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方红

王荀

偏方红，先别急着走。这天清早，偏方红背着行囊正要外出行医，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刘成，你怎么啦？偏方红转过身来，看到来人是尹庄村的刘成，大约四十多岁，脸色苍白，无精打采的样子，仿佛十分疲惫，偏方红禁不住问道。

走进医馆，刘成坐在诊断桌前，神情恍惚，焦虑不安，气喘吁吁地对偏方红说，近段时间，我经常失眠，夜里多次被噩梦惊醒，反应迟钝，记忆力下降，不经意间身体越发肥胖。说到这儿，刘成叹了一口气，看来，我是得大病了。

别急，我给你把把脉。偏方红伸出右手，边把脉边看刘成的舌苔，你最近是不是还经常头痛？

是呀。刘成点头说。

你这是小病，不必紧张，我给你开十付偏方，补益心脾、养血安神，记着睡前煎服，很快就能痊愈。偏方红闭目沉思片刻，提笔开起了药方：桂圆10克，酸枣仁10克，芡实15克。

偏方红出生在中医世家，从小跟着爷爷行医，聪明好学，七岁时就能品尝辨认中药，特别喜欢搜集民间偏方。每到一个地方行医，偏方红都爱找老年人聊天，凡是听到有价值的偏方，都认真记在随身带的本子上，并在长期的行医实践中逐步得到佐证。长此以往，偏方红搜集到数百种偏方，记了厚厚几本子，病人不论是远的近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穷的富的，得了啥疑难杂症，到各大医馆看不好，都会上门来找偏方红。在虢州城，除了“一针郝”外，偏方红的名气越来越大，由于他姓红，行医用的是偏方，人们都喜欢叫他偏方红。

一天中午，偏方红吃过午饭，躺在医馆内室的竹椅上小憩。伙计小卫敲门进来，低声说，有对年轻夫妻等了一个多时辰，想请你诊脉看病。

噢。偏方红应了一声，掀起门帘，看到那对年轻夫妻坐在诊断桌前。

偏方红，我是尹庄村刘成介绍来的。看到偏方红，男的站起来，兴奋地说，刘成煎服了你的十付偏方，睡眠质量明显提高，眼下精气神特别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那就好。听说治愈了刘成的失眠症，偏方红很有成就感。

你知道刘成为啥得了失眠症？

不知道。偏方红摇了摇头，这个我倒没问。

刘成是生闷气了，急火攻心，才得了失眠症的。男的说，刘成在尹庄村开个烩面馆，生意兴隆。有個村霸叫黄威，经常到馆里吃饭、喝酒，从不付账，还嚷嚷着要收保护费。刘成心中不快，发几句牢骚。黄威大打出手，砸了面馆。刘成越想越气，彻夜难眠，就得了失眠症。

这个黄威，真可恶。偏方红坐下来，拍了一下桌子，刘成现在的面馆还开着？

没有，他怕黄威找事，仍关着门哪。

偏方红瞅了瞅这对年轻夫妻，温和地问，你们想看啥病？

我俩成亲五年，十分恩爱，一直没有生育，到几家医馆治疗都没有效果。父母急着抱孙子，看不到希望，逼我写休书。男的越说声音越低，满脸无奈，刘成说你的偏方能治大病，就专程过来请你给诊断一下。

听到这里，女的哽咽起来，显得很委屈，我孝顺公婆、操持家务，每天辛辛苦苦、任劳任怨，没想到将要落个被休的下场。

别急，我给你俩把把脉。偏方红面对焦虑的患者，都会说“别急”二字，以此来稳定患者的情绪。静下心来，偏方红先给男的把脉，然后给女的把脉。他沉思了足足有半个时辰，才慢吞吞地说，不用担心，这病我能治好。

真的？夫妻俩惊喜若狂，仿佛在漫漫的长夜中，一下子看到了光明。

真的！偏方红信心满满，笑呵呵地对女的说，我给你开九付偏方，月经干净后开始煎服，每天一付，三天一个疗程，喝够三个疗程，就能怀上身孕。说着，偏方红提起笔来，开起了偏方：当归18克、白芍21克、川芎9克、红花6克、桃仁12克、芹子18克、泽兰12克、枸杞30克、生地24克、香附12克、天茄子24克……

花开花落又一年。这天清早，偏方红刚送走一名患者，就听到门外锣鼓喧天，分外热闹，探头看去，只见去年来看不孕症的那对年轻夫妻，兴高采烈地迎面走来。男的双手提着上书“妙手回春”的锦旗，女的怀里抱着孩子。

偏方红，我媳妇吃了你的偏方，生了个大胖小子。男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今天，我们两口子就是来感谢你的。

客气了。偏方红快步上前迎接。

偏方红，快给我看看，太难受了。一个中年男人双手按着腹部，躬着腰，呻吟着走过来。

这人就是黄威。男的低声对偏方红说。

知道了。偏方红点点头，忙把黄威迎进医馆，盯了他一眼，伸手开始把脉，你哪儿不舒服？

我这几天吃坏肚子，恶心、呕吐、发热、头痛、四肢无力。黄威痛苦地说。

你这是得了急性胃肠炎。偏方红断定道。

好治吗？

好治是好治。不过，你这病光靠药物是不能根治的。偏方红故意拖长了声音。

请你明示。黄威哀求道。

从面部上看，你平时积恶太多，如不从善，命将不久呀。

我改，我一定改。别看黄威平时横行霸道、无恶不作，听了偏方红的话，黄威吓得脸色苍白。黄威说，我砸过刘成的馆子，抢过当铺的银子，收过街市的保护费。回去后，该退银子的退银子，该赔偿的赔偿，该道歉的道歉，从今以后再不做亏心事了。

那就好。偏方红沉思一会儿，提笔开了五付治疗急性胃肠炎的药方：乌梅15克、黄连、苍术、厚朴、陈皮、炙甘草、生姜各10克，红枣5枚。

过了三天，黄威双手按着腹部，愁眉苦脸，又来到了医馆。看到偏方红，他叫苦连天，偏方红，我已经改过从善了，吃了你的偏方，咋还不见好转呀。

可能是你煎的中药，没有掌握好火候。走，我到你家亲自给你煎药。偏方红眨眨眼睛，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来到尹庄村，看到刘成的烩面馆又重新开业，偏方红感到格外高兴。服了偏方红亲手煎制的中药，黄威果然不再恶心呕吐，连夸偏方红是神医。可是，黄威怎么也不会想到，偏方红在煎药时，特意加了30克具有清热燥湿、收敛止泻功效的秦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