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的自我革命的哲学意蕴

[摘要] 党的自我革命是新时代中国共产党对如何跳出历史周期率的新的科学回答。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党的自我革命的重要论述是马克思主义建党学说的重大理论成果，是具有总体性特点的理论创新。这一重要论述深刻蕴含着马克思主义哲学关于意识的反作用和一定条件下“主要的决定的作用”的基本观点，突出彰显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关于马克思主义政党作为认识主体具有认识功能的基本观点，生动体现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关于改造主观世界和改造客观世界“两个世界”相统一的基本要求。

[关键词] 自我革命；  意识；  认识主体；  主观世界；  客观世界

[中图分类号] D26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0529-1445（2023）08-0004-04

党的自我革命是新时代中国共产党对如何跳出历史周期率的第二个答案，这一新的科学回答标志着新时代中国共产党“对建设什么样的长期执政的马克思主义政党、怎样建设长期执政的马克思主义政党的规律性认识达到新的高度”。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牢固树立大历史观，以更宽广的视野、更长远的眼光把握世界历史的发展脉络和正确走向，认清我国社会发展、人类社会发展的大逻辑大趋势，把握中国式现代化的历史沿革和实践要求”，并“在世界马克思主义政党命运比较和我们党长期执政面临的现实考验中深化对党的自我革命战略思想的规律性认识”。1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党的自我革命的重要论述是对马克思主义建党学说的重大创新和发展，是具有总体性特点的理论创新。这一重要论述生动反映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原理、基本观点和基本要求，体现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科学性、实践性和时代性，体现了中国共产党高超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水平和运用能力。

党的自我革命深刻蕴含着意识的反作用原理

理论工作对马克思主义政党来说，是至关重要的问题。列宁指出：“在我们看来，没有理论，革命派别就会失去生存的权利，而且不可避免地迟早注定要在政治上遭到破产。”2因此，从哲学的高度深化对党的自我革命的认识，深刻把握蕴含在党的自我革命中的马克思主义哲学逻辑，就是一个特别重大的理论问题。

关于党的自我革命的内涵，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自我革命就是补钙壮骨、排毒杀菌、壮士断腕、去腐生肌，不断清除侵蚀党的健康肌体的病毒，不断提高自身免疫力，防止人亡政息。”3党的自我革命是中国共产党区别于其他政党的显著标志，是中国共产党保持先进性和纯洁性的重要途径，是中国共产党对于如何跳出历史周期率的历史抉择。这就涉及马克思主义哲学关于物质和意识的关系、特别是关于意识的反作用和一定条件下“主要的决定的作用”的基本观点。

通过对哲学基本问题的回答，马克思主义哲学确立了物质第一性和世界的物质统一性认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物质观体现在人类历史领域中，必然得出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的基本观点。“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不是人们的意识决定人们的存在，相反，是人们的社会存在决定人们的意识。”1值得注意的是，这一原理并没有否定意识的反作用，反而为这一反作用的充分发挥奠定了哲学上的理论基础。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在坚持物质第一性以及物质决定意识这一基本原理时，反对把物质对意识的决定作用非条件化和绝对化。恩格斯指出：“因此，思维对存在、精神对自然界的关系问题，全部哲学的最高问题，象一切宗教一样，其根源在于蒙昧时代的狭隘而愚昧的观念。”“哲学家依照他们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而分成了唯心主义和唯物主义两大阵营……除此之外，唯心主义和唯物主义这两个用语本来没有任何别的意思，它们在这里也不是在别的意义上使用的。”2也就是说，离开哲学基本问题去讨论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划分是没有意义的。物质和意识的统一性是在实践基础上意识对物质的反映问题，这并不否认这种反映所形成意识的相对独立性及其对实践的强大反作用。列宁在提出“灌输理论”时，实际上已经充分认识到了这一点，指出：“工人本来也不可能有社会民主主义意识。这种意识只能从外面灌输进去，各国的历史都证明：工人阶级单靠自己本身的力量，只能形成工联主义的意识。”3

