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毛”义助裸贷女孩:生有可恋,死无可畏
2023-08-29秋不语
秋不语
因仗义出手,张强被一个女老板看上,成了她的小弟。这天,女老板交给张强一个任务——向她的闺蜜发放五万的借款,并搞到闺蜜的裸照做担保。
救下女老板,“黄毛”被委以放贷重任
四年前,26岁的张强还是一头黄毛,白天昏睡,晚上在“梦逍遥”酒吧当酒保。
在他十三岁那年,爸妈和两个伯伯合作,经营建材生意,结果遭遇车祸,离开人世。爸妈走后,两个伯伯卖掉张强家的房子,用以抵消爸妈欠下的债务。从那以后,张强跟着奶奶生活。
18岁,张强从老家金寨来到安徽省合肥市,开始混社会,结识了一帮狐朋狗友。
那天,一个女人在酒吧吧台前喝得醉醺醺的,被几个男人围着不停地灌酒。张强过去帮了她一把,结果被几个男人按在地上摩擦。酒吧经理气得跳脚,骂张强多管闲事,叫他滚蛋。
张强又成了无业游民。没想到,被他救下的女人,说要感谢他仗义出手。她叫王丽,约莫二十七八岁,经营着一家金融信息公司,要聘请张强。
王丽带张强参观她的公司,整洁的办公环境,员工们坐在隔间里,忙着打电话联系业务。“强子,好好干,姐不会亏待你的。”王丽拍了张强肩膀一下,有一种大姐大的范儿。张强也发誓,一定混出个人样来。
刚开始,张强的工作内容很简单,就是去各大医院门口发传单。那些传单好像是一些关于借贷的信息。两个月后的一天,张强照例去公司领传单,王丽从后门出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个男人,鬼鬼祟祟,从怀里掏出把水果刀,冲王丽刺过去。
张强一把推开王丽,利落地将水果刀打落在地,然后两三下把男人制服。男人声嘶力竭地叫着:“你个不得好死的!会遭报应的!”
王丽夸赞张强功夫不错,张强也不谦虚地告诉她,在武校学过两年。王丽越发满意,说那个男人欠钱不还,才走了极端,张强救了她两次,算是她的亲信,所以要交给张强一个案子。
張强心里一喜。这段时间,张强对公司的情况有了一定了解。像他这样,发传单的都是临时工、小时工,而做业务的,一单可以赚一两万。
王丽开门见山:“我有个闺蜜,父亲冠心病,要做支架手术,急需一笔费用。我给她钱,但她自尊心太强,所以,我想用公司的借贷去帮她,但不好亲自出面,要不,你试试?”
张强当场拍了胸脯。次日,张强穿上借来的大码皮夹克,双手插兜,根据王丽提供的地址,来到人民医院一间病房前。门“吱呀”一声,一个女孩出现在张强眼前。
这女孩和以往张强在网吧、酒吧见过的都不一样。她披着长发,手里正端着一盆要洗的衣服,皮肤看上去比茉莉花还要白。张强瞬间呆愣在那里,好像心跳快了几拍。
女孩叫李纯,一所高职院校的大专生。
张强嬉皮笑脸地把传单递上去,“美女,借贷款了解下?”李纯瞄了传单一眼,上面写着“无抵押、利息低、放款快”。她摇摇头,就往洗衣房走。
王丽说女孩很多网贷平台寻求帮助,但平台在了解她的还款能力后,都拒绝了她。
张强再次凑上去,向她宣传公司借款的好处。李纯还是不言语。张强心里有点窝火,在传单上写下自己的姓名和电话,用水一把将传单拍在墙上。离开的时候,他听见李纯在“哗哗”的流水声中小声啜泣。
三天后,张强就接到了李纯的电话。半晌,她才开口,“我要借钱!”王丽淡定地说:“强子,演戏就要演全套。这样,你向她索要裸照,要知道现在外面裸贷都是这样来的。”
张强愣住了。缩在角落的疤脸男走了过来。刀疤男是王丽的得力助手,他把一沓资料扔到张强面前,“老板把这个案子交给你,是看得起你。再说,把事情办好了,每个月两三万提成,都是毛毛雨。”
张强翻了翻面前的资料,都是以往借款女孩的资料信息以及手持身份证的裸照。他心里不由地忐忑起来。
手机再次响起,李纯已经到了公司门口,支吾着说要借5万。张强把手里的烟掐灭,“钱能借,但像你这样两手空空的学生,我们要你的一张裸照来做担保。”说着,他将桌上的资料打开,用手指戳着照片说,“这些都是和你一样借钱的女学生,放心,照片不会外传的。”
李纯看了一眼,脸涨得通红。
这时,刀疤男从外面闯进来,“美女啊,借钱给你,也要一些凭据,要是碰到什么老赖或是尾款人,那我们不是亏大发了。还是说你不想救你老子了?”
