志，一个人在小小年纪就能了解如何利用团队精神获得一次又一次的胜利，这么美妙的运动项目值得被任何一个女生说：‘教练，我想加入这个足球队，我爱足球。”也正因此，赵丽娜联合相关机构发起了“星球计划”。

在推出《丽娜叨叨叨》视频号栏目时，她曾想起码采访100位女足姑娘，说出她们的故事。其实，这也是一种推广女足运动之举。一些在报刊、电视台等媒体记者面前或许会感觉紧张的女足姑娘，在同为女足运动员出身的丽娜姐姐面前，就显得放松。在讲坛现场获悉奚美娟散文集《独坐》出版，而奚老师的文章都是拍戏之余写就、整理的以后，趙丽娜颇有感悟。她说，自己立下宏愿，要用五年时间去100所学校推广足球运动，要拍摄100位女足姑娘以说出她们的故事。“我的性格就是既然要做就要做到，而且要做好。”在讲坛嘉宾交流环节，赵丽娜说，“在这个过程中，我也可以不断成长，不断丰富自己的经历，说不定未来可以像奚美娟老师一样，留下很多文章，或者有机会可以出成一本自传，对我来说都是人生很重要的收获。”

乘风破浪2023

讲坛结束之际，现场不少观众久久不愿离去，只为了希望与赵丽娜合影留念。有几位穿着旗袍的阿姨还直夸小赵身材好，如果量身定制旗袍穿上会更美。亦有粉丝看到真人，激动得说不出话，求合影，求签名……赵丽娜都一一满足。比如有小男孩要求与她合影，她还会微微欠一欠身，以免照片画面里的身高差过大。举手投足，不仅有运动员的干练，更有一种颇为谦逊的明星范儿。

有人在朋友圈晒与她的合影，得到这样的点评：“嘿，这不是‘浪姐里的那位女足守门员吗？开心哦。”

确实，作为芒果TV推出的女性励志成长音乐节目《乘风2023》里唯一的“运动员姐姐”，赵丽娜愈发火出圈来。许多此前从未了解过足球，更从未了解过女足的观众，看到赵丽娜在“乘风破浪的姐姐”里的精彩表演——《无名之辈》《以爱为囚》《开往早晨的午夜》，以及与那些专业歌手、演员、舞蹈艺术家的各种互动，忽然就感觉到了些什么——原来，女运动员姐姐也可以在节目中与文艺圈的姐姐们媲美。而赵丽娜称，自己坚持将足球元素带上节目，希望通过节目可以让更多人开始关注足球爱上足球，享受足球带来的乐趣。她4月份退役时曾言：“退役后的我始终会站在门下。只是，我把守的那扇不可逾越的球门，变成了让更多人能够真正了解足球、走近足球运动的门。”赵丽娜更曾说：“当我成为球队的一员之后，夺取好成绩之后，是足球给我许多光亮。我退役后一定要用我身上的光亮去反哺给足球，继续为女足事业奋斗。”

如何让自己身上的“光亮”不褪色，以更好地推进女足事业？在参加“浪姐”节目之后，赵丽娜更提及：“我希望自己能够成为海绵，不断地吸收，不断地学习，成为更好的自己，以后可以去影响到那100所学校的孩子们，甚至影响到更多的女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