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有雨了（组诗）

大树

一次教研

窗外是排发亮的房子，

太阳晒热了它们。

凭借经验，

我们总是替万物

感觉温暖。

主持教研的老教师

在屋子里，侃侃而谈，

智慧，趣味……

她的嗓音，

被经年的教龄驯化，

似一只仙鹤。

摊开的教本上，

它走来走去。

我们的笔，紧紧跟着。

捕捉、记录、反思。

当我们抬头——

她脸上，

一种近乎羞赧的神情

不时显现。

生活

冬夜，装水的瓮中。

水纹消失了。

寒气摁住雪白的冰层。

静静听

瓮的边缘，刀声阵阵！

屋檐下，叼烟的父亲，

做完了工作，

正眯眼搓着手上

厚厚的猪油。洗衣粉的泡沫

在浑浊的冷水中密密地鼓出

又碎裂。油脂在其中漂浮。

厨房的灯，亮了。

母亲握着磨好的刀，

改变着猪肉和蔬菜的形状。

食物早就教会她了：

怎样做一个勤劳的妇人！

只有我什么也不干，

宽阔的躺椅上卧着我稀薄的乐趣，

我的幻想——

我们得有副好推手。

场边矮树枯枝纵横，

圆月从背后升起。

我们得有副好推手，

把月球推离被戳刺的命运。

宽恕

在山中，如有怨恨

就用力地喊一喊——

回声，会跑到对面的山上。

困境，也会被打开。

那些老式的青松，新式的白雪

那些承受者和施予者……

不过是覆盖和

被覆盖的关系。

等到春天。雪，完全化了，

山，有了山的样子。

相信你也会忘记——

有誰伤害过你。

在牛山

被山林拱卫的山顶，

此刻，正在积雪。

为了取暖，林木更团结了一些。

为了抓美，我们跟上了时间。

这是——在牛山。

在一群羊，静静散步的山顶。

我们看见了，雪

慢慢覆盖

学校、工厂、不断失去自我的

人——

他们不断掸去积雪，

又不断地，被雪覆盖。

如此执着——

多像我们的一生……

一月的献诗

曾有很多诗叫我愉快，

算是惊喜，像一群鸽子

匆匆地在雪地中停下来。

为了让我看到什么，

它们做着父母般的日常工作。

昨天仅剩的一半深夜，

我用来读外国人的情诗。

外国人的悲伤，也被称作舶来品。

此间，便是一种贸易。

我看见无数闪烁着光影的海船

停在窗外：

满载着洁白、安宁却一筹莫展的东西，

在那里等待离开，直到天亮。

天亮。我还是没有醒来。

（雪已是覆盖天下的样子。）

很多个我，也是这样，被悄悄掩盖。

想你

——给马路

像丛林里的花

沾着泡沫、鸟儿

失去自己的声音

伫立在枝丫间

转动

它们发亮的脑袋，它们

凝望的心多么单纯

我想你时

也是这样

这世间

到处飘浮着空气、飘浮着光

却唯独没有答案

答案坐在赶赴未来的船上

我们何时才能结婚

我们没有雨了

——给马路

我们没有雨了。

天空，在放晴。

我们划船

如划落叶。

两个聪明蛋此时

就在水上

握着桨，

去他们一直想去的中心。

因为爱，不能不被看见，

（至少要被你看见。）

有时我也会伸手，

去摸云的镜子。

穿过波纹，你总能感觉我

摸到了云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