李纯听到最后那句话时,眼神越发暗淡。她点头,临走又问:“如果我提前还钱,可以把照片还给我吗?”张强有些含糊地说:“应该可以。”
王丽对裸照的要求是必须露脸。那张照片,张强实在没忍住,看了一眼。只一眼,张强就心跳加快。
王丽收到照片,传给张强一份早已拟好的放款合同。张强将合同送到李纯父亲病房。“按公司规定,借款10万,月息1%,逾期违约金一天一千元,借款期限半年。”
李纯终于签下自己的名字。
换了个活法,爱上那个裸贷女孩
虽说事情办成了,但张强没有半点欣喜。他开始琢磨王丽的动机,哪有用闺蜜裸照借贷的?虽然,他是个混子,打架、斗殴,派出所也去过两三次,但他觉得,王丽他们搞裸贷这事儿,不太地道。
张强想起奶奶最后生病那会儿,自己也是厚着脸皮把认识的亲戚朋友都借了一遍。那晚,张强翻来覆去睡不着,鬼使神差地骑着电驴到了医院。
李纯坐在手术室外面的凳子上,紧紧抱着双腿。看样子,借到钱后,她爸的手术很快安排上了。手术结束,医生说手术成功时,李纯终于舒展了眉头,张强也莫名其妙跟着傻笑起来。
张强像变了个人。他把黄毛染回了黑色,每天洗漱得干干净净,去医院发传单跑得更勤了。他看到李纯在病房给父亲喂水、擦背、清理大小便;看她一个人在医院跑上跑下,拿药缴费;看她从医院赶去学校,又从学校回医院,只要得空,就趴在床边认真看书,时不时抬头看下输液的情况……
有次清早,张强看到李纯在医院外面等公交,大概等了十分钟,还不见公交来,她显得很着急。张强鼓起勇气,骑着电驴溜过去喊道:“上车!”
李纯认出张强,眼神充满了戒备。张强急了,“你再磨蹭,我走了!”说罢,把头盔丢给她。李纯这才坐上后座。
张强带着她,穿梭在早高峰的车流里,风在耳边呼呼地刮,张强把腰杆挺得笔直,感觉后背有一团火。
到学校的时候,正好赶上打铃声。李纯往学校跑,像想起什么,转头看了张强一眼。张强觉得她的脸上似乎露出一丝微笑。
从那以后,张强天天跑医院。有次,李纯不在,张强路过病房,看见她爸似乎想喝水,想也没想,就冲进去给他喂水,又抱他起来去小便。
她爸以为张强是女儿的朋友,不停道谢。
有天,张强去病房照顾李纯父亲,刚好在走廊撞见李纯。她瞪了张强一眼,说欠的钱会还,叫他不要到医院来影响她爸。
原来,她担心张强会上门催债。后来,张强估摸李纯要回来了,就赶紧撤。
一周后,当张强提着早餐去看李纯他爸的时候,医生说他已经出院回家休养了。
张强站在空空的病房里,失落不已。等李纯再次主动联系张强,已经是两个月后。
她拿着三万块钱,说想提前还上部分贷款,拿回她的照片。张强立马找到老板王丽。王丽笑眯眯地说:“那么着急干吗,你先看看她的合同再说。”
张强把合同翻来翻去,才发现一共三页的合同,第二页原先合同上月息1%,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替换成了日息1%!
“你看,她现在欠了8万,想花3万拿回照片,哪来的那么好的事!”
张强很快反应过来,王丽故意更改了合同。他不知如何和李纯交代。
见张强不吱声,王丽皱起了眉头。“得,这案子也不要你跟了,我会让刀疤跟进的。”
张强心里咯噔一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三天后,张强越想越不对劲,按照李纯当时的信息,找到她的家。她家在市郊,墙上被喷了油漆、写着血红的“欠债还钱”。门没关,往里走,房子阴暗潮湿。李纯正吃力地扶起她爸,帮他擦背。
张强上去帮忙,李纯瞪了张强一眼,眼神露出前所未有的愤怒,接着给张强一个狠狠的“滚”字。
张强也火了,一脚蹬掉她家的凳子。“老子一直好心帮你,你什么态度!”
李纯使劲把张强往外推,摊出手来,“我的照片呢?”张强顿时矮了半截,支吾着说:“照片,还不能给你。”
李纯冲张强指着她家门上、墙上那些字,“骗子,你跟他们都是一伙的,放高利贷的人渣!”
她的眼神像射出来的刀子,割在张强心上。
那天之后,张强和李纯再也没有联系,张强的生活仿佛又回到原点。不久,刀疤男告诉张强,李纯的事,王丽已经安排了别人跟进,让他跟着自己去催收。张强老老实实跟了一段时间,才清楚他们是如何收账的。
有次,张强跟着他在医院附近堵人,是个50来岁的老人。他直接跪了下来,磕头哀求:“再宽限几天,我马上就能筹到钱了!”