中国共产党在坚持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的过程中，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观点出发，进一步发展了意识的反作用思想。毛泽东在《矛盾论》中指出：“诚然，生产力、实践、经济基础，一般地表现为主要的决定的作用，谁不承认这一点，谁就不是唯物论者。然而，生产关系、理论、上层建筑这些方面，在一定条件之下，又转过来表现其为主要的决定的作用，这也是必须承认的。”从意识的反作用到一定条件下“主要的决定的作用”，表明了中国共产党在意识的相对独立性及其反作用问题上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重大创新。这一创新思想既符合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原理，同时也体现了中国社会的历史逻辑。“因为我们承认总的历史发展中是物质的东西决定精神的东西，是社会的存在决定社会的意识；但是同时又承认而且必须承认精神的东西的反作用，社会意识对于社会存在的反作用，上层建筑对于经济基础的反作用。这不是违反唯物论，正是避免了机械唯物论，坚持了辩证唯物论。”4毛泽东的这些论述提升了对意识的反作用的哲学认识水平，也拓展了意识的主体范围。这里所说的意识，在认识论意义上既包括个体层面的意识，也包括组织层面的意识。因为只有先有了意识，才能谈得上去认识这一意识，从而领导社会按照其内在的规律要求发展。正是因为在实践的基础上充分认识到了意识强大的反作用，中国共产党一直非常重视精神力量，在不同历史时期锻造了一系列伟大精神。

黨的自我革命突出彰显了党作为认识主体具有认识功能的基本观点

党的自我革命是对如何跳出治乱兴衰历史周期率这一难题的新回答。马克思主义政党区别于其他性质政党的本质性特征，就在于其作为认识主体具有认识功能，能够科学认识并把握历史发展的规律。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如何跳出历史周期率，党始终在思索、一直在探索。”1显然，这里强调的认识主体是整体意义上的党，是与个体的人有联系但又有区别的马克思主义政党。因此，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意义上，党的自我革命深刻揭示出马克思主义政党作为认识主体所具有的强大认识能力。

从根本上讲，马克思主义政党之所以能够作为认识的主体，是因为只有代表无产阶级和最广大人民群众根本利益的马克思主义政党才能科学认识历史发展的客观规律，并按照客观规律的要求推动历史发展。其他性质的政党和政治组织因其阶级局限性和历史局限性，不可能认识和承认历史发展的科学规律。马克思主义政党作为认识主体具有认识功能这一思想，深刻蕴含在马克思主义认识论中。但是，明确地把作为无产阶级最高政治组织的马克思主义政党纳入认识主体范畴，则是中国共产党对马克思主义认识论的重大贡献。马克思主义政党是由党员个人组成但是又高于党员个人的有机统一体。刘少奇在党的七大上阐述中国共产党的组织问题时指出：“我们的党，不是许多党员简单的数目字的总和，而是由全体党员按照一定规律组织起来的统一的有机体，而是党的领导者被领导者的结合体，是党的首脑（中央）、党的各级组织和广大党员群众按照一定规律结合起来的统一体。这种规律，就是党内的民主的集中制。”2这为把握马克思主义政党的认识主体功能奠定了理论基础。中国共产党在系统总结实践经验的基础上，逐步从哲学认识论的高度上明确提出了马克思主义政党可以作为认识主体、具有认识功能的问题。作为一个“统一的有机体”，马克思主义政党是能够思考的，具有认知能力和思维能力。人们经常说党的指导思想、党的实事求是思想路线等，这些都是以中国共产党作为认识主体和具有认识功能作为前提和依据的。新中国成立后，毛泽东与于光远有一次关于哲学问题的谈话。于光远说：“哲学书里通常只以个人作为认识的主体，但在实际生活中认识的主体不只是一个一个的人，而且常常是一个集体，如我们党就是一个认识的主体。这样的看法行不行？”对于这一问题，毛泽东指出：“阶级就是一个认识的主体。最初工人阶级是一个自在的阶级，那时它对资本主义没有认识。以后就从自在阶级发展到自为阶级，这时它对资本主义就有了认识。这就是以阶级为主体的认识的发展。”3在这里，毛泽东从认识主体的意义上充分肯定了工人阶级具有认识功能。

