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路上的领跑人

姚瑶

在我国农村，有近300万乡村教师，他们用智慧和辛劳，扛起了农村孩子的未来。2020年，我有幸采访了湖南省首届“教书育人楷模”获得者、临湘市第二中学教师陈奇志。三十多年里，他坚守农村学校，将一个个农村孩子送上了国家甚至世界的田径舞台，向国内重点高校输送了大批优秀的体育后备人才。走近他，我多次被他朴实的教育情怀感动，在他身上，我看到了一种伟大的教育传承。

见到陈奇志，是在新学期开学的第一天。下午4点半，炙热的阳光让人睁不开眼，学校的田径场上，二十几个学生早已在他的带领下挥汗如雨地跑跳腾挪，进行训练。

陈奇志皮肤黝黑，声音洪亮，训练严格且细致，学生们运动胶带贴得不仔细、拉伸做得不到位都难逃他的“火眼金睛”。“体育运动不比别的，出不得一点马虎，否则可能对身体造成伤害。”他拿过胶带，帮学生一点点重新贴好，又掏出手机找到示范视频，让学生更直观地看明白。表情是严肃的，一举一动却充满了关爱。

这片田径场是陈奇志人生的“战场”。作为学校课余田径训练队的总教练，陈奇志在这里“战斗”了31年，收获过许多人生中的幸福时刻。而在这些幸福时刻中，最让他觉得自豪的是上百个孩子通过田径圆了大学梦，带着拼搏向上的体育精神跑出了新的人生，也跑出一段段教育改变命运的旅程。

时间回溯到1989年，22岁的陈奇志在众人的惊讶中，放弃了公安系统令人羡慕的工作岗位，调入临湘市第二中学，成为了一名体育老师。“如果说每个人的人生都有一个领跑人，那么，我的领跑人就是我父亲。”父亲陈文友是陈奇志的精神偶像，也是临湘市第二中学课余田径队的组建者，1984年曾率队参加全国体育传统学校首届青少年田径运动会，为湖南省拿到了首枚金牌，所有的心血都扑在农村教育事业上。耳濡目染的陈奇志决定追随着父亲的脚步，让更多农村孩子拥有改变命运的机会。

农村中学条件艰苦，办学经费捉襟见肘。陈奇志刚入校时，学校极缺体育器材，唯一一个简易田径场跑道只有250米，学生练习400米跨栏时，陈奇志就随着学生一路跑一路放栏架。

在陈奇志心里，赛场很小，梦想可以很大。学生孙静琦天性活泼好动，常常无视纪律，让班主任头痛不已。陈奇志却没有把她当做“问题学生”，而是“特別的爱给特别的你”：训练时多给她一些鼓励与关注，每当她偷懒，便投过去一束严肃的目光。为了帮助孙静琦纠正关键动作，他会陪同着练习几个小时，不达到满意的效果决不罢休。“咱们在体育方面有天赋，就要做出成绩，让人们看看！”在他的鼓励下，孙静琦的眼神由漫不经心变得越来越认真坚定，最终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成都体育学院。

田径项目训练艰苦，体能消耗大，充足的营养对于队员们来说非常重要，于是陈奇志每年自己花费近万元，为学生们补充营养。

被北京大学录取的刘芬永远忘不了那一年陈教练气喘吁吁地赶到她家，把即将辍学的她带回训练队的情景。因为训练遇到了瓶颈，有点心灰意冷的她决定接受家里安排，外出打工。“这样好的苗子不培养，太可惜了！”火冒三丈的陈奇志二话不说，拉上她就走，从此一直资助着刘芬完成学业。

陈奇志打从心底把每个队员都当成孩子一样爱护，倾注在队员身上的耐心比家人多得多。

临湘市第二中学的田径场四周种了六十几棵樟树，这是1991年新建塑胶跑道时，陈奇志的父亲陈文友带着所有教练一起种下的。“当年还是小树苗，如今郁郁葱葱长得那么高。”不忙的时候，陈奇志偶尔会望着这些树出神。

他总会想起2009年父亲罹患癌症，将走到人生最后的时刻，有一天父亲忽然告诉陈奇志想去田径场看看学生训练。陈奇志把父亲抱上轮椅，推着他走了好几圈，看到他太累了，要送他回去，父亲却说：“真想再看看……”父亲的遗愿是“临湘二中的田径不能垮”，陈奇志深深记在了心里，落在了每一天的行动中，一刻也没有忘记。

从起点到终点，一圈又一圈。从乡野到未来，一步又一步。56岁陈奇志如今已经不再年轻，在农村扎根了一辈子的他曾经有很多次很好的机会去更广阔的天地，但他不舍得离开。他把人生的更多可能留给了学生，只愿做一个领跑者，看着他们跑向更加灿烂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