“老东西,今天不还是吧?”刀疤男拍了拍老人的脸,“那就来看看你的傻儿子吧。”
刀疤男打开手机,里面传来一声声哀号,一个20岁左右的年轻人被绑在椅子上,看起来有点弱智,他不停哭喊:“爸,痛——”
老人承受不住这种刺激,几乎要昏倒。刀疤男拽住他的衣领,“呸”了一声:“你要敢晕过去,明天就看不到你儿子。”
老人的眼泪从满是皱纹的眼里流了出来。张强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悄悄把手伸进裤兜里,按下录音。
最后,在刀疤男的威胁下,老人把一套价值50万的房产卖给他们抵债,其实他最初只是向王丽借了10万给另一个儿子治疗尿毒症。
为搜集证据,张强配合他们,在欠债人门口喷油漆,配合他们辱骂威胁孕妇,偶尔在需要打人的时候添上一脚。
“智取”犯罪團伙:生有可恋,死无可畏
一天,收工后,张强和另外几个小弟出去撸串喝酒。他们喝高了,张强套话得知,这段时间,刀疤男的手下不仅对李纯进行电话恐吓、写大字,还派人去过她学校转悠。明天,他们要拿裸照和她父亲来威胁李纯,赶紧还债。
张强心里一紧。当时已经是十点半,张强躲进厕所给李纯打电话,里面传来她崩溃的声音:“你们这些变态,不就是想逼死我吗?好,我死了,你们就称心如意了!”
“你在哪里?”张强急得大喊,但李纯一直哭。张强听见她那边风声很大,还有水流的声音。他骑着破电驴朝李纯学校开去,果然,在经过运河时,他看见了那个熟悉的瘦弱身影。
张强赶忙在前面调头朝她的方向骑去。就在距离100米远的地方,李纯爬上河堤,毫不犹豫跳了下去。张强把车一丢,也跳了下去。
他用胳膊挽着她的脖子,奋力往岸边游去。幸好有人看见帮忙,才顺利把李纯拖上岸并送到医院。
因送医及时,李纯当晚就醒了。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眼泪从眼角一直流进耳朵,“求求你,把我的照片要回来吧。他们来学校好几次,说再不还钱,就把照片发到学校里……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你死了,你爸怎么办?”张强问。李纯用被子蒙住脸。
张强暗自下了决心,他要为李纯做点事。
次日,张强找到刀疤男,主动说打算自己去催债,让他把欠债人的借贷合同文本给自己。刀疤男见张强最近表现良好,决定让他独自接手业务。
趁人不备,张强把手里所有的借贷合同都拍照保存了一份,并掌握了王丽的一些证据。
这些年,她经常以“帮助别人”为由放款,通过含有隐性服务费的合同或阴阳合同骗取客户信任,在还款的时候逼迫对方偿还比本金还高的利息。
王丽还经常亲自出马,在酒吧引诱一些好色之徒,当对方陷入她的桃色陷阱后,让对方为她贷款买房,顺利兜售她的借贷业务。
张强出事的那天,和往常没什么区别。一阵噼里啪啦的敲门声,让他意识到危险已经来临。
张强身手敏捷地从房间窗户翻出去,顺着水管溜到楼下,没想到,下面也有人把守。他们是王丽上个月新雇的打手,个个手里拿着棍子。
张强前后遭受夹击,一根根棍子敲击在张强的头上、身上、腿上。
“识相的,赶紧把东西交出来。你在公司拍这拍那,以为我们监控不到,敢做叛徒,弄死你!”
不用说,张强暴露了。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所以,事先,他把搜集到的证据全部存放在一个u盘里,两天前已经快递给李纯,让她尽快报警。
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张强隐约听到了警笛声。之后,好像有几个人影蹲在他面前,很快,他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张强躺在医院里,胸腔和大腿骨头都有不同程度的断裂。警察也坐在一旁,他说张强被打的时候,几个大学生路过,报了警。
张强向警察陈述了王丽及其手下有关高利贷、裸贷、暴力催收的事实。民警告诉张强,目前刑法中并没有高利贷罪这一罪名,但可以用放高利贷人员在进行催债时的行为对其定罪。他们打了几个电话,了解到李纯已经拿着张强的证据报案,辖区派出所已经立案。警方马上根据张强的口供,对这伙人展开追捕。
脱离王丽的组织之后,张强做过外卖,后来在李纯学校对面一家咖啡店打工。他还是想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在店门口,张强瞄见过她。她和同学们一起从公车上下来,风吹动她的长发,还是和从前一样美好。
工作之余,张强忙着自考,他也想和这些同龄人一样,有光明的未来。因为工作卖力,张强被老板提升为店长。
那年年底,王丽和她的同伙因诈骗罪、敲诈勒索罪、寻衅滋事罪被一锅端。
宣判那天,张强在法院外面碰到前去旁听的李纯。阳光有点晃眼,他们隔着两米的距离,李纯穿了条米色的纱裙,站在那里。
这回张强看清了,她嘴角上扬,眉眼弯弯,一直冲自己笑,笑得真灿烂。
编辑/邵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