马克思主义认识论认为，从实践到感性认识、再从感性认识到理性认识，是认识发展过程的基本规律。马克思主义政党作为认识主体也受这一规律的支配。在中国王朝政治更替和世界政党政治兴衰的感性经验基础上，中国共产党形成党的自我革命的思想。在世界马克思主义政党命运比较和我们党长期执政面临的现实考验中，中国共产党不断深化对党的自我革命的认识。党的自我革命是中国共产党“能够在现代中国各种政治力量的反复较量中脱颖而出”“能够始终走在时代前列、成为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的主心骨”4的根本原因。在认识论的意义上，党的自我革命蕴含着马克思主义政党具有能够认识历史发展规律的强大认识功能。

党的自我革命生动体现了改造“两个世界”相统一的基本要求

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指出：“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1当认识主体的范畴从个人扩展到马克思主义政党后，必须要看到马克思主义政党所具有的认识世界功能以及改变世界的使命任务。认识世界包含认识外部的客观世界以及认识自己的主观世界两个部分。毛泽东在《实践论》中指出：“无产阶级和革命人民改造世界的斗争，包括实现下述的任务：改造客观世界，也改造自己的主观世界——改造自己的认识能力，改造主观世界同客观世界的关系。”2无产阶级和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意识，只有体现为马克思主义政党的认识和任务，才具有现实性、科学性和实践性。毛泽东在这里也明确提出马克思主义政党改造主观世界以及通过改造主观世界来改造客观世界的问题。

马克思主义政党领导的伟大事业、开创的历史辉煌是建立在改造“两个世界”相统一的基础之上的。这种统一性一旦断裂，必然会造成人民事业和历史发展的断裂。在社会主义发展史上，一些国家的共产党在执政后遇到的历史挫折，从哲学上看就是源于没有把改造主观世界和改造客观世界有机统一起来，在根本上则是执政党的主观世界改造出了问题。马克思主义政党提出改造自己的主观世界，即以历史的主动精神进行党的自我革命。一方面，这是历史发展规律的要求。对于这一问题，刘少奇指出：“我们提出在社会斗争中改造自己的任务，这不是侮辱自己，而是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的要求。如果不这样做，我们就不能进步，就不能实现改造社会的任务。”3另一方面，这也是推进新时代伟大斗争的需要。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自我革命就是“本着彻底的唯物主义精神经常检视自身、常思己过”，只有这样“才能摆脱一切利益集团、权势集团、特权阶层的‘围猎腐蚀，并向党内被这些集团、团体、阶层所裹挟的人开刀”。4可以说，新时代党的自我革命开辟了实现“两个世界”改造历史统一的新途径。

马克思主义哲学批判的革命的本质必然要表现为马克思主义政党的自我革命以及以自我革命所推动的社会革命实践。党的自我革命的出发点是中国共产党对主观世界的改造，落脚点则是对客观世界的改造。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以伟大自我革命引领伟大社会革命，以伟大社会革命促进伟大自我革命，确保党在新时代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历史进程中始终成为坚强领导核心。”党的自我革命和社会革命是辩证统一的，这也是改造“两个世界”的辩证统一。新时代党的自我革命的理论和实践，深刻体現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关于改造“两个世界”相统一的根本要求。

（本文是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中国共产党百年对马克思主义的整体性原创贡献研究”〈项目编号：21&ZD019〉阶段性成果）

[参考文献]

[1]习近平著作选读（第一卷）（第二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23.

（作者简介：任晓伟，西藏民族大学副校长，陕西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责任编辑 / 高海涛